來到朱元璋的書房,二人對麵落座。


    朱元璋說道;“你仔細講一遍。”


    鍾離思索片刻,說道;“我先到的宋先生的府上,先向宋先生講了來此的目的,宋先生的意思是不用客氣,有什麽就直接跟孔小姐講,當時我想,既宋先生認為可以講,我當時就下定決心了,等孔小姐來了我就直言相求;後來宋先生問我知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先問的宋先生是什麽事情,宋先生說其一是張士誠稱王,其二是揚州來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幾股勢力;然後我就跟宋先生說了這兩件事情都聽說了。”


    朱元璋追問道:“然後呢?”


    鍾離答道;“我跟宋先生講,關於張士誠稱王的事情我聽我大哥講過,但我大哥沒仔細說原因,隻是告訴了我這個事情。大哥請原諒,我在當時就實話實說了。”


    朱元璋點點頭說道;“這件事基本上是眾所周知的,隻要消息靈通一些的人都會知道,最多是遲早的事情,無礙的,你繼續說。”


    鍾離繼續說道;“宋先生問我如何看這件事,我說按照我們原先的推測和判斷,本來是不讚成張士誠攻占高郵的,但由於特殊原因,我們認同了他攻占高郵,並且建議張士誠攻下高郵後,要麽攻占揚州,要麽向西發展,和大哥您這邊有所唿應,這樣可以減少張士誠在西麵的壓力,這樣就可以全力對付北來或者南來的朝廷軍隊的圍剿;當然,我和孔小姐在高郵的時候也建議了張士誠,攻占高郵後第一選擇是建議他攻占揚州,這樣背靠長江天險,就可以把主要兵力對付北來之敵了;如果擔心集慶的朝廷官軍從背後偷襲,我說我可以建議大哥您出兵滁陽,進而威脅集慶,從而讓集慶之敵無法北進,當時張士誠也非常讚同這個辦法。”


    朱元璋點頭說道:“是的,如果是這樣,我側應一下張士誠是沒問題的;隻是。。。”


    鍾離搶過話說道:“我跟宋先生接著說,隻是現在張士誠突然稱王,如果再讓大哥您去側應張士誠,恐怕師出無名,這樣的情況下張士誠背後的危險可能會大大增加。具體解決辦法我們當時還沒說,就提到了第二件事情。”


    朱元璋點頭示意鍾離繼續,鍾離繼續說道;“宋先生說等孔小姐來了在詳談解決辦法,第二件事情問我怎麽看待,我在去高郵見張士誠的時候孔小姐對我說過此事,然後揚州的緹騎也給我提過這件事,想必大哥也知道了;但我當時並不知道細節,所以我對宋先生說幾股勢力既然是在揚州,想必是和揚州周圍有關;講到這裏的時候孔小姐就急匆匆的來了,而且神情還很疲憊。”


    朱元璋哦了一聲,示意鍾離繼續。


    鍾離繼續說道;“孔小姐到了以後問我什麽事情,我就把來揚州的事情告訴了她,聽他話音的意思,好像我們的困難對她來說都是小事,直接說的就是讓我迴來等著就是。”


    朱元璋問道:“這就完了?”


    鍾離答道;“是的,我去的目的就這樣達到了。”


    朱元璋歎了一口氣,說道;“哎,我的格局看來還是小了一些啊;當我們還為自己如何壯大想辦法的時候,孔小姐的眼光已經看向更高的一層了。”


    鍾離答道:“是的,孔小姐的眼光的確比較高遠;然後就是談的張士誠和揚州幾股勢力衝突的事情;關於張士誠稱王,孔小姐直接的反應是她原先設計的很多事情要提起動作,至於什麽事情,她沒講我也沒問,但從孔小姐對張士誠稱王的態度來看,她是即無奈又很氣憤。”


    朱元璋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鍾離有些小心的答道:“孔小姐之所以這樣說,很明顯的一點是打斷了她的一些布置,她講到前幾年他一直都是在孔府指揮這些生意上的事情的,後來有天晚上有黑衣人夜闖孔府,她當時負責孔府的安全,就順著蹤跡一路追到揚州了,所以才在揚州長待下來,一邊負責生意,一遍追查黑衣人的下落;聽孔小姐講黑衣人應該和朝廷大禧宗湮院有密切關係,按照孔小姐的意思是說朝廷應該一直在暗中窺探或者監視著孔家。”


    朱元璋聞聽大驚,孔府代表的儒家執天下儒學之牛耳,即便是現在朝廷信奉佛教,但儒家的根基也不是說動就能動就動的了的,而且曆代孔家衍聖公都是朝廷冊封的,朝廷這樣做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大禧宗湮院代表的佛門的意思呢?


    這個消息朱元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裏麵牽涉到的東西恐怕太多了,遠不是鍾離講的這麽簡單。


    朱元璋說道;“如果是張士誠稱王打斷了孔小姐這個布置,應該也是無意的;我想張士誠也不知道孔小姐常駐揚州的用意。”


    鍾離答道;“是的,我也這樣考慮,所以我才看著孔小姐對張士誠稱王既無奈又氣憤;還有一點,就是孔小姐說張士誠稱王眼光過於短淺,孔小姐講從表麵上看,張士誠攻占高郵和張士誠稱王所帶來的後果看似結果一樣,朝廷肯定會對張士誠有所動作,這已經是肯定的;孔小姐還講,張士誠稱王,朝廷對張士誠圍剿的時候,大哥您恐怕不會再堅持當時側應張士誠的計劃。這樣張士誠所麵臨的的危險會大大增加,我提到是否可以遊說一下濠州其他紅巾軍,孔小姐認為前他大帥的眼界還不如張士誠,即便是在利益之下組成聯軍,臨到危機的時候,恐怕聯軍也會崩潰,說不定會加速張士誠的衰敗,與其那樣,不如讓張士誠背水一戰,說不定還能有奇跡出現。”


    朱元璋點點頭說道;“孔小姐這方麵說的有道理,沒想到孔小姐的用兵之道也如何高明。”


    鍾離點點頭說道;“我倒沒有體會到這點,隻是孔小姐給我講了一個理由讓我頗為動容。”


    朱元璋問道:“什麽理由?”


    鍾離繼續說道:“孔小姐講她一直比較看好大哥您和張士誠,原因是你們這兩隻隊伍中白蓮教的勢力侵入的不深,所以不希望大哥您和張士誠的人馬受損過多。”


    朱元璋皺眉說道;“這又是什麽道理?現在紅巾軍大多都信奉白蓮教。”


    鍾離答道:“我問過孔小姐和宋先生,宋先生說的是,曆代以來特別是漢武把儒家思想作為治國理念以來,經過曆朝曆代的驗證,發現王朝更替除了一些官員腐敗,皇帝昏庸的原因外,儒家思想是最能適應一個王朝的,同時也可以讓百姓有所獲得;也舉了幾個例子,比如梁武帝時期佛教的事情,還有本朝開始信奉全真教,現在又是佛教,在宋先生看來,這些宗教涉及王權過多的時候,這個王朝都不會太長,而最後遭殃的卻是普通百姓,每一次王朝更替,都是普通百姓大量死亡為代價的;宋先生說,每一次王朝更迭,既得利益者永遠都不是普通百姓,但最苦的卻是普通百姓;大哥您和張士誠出身低,宋先生說他講這些話你們二人會有更深的體會,綜合這些因素,所以孔小姐不願看到大哥您和張士誠在這場爭奪天下的過程中早早凋亡。”


    朱元璋聞聽,騰的站起身來,在屋裏低頭不停的走來走去的轉折圈,這也是鍾離第一次見到朱元璋如此失態。


    朱元璋轉了半天,迴到座位上,沉聲說道;“沒想到孔小姐和宋先生會如此看重我朱元璋,那孔小姐和宋先生希望我做些什麽呢?”


    鍾離答道;“孔小姐跟我講,現在這個時候不要爭一時之長短,希望大哥能看長遠一些,能幫一把張士誠就幫一把他。”


    朱元璋雙肘搭在桌麵上,身子前傾問道:“你怎麽說?你的看法是什麽?”


    鍾離答道;“我能有什麽意見,再說我也沒在軍中任職。”


    朱元璋搖搖頭說道;“你沒發現嗎,你的意見和態度孔小姐和宋先生還是很看重的。”


    鍾離答道;“我沒有說什麽,我隻是告訴孔小姐和宋先生,會把她的建議轉告給大哥您,具體您答不答應我沒給他們保證。”


    朱元璋點點頭說道;“這話孔小姐和宋先生沒有直接給我來信說,而是通過你講給我,一方麵是不想給我施壓,當然如果給我施壓我未必會答應;一方麵也是看的起我朱元璋,更別說以前給我的諸多幫助;孔小姐如此大義,我朱元璋也不是小氣之人。你也放心,張士誠想攻取揚州,我會按照先前的計劃給予他一些幫助的。不看僧麵看佛麵,我也得給你和孔小姐一個麵子,你我兄弟講,他張士誠攻占揚州,對我也沒什麽害處。”


    鍾離答道:“一切以大哥決斷!”


    朱元璋繼續說道;“揚州的幾股勢力衝突是什麽說法,緹騎給我傳來的消息隻是說了有幾股勢力衝突,幾方都有折損,但原因不明。”


    因為幾方衝突涉及到道門寶藏和梅花堂,鍾離又答應孔克揚暫時為此事保密,鍾離掂量了一下,說道;“孔小姐告訴我的消息是這幾方勢力有朝廷大禧宗湮院,有白蓮教,有徐壽輝的人,有劉福通的人;具體衝突的原因還不好說,按照孔小姐得到的消息推斷,估計和張士誠要攻占揚州有關,但證據不足於支持這個推斷。”


    朱元璋皺眉說道;“幾方勢力因為張士誠可能攻占揚州而衝突?這個邏輯不通啊!難不成還有更深的隱情?”


    鍾離答道;“也或許現在孔小姐事情比較忙,還沒有精力去調查此事,孔小姐還告訴我讓我不要在揚州長待,事情辦完就讓我盡快趕迴來,本來宋先生想讓孔小姐和我們一起吃午飯的,孔小姐說完事情以後就急匆匆的走了,臨走之時還囑托宋先生,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會把宋先生提前送出揚州。”


    朱元璋說道;“看來孔小姐那邊很多事情需要處置,她和宋先生離開揚州後,說了落腳的地方了嗎?”


    鍾離答道:“還沒有說,估計現在還沒有準備好吧,不過我臨走之時,宋先生說如果有事情找他,可以通過廬州馬場的別衣小姐;大哥還記得吧,別衣小姐是宋先生的學生。”


    朱元璋點點頭說道;“記得,記得,我們的戰馬還是別衣小姐給我們的,如此恩情怎可能忘。”


    鍾離點點頭,朱元璋繼續說道;“大概情況我了解了,時間很緊,我也要有所安排才行,我馬上去軍中和徐達他們具體布置一下,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陪陪你姐姐。”


    說完,朱元璋起身就往外走,鍾離也跟著走出書房。


    朱元璋來到中堂,轉頭對鍾離說道:“你跟你姐姐說一聲,就說我出去了,晚飯你們吃不用等我。”說完快步而出,院內立刻一片侍衛的喊站聲,繼而是馬匹的嘶鳴聲和馬蹄聲。


    馬秀英聽到外麵的聲音,急匆匆的從屋裏趕過來,看到鍾離站在門口,問道:“怎麽馬上就天黑了,還出去了?”


    鍾離轉頭對馬秀英說道;“大哥有些事去軍中了,還說晚飯不在家吃了。”


    馬秀英聽後歎了口氣,說道:“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家裏好像是旅店,你來我往的,每一個能長時間待在家。”


    馬秀英頓了頓,繼續說道;“好吧,他不吃不管他了,你先歇會兒,我去安排晚飯去,我們姐弟兩個吃。”說完轉身和丫鬟們朝廚房去了。


    鍾離沒事可做,在後院的空地上慢慢踱著步,思索著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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