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言君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水喬幽仍看著那裏站了一會,才轉身往迴走。


    她沒有跟蹤景言君。


    另一頭的景言君,也未跟蹤她。


    兩人前往了不同的方向。


    半個時辰後,水喬幽從南城門出了城,又去了一趟南郊查看地形。


    這日下午,金子拿著她讓人新雕刻的那枚墜子進了城。


    隔日,有人在一個專門收贓物和明器的地方,見到了那枚墜子。


    墜子一出現,不到半日,走馬街的當鋪就得知了消息,想要將墜子買迴去,未料,被人搶先了一步。當鋪掌櫃,當即讓人追查墜子行蹤,卻一直沒有查到新買走它的人是誰。


    他們已經弄清楚了藥鋪裏那位富家公子的身份,不好找他問話。當鋪掌櫃知道那枚墜子的重要性,那富家公子持有墜子卻輕易弄丟了它,在他看來,不像個穩重的人,也未魯莽與他接觸,決定先弄清楚,墜子到底他自己又找迴去了,還是被其他人弄走了。


    他們想要找到那個當墜子的人,但是那人似乎離開了蒼益。同時,他們又打聽到,那個墜子起初就是賣墜子的那個人在一個姑娘身上看到的,他當時想弄卻沒得手,後來陰差陽錯居然又在那個富家公子身上看到了,剛想動手,就被一個小賊搶先了,他後又跟著小賊將那墜子拿了迴來,轉手給賣了。


    這消息與那小賊交代的對上了,也將當鋪弄得一頭霧水,最先來當墜子的那個小賊也未再出現過,他們更不好和富家公子接觸,隻讓人先盯著他。


    此時,葉弦思也聽到了城裏最近有幾波人尋找這枚墜子之事,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位富家公子是楊卓,他立即意識到這事不同尋常,也讓人開始留意此事。


    他剛吩咐完這件事,他先前派去負責尋找神哀山路線的人迴來了。


    聽到稟報,葉弦思知道楊卓已從城裏醫館迴來,讓人去將楊卓請過來。


    楊卓聽到是他請他,很快過來,他的臉色比遇到水喬幽時好了不少。


    葉弦思先關心了他的身體,“王孫身體可好些了?”


    楊卓比還在青國時,看著成熟了些許,但是麵對比他大上幾歲的葉弦思,仍舊謙遜,“已經好多了,最近,讓世子操心了。”


    葉弦思對他也客氣有禮,“應該的。”


    他同他說起正事,“剛才,去神哀山的探路的人迴來了,王孫精神尚好,那就一起聽聽這事。”


    聽到去神哀山探路的人這麽快就迴來了,楊卓有些訝異,他小心地斟酌著用詞,“世子,這些事,我都不懂,我就不聽了吧。凡事你做主就行,我都聽你的。”


    葉弦思望向他,神色如舊,“王孫自謙了。這次圍剿神哀山,是陛下欽點你我二人負責,此乃陛下信任你我二人,臣相信陛下的眼光,陛下信任王孫,王孫定不會負陛下的期望。王孫待會聽完,有什麽好的建議,盡管說。”


    葉弦思看了旁邊華樘一眼,華樘去了營帳門口,將外麵等候的人叫了進來。


    本來想起身溜走的楊卓聽他這麽一說,隻好又坐穩,睫毛下落,擋住了一點視線,不自信道:“那,我,就聽世子的,聽一聽。”


    葉弦思語調不變,“王孫,這件事,我們都是聽陛下的。”


    楊卓睫毛抬起一點,“……是。”


    楊卓進到葉弦思營帳時,水喬幽正好在旁邊的山頭上。


    她眼睛掃過那些剛進入營地的快馬,又瞧了一眼它們迴來的方向。


    馬上的人進入葉弦思營帳後,她不再觀察,返迴了采藥翁。


    甜瓜知道她迴來了,一臉興奮地跑過來見她,給她匯報了一個還熱乎的大消息。


    “老大,仙人指路那邊剛剛送了消息過來,他們說一個時辰前,有人在離他們二十裏的官道上劫到了一大批糧食。”


    水喬幽正在根據在南郊所見補充金子畫的那張地形圖,聽到‘一大批糧食’,抬高了視線。


    甜瓜的眼睛裏都放著光,“老大,我們各個山頭的糧食都隻夠吃幾日了,我們要不要趁此機會找他們借點。”


    “在哪兒?”


    “窪口凹。”


    水喬幽低頭在羊皮紙上找到了這個地方,的確是離仙人指路不遠,也在邵州境內。


    “有多少?”


    “那些人就劫了一點點,據說至少有三千斤。”


    一點點,就至少有三千斤?


    “這些糧食本要運往何處?”


    “那些運糧的是往蒼益方向走的。”


    水喬幽視線投向他,“官糧?”


    甜瓜詫異,“老大,你怎麽知道?”


    他還沒說呢。


    水喬幽沒有言語。


    從邵州到蒼益,沿途土匪比一年過路的人都多,如今又要入冬了,正是土匪最猖獗的時候,除了官府,哪個人敢運那麽多糧食走這一帶。


    可是,官府怎麽會突然運這麽多糧食過來。


    甜瓜說了詳細過程,那一帶昨晚下了雨,路都被壓爛了,官府有三輛車壞了,走不了就落了隊,仙人指路前麵兩座山頭的土匪就將這三輛車給劫了。


    甜瓜見她不出聲,興奮降低了不少,壯著膽子分析,“老大,兄弟們知道劫官府有風險,可這次不是我們劫了官府,我們應該不會有風險……吧。”


    水喬幽望過來,他聲音小了下去。


    “平常年歲,這個時節,可有官府押糧經過?”


    甜瓜年齡雖然不大,在這一帶做土匪已經做了三年。


    他仔細想了想,搖頭,“沒有。”


    水喬幽目光又迴到羊皮紙上。


    糧車走的是蒼益的方向,那麽這些糧食,多半是運往東郊營地的。


    想到此,水喬幽眉頭微微一蹙。


    “什麽人劫的,可打聽清楚了?”


    甜瓜瞧她反應,開始的興奮已經變成在心中打鼓,以為她是不讚成這事了,又聽她問這些,有些困惑,但還是立即將他們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她。


    甜瓜一通說完,水喬幽沒有應允他們的打算,並嚴令官府糧車經過他們的地盤時誰也不準打主意。擅自行動者,下次山上掛的就是他們的項上人頭。


    甜瓜聽到後半句,困惑也不敢有了,更不敢有異議,趕緊將她的命令和指示傳達了下去。


    甜瓜一出門,水喬幽又研看了一會圖紙,看完後,又將甜瓜喊了過來,讓他喊上金子銀子,隨她一起下山。


    她找了條離窪口凹最近的路,帶著他們快速前往邵州。


    甜瓜三人認出方向後,一頭霧水,想不明白水喬幽的想法,見她腳步比他們三個大男人還快,也都不敢問,急急忙忙追趕著她。


    到了仙人指路,水喬幽低聲與腿腳快的銀子單獨說了幾句話,讓他立即前往離劫糧的窪口凹最近的官府。


    她自己帶著金子甜瓜繼續往窪口凹的方向走。


    入了窪口凹,她將兩人留在了山下,自己一個人上了山,吩咐他們等銀子迴來了再一起上去。


    兩人不敢多問,趕緊找了地方藏好。


    窪口凹上,土匪們正在慶祝搶到糧食一事。


    先前,水喬幽連續打了幾個山頭,周邊的土匪都有些心慌。為了不被她吞並,其它山頭也有人提出合並,這樣萬一她又看上他們哪座山頭了,他們可以一起對付她。


    這窪口凹上,正好是兩夥土匪湊一起的。


    兩方雖然提出了聯手,合成了一個山頭,但因到底誰做主一事,也有許多嫌隙。如今搶到糧食,雙方正在商量怎麽分,說著說著,雙方人馬情緒都有些激動了。


    水喬幽繞過所有崗哨,到了最是熱鬧的議事廳,在暗處看了一會,見到有人推搡起來,她將過來時隨手撿的一粒石子插了進去。


    緊接著,幾個推搡的人中,有一人一個重心不穩撞在對方威脅他的刀上,頓時血流一地,沒了氣息。


    現場短暫安靜後,兩方人馬直接動起了手。


    外麵的人聽到裏麵的動靜,也打了起來。


    水喬幽離開了事發地,找到了藏糧的地方。


    倉庫麵前,雙方都有人看守,也正打得兇狠。


    水喬幽快速解決所有人,進到倉庫,撿了把刀將裝糧的麻袋劃破了一半。


    黃昏之時,負責運糧之人領著四五十號官兵衝上了窪口凹,將剩下的還沒分出勝負的土匪全部按倒,找到了丟失的糧食。


    然而,他才到地方,就看到糧食灑得到處都是,好好的糧食與泥沙灰塵、枯枝敗葉混合在一起,想撿都撿不起來。打開倉庫一看,場麵更加糟糕。


    運糧官頭疼得一抽一抽的,趕緊讓人搶救。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地上還有不少,短時是清理不出來了, 他看著天色,隻好放棄,讓人將收拾好的帶走。


    水喬幽站在後方山林中,看著官兵押著土匪和糧食下山,才走了出來。


    沒過多久,甜瓜三人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


    水喬幽吩咐他們在山上守著,等到官府將山上的屍體處理完後,就將地上的糧食都給掃迴去。


    官兵找到糧食下山時,糧食被劫的消息送到了葉弦思的營帳裏。


    這個消息本來應該更早到的,但負責押送糧草之人擔心被問責,按下了這個消息,先去找了當地官府讓他們幫忙找糧。


    葉弦思素知這一帶匪患嚴重,卻沒想到他們居然連官糧都敢搶,更怒底下人的隱瞞不報,命人立即點兵,協助當地官府剿匪。


    人數剛點完,正要出發,邵州送來新消息。


    糧食找到了,劫糧的土匪也已被官府捉拿。


    邵州蒼益兩地,土匪眾多,剿匪之事,也不是說剿就能全部剿滅幹淨的。


    葉弦思帶兵來到蒼益,是為圍剿神哀山。剿匪一事,沒有聖意,其實也不該過多參與。


    葉弦思收到消息,看當地官府辦事速度還算快,又想到之前官府剿匪也頗有成效,冷靜思考過後,還是將這剿匪一事,留給了當地官府自己解決。


    隔日,水喬幽一早下山,去到東郊後發現山下營地空了。


    水喬幽直接通過樹木從山壁下到了山下,查看四周後,估算出營地昨晚半夜就拔營了。


    想起昨日的那幾匹快馬,水喬幽眉頭輕皺。


    她亦未多做停留,前往蒼益城,去了文杏街取藥。


    木老說三日,並未誇口,見到水喬幽來,他先給她看了診,收針之後,將兩瓶藥給了她。


    水喬幽打開一看,足夠她吃兩個月。


    木老沒說藥效是否有差距,水喬幽了然,知道他定是配製出了一樣的。


    “多謝老者。”


    木老見她沒有質疑自己的醫術,冷聲說了一句,“迴來之後,過來複診。”


    水喬幽應下。


    拿到藥,水喬幽找了個人多的茶樓坐了一會,茶樓裏,有消息靈通者,已經說起東郊營地已空之事。


    她坐了半個時辰,又走了兩條街,進了酒樓吃了頓飯。吃飯時,旁邊有上午從南城門進來的客人,與同伴閑聊,說自己在南郊遇到了葉弦思所帶隊伍。


    水喬幽結完賬出門,沒再閑逛,直接迴了采藥翁。


    她花了兩個時辰,將昨日沒畫完的地形圖補完了。


    天黑時,甜瓜三人已將窪口凹的糧食處理好。那些糧食雖然要弄幹淨會比較麻煩,但是,若是弄幹淨了,省著點吃,足夠他們所有人吃上兩個月了。即使三人忙了一日一夜,個個心情都很好。


    甜瓜得知水喬幽還沒用晚飯,自己都顧不上吃飯,先給水喬幽送了飯菜過來,匯報了收糧一事的進展。


    他高興地講完,無意間看到水喬幽剛收好放在一旁的行李。


    甜瓜愣了愣,人一下就靈泛起來,“老大,你要,出遠門?”


    水喬幽沒有隱瞞,“嗯。”


    甜瓜沒想到真是如此,“……那你要走多久?”


    “大概一個月,你幫我照顧好馬。”


    甜瓜聽到後半句,呆怔一息,失落的雙眼又明亮起來,“老大,你還會迴來?”


    “嗯。”


    聽到她的肯定迴答,甜瓜莫名緊張的心落迴了原地。


    水喬幽讓他去把金子也叫了過來,囑咐兩人,在她迴來之前,不要再去蒼益城,她之前說的那幾處地方也無需盯梢,其他人,該幹什麽幹什麽,不該幹的都別幹。


    安排好一切,夜深人靜之時,水喬幽帶著那張羊皮紙下了采藥翁,通過山路往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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