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次月考全年級混考,沈鍾魚在自己班考試,進門第一行第一個座位。

    昨晚下了雨,露珠打濕了清晨,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味。

    沈鍾魚在心裏默默背誦著古詩詞,監考老師已經來了很久,而她後麵的座位還是空著。

    鈴聲響徹雲霄,門外的人剛好踩著鈴聲進教室。骨節分明的手上拿著一支筆,另一隻手插在口袋裏。

    沈鍾魚被鈴聲嚇一驚,桌上的筆咕嚕咕嚕掉下去,剛好落在那人腳邊。

    許望腳頓了頓,然後繼續往前走,拉開後桌的椅子坐了下去。

    鄰座的同學嘴裏小聲的背著文言文,監考老師站在講台上拆試卷袋。沈鍾魚彎腰,伸手撿起那支躺在路中間的筆。

    起身時,她不自覺地往後看去,正好和許望的目光撞上。許望大喇喇的靠在椅背上,右手不急不緩地轉著筆。他瞳孔漆黑,卻沒有往常的笑意。

    她心一慌,趕緊收迴目光。

    他們兩個現在並不是可以坦坦蕩蕩對視的關係。

    …

    許望個子高,座位之間空隙小,沈鍾魚很明顯的感覺到許望的腳踩在她的椅子腿上。許望的目光如芒在背,她不知不覺地把腰挺直,坐得端端正正。

    試卷做到一半,後麵那人就趴了下來。沈鍾魚輕輕鬆了一口氣,接著繼續寫後麵的閱讀題。

    太陽高懸在天空,陽光透過樹葉,穿過玻璃,灑在桌前。

    沈鍾魚早就停了筆,她這次的做題速度超過以往。並不是因為簡單,恰恰相反,她還有好幾個問題的答案不太確定。

    例如到底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還是“天將降大任於世人也”。沈鍾魚不願再多費腦筋,她隨便蒙了一個上去。

    離下考還有十五分鍾的時候,後桌那人醒了。沈鍾魚能感覺到後麵抵著她背的課桌動了動,她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一小步。

    後麵安靜了。

    下課鈴聲響起,教室裏人陸陸續續的走出。沈鍾魚迴座位時扭頭看了一眼,許望坐著的地方早就沒人。

    梁岫在其他考室,他迴教室拿筆,看見沈鍾魚趴在座位上,順口問了一句,“還好吧。”

    沈鍾魚抬起頭看了一眼人,然後又趴下,“我沒事。”

    好久沒有人迴話,正當沈鍾魚以為梁岫早已離開時,上空又傳來聲音,“你最近狀態都不太好。”

    這次,沈鍾魚連頭都不想抬。

    接下來的好幾場考試,許望都是剛剛好踩著點到。

    最後一場考英語時,他反常地沒有睡覺。

    為此,沈鍾魚挺了兩個小時的背,等到快要下考時,她的背早已酸痛不已。

    _

    晚上。

    “還有哪?”湯媛停了手,伸著脖子問。

    沈鍾魚背對著她,指了指左肩,“這邊,你幫我用力捶捶,我背都要酸死了。”

    湯媛聞聲,“我要是不知道你這兩天在考試,我會以為你去搬磚了。你考個試怎麽考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她扭頭抬了抬下巴,“你再用力一點。”

    “我已經夠用力了,再用力明天就要輪到你給我捶肩。”

    沈鍾魚輕輕地嗯了一聲。

    “再幫你捶最後十秒鍾。”

    “三十秒。”

    “不行,二十。”湯媛一口迴絕。

    “成交。”

    …

    話音剛落,老方背著手就走了進來,和以往一樣,他環視一周,然後站在講台上。湯媛把頭湊過來,“你猜他會講什麽?”

    沈鍾魚清了清嗓子,“月考已經結束,這一階段就暫時告一段落…”

    與此同時,老方的聲音也剛好響起,“月考已經結束,這一階段就暫時告一段落…”

    兩人對視一笑,湯媛在課桌底下悄悄比了個大拇指。

    “成績也很快就會出來,希望大家到時候對照自己的成績,看看自己到底是退步了還是進步了,不是有句話叫什麽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嘛。”

    …

    下課後,湯媛拉著沈鍾魚出去吹風,沈鍾魚站了一小會就去上廁所。

    洗完手出來後剛好看見方思畫。

    方思畫像是專門在外麵等她的,沈鍾魚不解地問,“你有什麽事。”

    晚風從背後吹來,吹起方思畫發梢,沈鍾魚突然想起小時候在鎮裏書店看過的漫畫。

    每個這樣的夜晚,都有大事發生。星星明朗,月兒彎彎。

    方思畫一直盯著她,表情複雜,沈鍾魚不是第一次看見方思畫這樣的表情,有很多次,都是這樣,帶著些憐憫,還有殘忍。

    “你以後不要和梁岫說話。”方思畫問。

    沈鍾魚背靠著牆,牆麵冰冷,寒意一點點攀上她的後背。她下意思的搖搖頭,“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那你為什麽這麽…”方思畫眼裏盡是惡意,“沒讓你聽我的,我就是給你一個建議,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風一吹,牆麵更涼了, “什麽叫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的人?他就坐在我後麵,我不可能不和他講話。”

    方思畫想說些什麽,她忍了下來,努努嘴,“反正你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你現在也不要和我講話,我先走了。”

    方思畫堵在路中間,她似乎還沒有從沈鍾魚的話中反應過來。等到沈鍾魚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她咬牙切齒地跺腳,“沈鍾魚。”

    沈鍾魚迴頭,“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最後一節晚自習。

    梁岫從後麵扔了一張紙條,“你晚上留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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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鍾魚想了想,提筆往紙條上迴了幾個字,剛揉成團,她又撕碎。她直接轉身,“我晚上有點事,要先迴去。”

    梁岫握筆的手緊了緊,點頭。

    路上的桂花碎碎地掉了一地,整個夜晚漂浮著醉人的香味。

    沈鍾魚背著書包剛路過巷子口,就聽見裏麵傳來壓低了的聲音,還有拳頭砸在身上的聲音,她下意識的想趕緊離開。

    這種事情,她不是沒有碰上過,隻是這次她就剛剛好的這麽倒黴。她剛加快步伐,裏麵就傳來腳步聲,一大群人的腳步聲。

    從巷子裏麵跑出了兩撥人,前麵一波人渾身是血,後麵一波人舉著鐵棍,紋著身。

    沈鍾魚驚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麵,她以為…以為就是普通的校園鬥毆。

    不遠的地方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沈鍾魚反應過來,提腿就跑。

    一群人從她身邊跑過,手上揮舞著鐵棍。沈鍾魚被擠在他們中間,她跑得十分顧慮,怕一不小心被誤傷到。

    突然,旁邊多出來一個人,許望騎著自行車,風吹起他額前的發。就這樣,他經過,然後遠去。

    跑在沈鍾魚旁邊的哥們罵了句娘,他揪著前麵那人的耳朵,“都說了叫你站外麵看風,老子這個月都進了五次局子了。”

    …

    警笛聲越來越近。

    沈鍾魚也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越來越大。

    她已經做好和這一群哥們被一起帶迴去,然後再解釋清楚的打算了。忽然,眼前又闖進一輛自行車。

    許望猛踩刹車,然後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沈鍾魚麵前。

    他罵道,“上車。”

    許望一腳撐著地,兩手搭在自行車扶手上。月亮剛好從他頭頂露出半張臉,清暉灑在他身上。

    沈鍾魚抿了抿唇,眨巴了下眼睛。

    許望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到底上不上。”

    警車在不遠處停下。

    依然是那股醉人的花香,沈鍾魚想,她肯定是瘋了,她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

    許望騎得很快,風狠狠地拍在她臉上,心髒在她胸腔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輪胎碾過一粒石子,車顛了一下,書包帶子從她肩上滑下去。

    沈鍾魚伸手去夠,卻沒料到,車再次顛了一下。

    她身子一空,手下意識的抓住了許望的校服,然後又在反作用力下,臉狠狠砸在了許望的背上。

    兩人皆是一愣。

    之後,沈鍾魚能明顯感覺的許望放慢了騎車的速度。她小心翼翼地鬆開了許望的校服,重新握住了車後頭的扶手。

    兩人一路無言。

    沈鍾魚捏著書包帶子。這算是什麽迴事,明明是自己叫人家別來煩自己,現在自己又坐在他車上。

    沈鍾魚後知後覺才發現這根本不是迴她家的路,沈鍾魚看許望騎得悠然自得,憋了很久才問道,“我們去哪兒呀?”

    許望聲音懶洋洋的,“迴家。”

    “可...”這明明不是迴我家的路,

    許望又補充了一句,“迴我家。”

    “……”

    “我可從來沒說要送你迴。”他迴頭看了她一眼。

    “那你現在放我下來。”

    許望沒搭理她,依然自顧自地騎著。

    沈鍾魚:“你不放我就自己跳了。”

    許望挑眉,“隨便你。”

    他又重新加快了車速。

    風聲重新在耳邊響起,拍打著鼓膜,和冷氣一起灌進耳朵脖子。她好像停留在台風眼了,飄飄蕩蕩,如果能住進一朵雲裏就好了。

    沈鍾魚快要被車給顛下去,“你騎慢點。”

    風把聲音吹散。

    沈鍾魚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喊道,“你騎慢一點。”

    被灌了一嘴的風,嘴巴裏涼嗖嗖的。許望依然沒反應,沈鍾魚以為他沒聽見。

    過了很久,他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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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好鴨!

    沈鍾魚:你以後就知道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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