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水喬幽目光挪到他馬車後麵。


    後麵也是堵的死死的,人都走不動,更不用說馬車了。


    再看他們這邊,情況沒有區別,根本已經沒有辦法退出去了。


    楚默離瞥了時禮一眼,時禮當即會意,來到水喬幽麵前,“水,公子,殿下有請。”


    這時,袁煦跟著水喬幽從車上下來,袁夫人也探頭出來查看是怎麽迴事,母子倆一起看到時禮,將他的話聽入了耳中,順著時禮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楚默離的馬車與楚默離。


    楚默離出入一向低調,但他剛從宮中出來,穿的還是朝服,母子倆雖未見過楚默離,卻也看出了他的身份不俗。


    袁煦已經與水喬幽熟了,知道她其實很好相處,注意到時禮對其稱唿,心生好奇,“小叔,那位公子是?”


    時禮聽著他這稱唿,微微錯愕。過了一會才想起,水喬幽與袁鬆曾兄弟相稱。他又看了一眼楚默離,不知怎地,總覺得哪裏怪。


    迴中洛的這一路,袁夫人都是讓小孩子這樣喚人的,袁煦昨日見到水喬幽,也隨了這喚法。對於這稱唿,水喬幽已經聽習慣了。


    她感受到袁夫人同樣求知的目光,低聲告訴了他,“安王。”


    袁煦呆愣,袁夫人馬上從車上下來,讓水喬幽快過去。


    幾車相撞,這街就算不堵,人一時也走不了。水喬幽點頭,吩咐車夫去處理撞車之事,讓袁煦照顧好他母親,自己隨著時禮朝楚默離走過去。


    袁夫人記起水喬幽是從安王府出來的,看她空著手,連忙又叫住她,往馬車內看了一圈。隻看到幾盒上午剛買的點心, 她有些悔恨自己剛才怎麽沒再買的別的,隻好將幾盒糕點塞到水喬幽手裏,示意她送給楚默離。


    水喬幽明白過來,“……嫂子,安王不講究這些。”


    袁夫人擋住她要放下的手,心歎,果然還是年紀小,單純。


    她小聲教她,“那也不能空著手,這是禮數。”


    水喬幽望向一旁的時禮,時禮有禮地等著她,並不幹預。


    水喬幽又望向楚默離,楚默離正看著這邊,目光沒有避諱。


    水喬幽隻好拎著兩盒糕點過去。


    袁夫人並未抓住這個機會,讓兒子跟著她一起過去在安王麵前露個臉,袁煦聽過安王許多事情,突然見到正主,雖然有些激動,但也懂事的沒有去湊熱鬧。


    楚默離看著水喬幽擠過人群過來,未再下車,在她見禮之前,抬手示意她免了。


    時禮見水喬幽停在車前,提醒她道:“姑娘,這裏人多,殿下請你上車敘話。”


    水喬幽看楚默離馬車前無令牌,後無護衛,大概也明白了他不想引人注意圍觀。


    他們這車一撞,看熱鬧的越來越多。


    水喬幽不好再看不懂楚默離的意思,上了馬車。


    “公子。”


    楚默離點頭,示意她坐。


    馬車空間有限,人站著直不了腰,水喬幽也沒和他客氣了,在旁邊坐了下來。


    楚默離瞧著她離自己的距離,也沒說什麽,“何時來中洛的?”


    “昨日。”


    “有事?”


    “護送袁明府的家眷。”


    楚默離見她還提著錦盒,目光轉到她手上。


    水喬幽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望了手上的糕點一眼。


    楚默離主動問道:“這是給我的?”


    “……”水喬幽知道他看到了經過,“是。”


    她將糕點放到旁邊,“袁夫人,讓我帶給公子的。”


    楚默離被她的實話弄得在心裏一笑,“有心了。”


    他正大光明地看了看她的臉色,關心道:“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


    “藥可還有?”


    水喬幽點頭。


    “最近可有看過大夫?”


    水喬幽繼續點頭。


    “大夫怎麽說?”


    水喬幽迴答沒有遲疑,“謹遵醫囑。”


    楚默離問迴前麵的話題,“何時迴去?”


    “暫時還不知。”


    “可有打算迴原陽?”


    水喬幽話語慢了一息才答:“還不清楚。”


    如今,整個中洛城白茫茫一片,看天色,晚上似乎又有雪。


    楚默離聽她這話,告知她道:“城外已經大雪封路,若是不急,晚些再迴。”


    水喬幽沒有接話。


    “中洛風俗人情與臨淵城多有不同,它雖與原陽相鄰,亦有些許區別,沒事可以多出來走走。”


    水喬幽這才基於禮數迴了一個字,“嗯。”


    楚默離聽著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知道外麵的事故還沒處理完。馬車裏有烹好的茶,他遞了一杯給她,再次問道:“藥,真的還有?”


    水喬幽要接他的茶,就得起身再走兩步。


    “多謝公子,我不渴。”


    楚默離起身,走近了她。


    水喬幽不得不將茶給接了過去。


    楚默離看著她。


    水喬幽意識到,他是在等她迴答前麵一事,“嗯。”


    楚默離伸出手,“我看看。”


    他話語的自然,讓水喬幽看著他的手一愣。


    楚默離並未靠她太近,與她保持著禮貌距離,但是,因為他還站著,就必須彎腰,這就使得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拉近了許多,近到讓這馬車顯得有點狹小。


    他提示道:“藥。”


    他若是稍微再往前傾一點,兩人也許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水喬幽看他執著地伸著手,將放在袖袋裏的藥瓶拿了出來。


    楚默離接過藥,在她對麵坐下。他打開藥瓶一看,裏麵的藥丸就隻剩三粒了。


    他抬頭望了水喬幽一眼,水喬幽鎮定自若。


    他收迴目光,倒了一粒藥出來,又將剩下的還給她,“最近,住在袁府?”


    水喬幽看著他將倒出來的那一粒收起來,“嗯。”


    楚默離解釋道:“這藥,我拿去給太醫看看,讓人再給你配兩瓶,配好之後,給你送過去。”


    “不用。”水喬幽其實猜到了他的意思,卻沒想麻煩他,“我自己找個醫館配製就好了。”


    楚默離睫毛往上抬起,像是與舊友閑聊一般,道:“怎麽,怕我向你討債?”


    水喬幽話語停住。


    楚默離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水喬幽想起了已經忘了些許時日的‘一百兩’,“沒有。”


    “那……”


    楚默離說了一個字,又不說了。


    水喬幽聽出了他的意思,同他賠罪道:“抱歉,公子的一百兩,我暫時還未湊齊。”


    距離他們上次在邵州商談此事,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不用楚默離說什麽,這話說出來,水喬幽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隻是,她確實還沒銀子。


    離開臨淵城之前,府衙倒是發過一次俸祿,但是那些銀子,她已拿去還之前在醉仙樓掛的賬了。


    還完之後,她身上總共還剩三兩二錢銀子。


    她倒是想過從繁城那座宅子裏的庫房拿點什麽還他,那裏麵的物品典當不妥,給他應是沒有什麽問題,可那庫房上的鎖一般人打不開。


    “不知公子,手下可有能開玄天鎖之人。”


    楚默離迴答也不見猶豫,“沒有。”


    水喬幽如今也沒空迴繁城,既然他手下沒有可以打開玄天鎖的人,那這想法隻能暫時擱置了。


    她身上值錢的物件倒是還有一樣,就是那座別院的地契。他既然看過她幫吳江寫的那些家書,憑安王府對繁城的掌控,他估計也已知道地契一事了。


    若隻論錢財,她倒不介意將地契給他。隻是,那張地契若是現在到他手裏,對他來說,或許也是個麻煩,他不一定會願意要它。這樣一來,用地契償還也不可行。


    水喬幽思索須臾,決定先付給楚默離一部分,以表誠心。


    她將所有銀子掏出來,給了二兩給楚默離。


    “剩下的,我過段日子,再給公子送到府上。”


    楚默離看著她一本正經遞過來的二兩銀子,靜默下來。


    水喬幽看他不接,起身將銀子給他放到了一旁的矮幾上。


    隨後,兩人相對坐著,互看了良久,臉上同樣沉穩。


    外麵有冷風從用來透氣的窗戶縫裏吹進來,楚默離開口,“你那張字據我今日沒有帶在身上,明日你可來王府找我換。”


    水喬幽經他提醒,想起還有這麽一事,看向剛放下來的二兩銀子。


    下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在她伸手之前將那二兩銀子收了起來。


    “不必,公子胸懷坦蕩,清風峻節,那字據,不換也無事。”


    楚默離把玩著二兩銀子,“既然你還了銀子,於情於理,那字據都是要換的。若是你明日無空,過幾日過來也無妨。”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水喬幽一時不好再說什麽了。


    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馬蹄聲。


    楚默離挑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水喬幽通過他這一舉動也注意到路已同行。


    這條老街街麵不寬,路好不容易通了,馬車不好一直堵著。


    時禮在下麵看到楚默離的舉動,稟告道:“殿下,可以走了。”


    楚默離迴頭,水喬幽主動道:“那我就不打擾公子了。”


    楚默離頷首同意,先前問了她幾次看病一事,她都拒絕,他也沒提此事了。


    水喬幽下車後,時禮上車,趕車離開。


    楚默離未再與水喬幽說其他它事情。


    他的馬車過去,袁府的馬車也已可以走。水喬幽想到今日在華錦坊聽到的事情,他剛才卻沒提起,心想,之前的事,或許他已放下了。如此,她也不再多想,迴去與袁夫人等人匯合。


    楚默離剛迴府,太醫院院正文元奉青皇之命也到了安王府。


    楚默離聽他說了原由,就知道某些誤會還沒消除。


    不過,文元來得也正是時候。


    楚默離讓他跟著自己進了書房,將從水喬幽那裏拿來的藥給了他,吩咐他按著那藥配製一個月的用量,若是時日太緊,那就先配一旬的,明日他若無空,他派人去他府上取。


    青皇沒有明說讓文元來給楚默離看什麽病,不過,楚默離上一次迴中洛,是文元看的傷,他隻當是青皇讓他給楚默離複診,順便診個平安脈。


    他沒想到,楚默離先給了他一粒藥丸。


    文元接過藥丸望聞了須臾,聞出幾種藥材,一時卻也不知藥丸有何用處。


    他還沒問,楚默離就告知他自己並沒有事,無需他看診。至於青皇那邊,他讓他按照他的話如實迴稟就行。


    文元聽到楚默離讓時禮送客,隻好收了藥先告退。


    他臨走之前,楚默離提示了他一句,藥丸的事,是他的私事。


    文元去了宮中如實迴稟,暫時沒同青皇提藥丸之事。


    青皇當時也隻是懷疑,聽了楚默離讓他轉述的話語,自己也冷靜下來,知道是自己被這個兒子氣糊塗了,沒有責怪,讓他下去了。


    楚默離拜托的事,文元也不敢怠慢。他迴到太醫院,就將那粒藥丸拿了出來。


    研看一下午,文元確認了它的所有成分。


    通過它的成分看,他確定它應該是一粒解毒丸,但不是一般的解毒丸可以相比的。可是到底用來解什麽毒的,他一時弄不清楚。


    在安王府時,他聽出了楚默離是急著要這藥,正好藥丸所需藥材,太醫院都不缺,他就連夜配製了一月的量。


    配藥的過程中,愈發覺得那藥不簡單。


    隨後又拿了好幾種毒藥過來試,藥丸都起了效用。


    文元有些欣賞製做此藥之人,心想若是能將人招攬到太醫院來就好了。想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一件十分關鍵的事情。


    這麽精妙的藥,安王卻急需一月用量。


    那他要用這藥去解的毒,應該不是一般的毒藥。


    安王請他配製這藥,是給誰用?


    這疑問一冒出來,他又想起今日之事。


    陛下為何突然派他去給安王看診?


    安王為何還不讓他看診?


    他不讓他看診,卻讓他配製解毒丸?


    這麽精妙的解毒丸,他還急需一月的量?


    文元越想越不對勁,努力迴想今日楚默離的臉色。


    安王臉色……似乎有些憔悴,人似乎也比他上次見到他時清瘦了不少。


    文元心裏咯噔一響,看時辰還不是太晚,趕緊拿上藥出了太醫院,吩咐外麵等著他的轎夫去安王府。


    楚默離還沒就寢,仍在書房看公文,聽到文元是來送藥的就讓他進去了。


    文元將藥遞了上去,提著心打聽,“殿下,請容老夫冒昧一問,此藥,不知是何人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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