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隱藏在護城河對岸的一片水草中,抬頭查看城牆上的動靜,隻見城上的士兵正趴在垛口上舉著燈籠向下到處亂看。


    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在城牆上響起:“可搜索到什麽沒有?”


    有人迴答道:“迴彭將軍的話,水麵黑乎乎的看不清東西。屬下覺得在將軍的鐵弓之下,那小子定難活命。”


    被叫彭將軍的人聲再次響起:“天明之後,出城搜索,活見人死見屍。”眾人聽命。


    鍾離不敢再停留,趁著晚上他們不敢貿然出城的便利趕緊離開徐州。


    鍾離趕了一夜的路,天微微亮的時候抵達一個小鎮。此刻小鎮的人們還在睡夢中,四下靜悄悄的;一條清溪從小鎮中間穿過,把小鎮分成兩片,幾座小橋橫跨溪水,又把小鎮連在一起,小鎮外有一條大路向左向右延伸到遠方。


    鍾離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除掉身上的衣服,跳到溪水中清洗一番。肩上和腿上的傷已經結了疤,除了稍微有點疼痛之外,沒有其他不舒服,這讓鍾離心中大定。


    包袱裏的衣服在護城河中也早已濕透,鍾離找了個樹枝把濕衣服搭在上麵晾曬,自己盤坐在地上打坐休息。


    鍾離身心早已疲憊不堪,從打坐中醒來已經接近中午,太陽烤著大地,四周的空氣熱烘烘的,身上和樹枝上的衣服也早已幹透。鍾離心中暗自僥幸,多虧自己所在之地偏僻,要是有人接近,自己全然不知,實在是福禍難料。


    從高處望去,小鎮外的大路上車水馬龍,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鍾離從樹枝上摘下衣服穿在身上,原來的白衣收到包袱裏,提劍朝小鎮走去。


    鍾離在大路邊上找了一家飯館,選了一個靠近窗的角落坐下,叫了一盤饅頭幾個菜,慢慢的吃著。


    飯館裏麵食客已經很多,嘴裏操著天南海北各地的語言,舉杯勸酒,高聲笑談,熱鬧非常。


    “諸位,諸位,你們聽說了沒有,昨天徐州城發生了一件大事。”飯桌上一個四十來歲黑紅臉的漢子高聲說道。


    飯館裏的眾人轉臉看向說話的漢子,等著他說下文。黑紅臉的漢子看眾人都看著他,心中頗為得意,端起座子上的酒,滋溜喝了一口。


    旁邊桌子上的人說道:“什麽事兒趕緊說,別吊人胃口。”


    黑紅臉的漢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清了清口說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中午的大家也不忙趕路,聽我慢慢說。大家都知道現在徐州被麻子李他們占了,對來往經過徐州的人是嚴格盤查,一旦遇到可疑之人,二話不說當場直接斬殺。但是昨天有位俠客硬闖了徐州城,並且安然無恙,還從北門揚長而去,你們說牛不牛氣。”


    旁邊的人不耐煩的說道:“不是讓你說說書呢,趕緊說關鍵的,讓人等的心焦。”


    黑紅臉的漢子朝對方一笑,說道:“馬上就說,馬上就說。這位俠客身穿白衣,跨下一匹白馬,手中一把寶劍,從南門直接進入,有悍卒想要攔截,直接被斬於馬下。。。。。”


    旁邊的人說道:“胡說八道,徐州城那麽多兵馬,一個人敢如此放肆,言過其實,言過其實了。”


    黑紅臉的漢子不以為意,說道:“如果我沒親眼所見,我也會像你這麽說,但事實如此,我親眼所見那。那位俠客在城門口殺了人,絲毫不慌,騎著馬直奔城內。在城中街道遇到趕來的徐州城三大帥之一的趙君用,白衣俠客和趙君用趙帥在街上是打的天昏地暗,難解難分。而這白衣俠客在閑暇之時還斬殺了一個妄想偷襲他的騎兵。你們是不知道,那些騎兵都是趙帥親衛團的人,個個都是有江湖上的好手,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了,這樣的好手卻被這位白衣俠客一劍斬落馬下,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當時場麵太過慘烈,不敢直視啊。”


    旁邊的人又說道:“不敢直視,你還知道的這麽詳細,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黑紅臉的漢子一臉怒容,說道:“不知道就不要亂說,我自然是不敢直視,旁邊有膽子大的,人家看了告訴我的,不一樣是我親眼所見嗎!”


    另外一桌上的人插話說道:“別管他,你繼續說。”


    黑紅臉的漢子得意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人,繼續說道:“趙君用趙帥在江湖上人稱伏龍手趙無敵,可遇到這位白衣俠客,卻無敵不起來了,被白衣俠客壓製的死死的。咱不懂功夫,可白衣俠客和趙帥對掌的時候,白衣俠客還能飛到屋頂,趙帥的手臂卻在發顫。你們說誰更厲害一些呢。後來街上的兵士越來越多,白衣俠客擔心在街上大戰誤傷咱百姓的性命,就把趙帥還有他們的騎兵引到雲龍山中。咱自然是不敢跟著去的,聽說有膽子大的站在山腳下觀看,隻聽見雲龍山中慘叫不絕,從白天一直持續到黑夜。去的時候趙帥帶著一大隊人馬,最後出來的就幾十個人,還抬著很多負傷沒死的。”


    黑紅臉的漢子說道這裏,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旁邊桌上的人說道:“趕緊的,後來呢?快點說。”


    黑紅臉的漢子放下水杯,猛的在桌子上一拍,啪的一聲,大夥嚇的一哆嗦,拿惱怒的眼神看向黑紅臉的漢子。


    黑紅臉的漢子嘿嘿一笑,說道:“按說這麽多親衛團的好手圍殺一個人,對方就是武功再高也難敵四手不是,話說迴來,就是殺不死,累也累死了。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啊,晚上剛宵禁,白衣俠客從山中出來,直接出現在北城城門口,人家要夜闖武寧門。我滴個乖乖,這是吃了豹子膽啦。一個人單槍匹馬,不,是單人單劍竟敢闖城門,要是我不用說闖,嚇都嚇死了。可人家白衣俠客可不怕,就這麽明火執仗的走到城門口,跟城牆上的士兵說,你們開不開城門,如果不開,我就硬闖了。城牆上的士兵早就嚇傻了,哪兒敢搭話。白衣俠客見沒人應聲,以為他們是不開城門呢,心裏非常生氣。這時候彭大帥的兒子彭林將軍帶著大隊人馬從後麵趕來,聽人說這位彭林將軍手裏有一把鐵弓,距離十裏搭弓射箭,射你左眼不會射到右眼。等這位彭將軍趕到城門的時候,白衣俠客已經飛到城牆上,乖乖呀!徐州城的城牆有多高!有兩丈五那麽高,白衣俠客輕輕一跳就飛到城牆上了,彭將軍這樣的高手連射了兩箭都沒射著白衣俠客。城上的士兵迴過神來,還想攔截,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了十幾口子,嚇得再也不敢攔截。就這麽著,白衣俠客飛出了城外,聽說還迴頭看了一眼彭將軍,說我記住你了,你以後小心點。我估計以後這位彭將軍遲早要栽倒這位白衣俠客手裏。”


    說完,黑紅臉的漢子端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


    旁邊人說道:“聽說,聽說,你老是聽說,是真是假誰知道,你也是道聽途說而已。”


    黑紅臉漢子怒聲說道:“就你老打岔,怎麽著,我聽說的就是真的。哼,你還別不信,大家做生意的,來迴在這條道上的多,前麵就是沛縣後麵就是徐州,方圓百裏你打聽打聽,我趙六是什麽人,屑於說謊嗎?再說,我說的這些是我守武寧門表弟親口跟我說的,你說可不可信。”


    旁邊那人急忙站起來,抱拳拱手說道:“原來如此,那是我孟浪了。大家都是生意人,經常出入徐州,還要趙兄多多幫襯才是啊。”


    眾人也是拱手施禮,趙六臉色更加紅亮,高聲說道:“好說,好說,來吧,大家一起喝一杯。”


    鍾離在角落裏聽的真切,不由連連搖頭,心道,哪有趙六說的這麽誇張,差一點就死在城頭上了。


    趙六看鍾離在那兒搖頭,以為鍾離也懷疑他說的話,衝著鍾離說道;“哎,你搖頭什麽意思,也在懷疑我說的嗎?”


    鍾離抬頭看向趙六,說道:“我沒懷疑趙大哥說的話。”


    趙六說道:“那你搖頭做什麽?”


    鍾離不解,說道:“我有搖頭嗎?”


    趙六一瞪眼,剛要說話,鍾離答道:“可能是我脖子不舒服,搖了搖頭,不是在質疑趙大哥。”


    趙六這才坐下,隨即招唿大家喝起來。


    鍾離在徐州一戰成名,迅速傳遍江湖。


    張士誠聽聞此事,連幹三碗,拍著桌子叫道,我張士誠的兄弟果然了得。


    常遇春聽聞此事,捶胸頓足,自己兄弟已闖出如此名氣,自己還一事無成。


    馬秀英聽聞此事,喜上眉梢,告訴郭子興和朱元璋,她弟弟鍾離如何英雄了得。


    郭子興聽聞此事,擊掌叫好,說道如此年少英雄,不得親眼所見,甚是遺憾。


    朱元璋聽聞此事,夜不能寐,自己老家竟有如此人物,恨不得馬上收於賬下。


    唐建聽聞此事,招唿當時弟兄,齊聚酒樓,為鍾離賀。


    孔克揚聽聞此事,憂心忡忡,事情本想暗中進行,沒想到鍾離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宋濂聽聞此事,思索再三,告訴孔克揚,鍾離的真實情況要徹底保密。


    不同人聽聞此事,各懷心思,一時間江湖風起雲湧,鍾離成為經常被提及的名字。


    大禧宗湮院聽聞此事,四下廣布人手,搜索鍾離的信息。


    江湖中人想不到,名傳天下的鍾離此時正在距離徐州不遠的這個小鎮的飯館裏吃飯。


    飯館裏的眾人更想不到,昨日大鬧徐州的鍾離就和他們在一起。


    外界這些鍾離不知道,鍾離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鍾離這個名字短時間內不能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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