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將水喬幽和盜賊帶到屋內,詢問事情的詳細經過,其他人見無事發生,也該幹嘛幹嘛去了。


    剛抓進來的土匪被送去大牢,其他人在隔壁房裏討論這土匪之事。


    口供錄完,官差再次來接收盜賊,水喬幽還是沒給。眾人疑惑之際,她又將那張懸賞令展示在眾人麵前。


    大家更加困惑。


    最後還是最先問話那人反應過來,想到了她的意思,“賬房暫時還未來上值,你可以先在這等上片刻。”


    水喬幽聽了這才將盜賊交給他們。


    歸安城中沒有宵禁,大家看著麵相呆呆愣愣的她,有點相信她剛才所說,她是睡不著出來走一走,恰好遇上的那盜賊了。


    一炷香後,賬房來了府衙。


    官府說話算話,將五十兩賞銀一文不少地給了她。


    水喬幽拿著賞銀出了府衙,先迴了等君來。


    小院內,其他人見她不像之前那樣早出門,以為她今日睡得晚了些,也沒人去敲門打擾她。


    她依舊是走的窗戶,沒有驚動任何人。


    迴來的第一件事,她先淨了手。


    隨後換了身衣服,打開了房門。


    東邊夙沙月明和夙秋房裏都開門了,楚默離房裏卻關著門,顧尋影那邊也是。


    夙沙月明注意她這邊的動靜,出來同她打了招唿,她從他嘴裏得知,楚默離他們早就出門去了。


    水喬幽重新迴到房間,她沒有急著出門支攤,掏出了那支袖箭。


    她對毒不精通,看不出那上麵塗的是不是烏頭。


    箭長三寸,同上次被襲見到的一樣,箭簇亦是精鐵所製,不過,打磨似是稍微要粗糙一些。


    她瞧著袖箭,想起早上在府衙聽到的土匪一事。


    官府這麽快就有了針對土匪的行動,估計是和他們路上遇到土匪一事有關。


    楚默離這幾日早出晚歸,就連顧尋影這幾日也不見蹤影,應該也是去忙這事了。


    楚默離親自督辦此事,那官府這次就絕對不會是小打小鬧,走走過場。


    這讓她又想起那日楚默離讓秦鳴帶走的那把刀。


    那樣的製作工藝,若是能有很多那樣的刀流入土匪之手,對官府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聯想還未徹底平息的淮北亂民暴動,有些隱患甚至已經可能存在。


    這幾日她在茶樓,一直都有聽到淮北亂民暴動的後續。


    葉弦思很有能力,他入淮北不久,已將暴動壓了下去。


    雍皇對亂民暴動一事,很是震怒。授命葉弦思,必須拔除這些隱患,下令,對參與暴動者格殺勿論,隱匿窩藏亂黨者,株連九族。


    葉弦思也不負所望,如今,淮北境內,有不少複淮之心不死的亂民都被官府揪了出來。淮北諸城,現下又是烏雲蓋頂。


    水喬幽在房間坐了一會,瞧見夙秋去了夙沙月明那裏。


    她手指輕輕在桌簷上來迴劃了幾下,拿起袖箭去了夙沙月明那兒。


    看到她過來,觀棋加大音量往屋裏喊了一聲,“公子,水姑娘來了。”


    將人迎進屋,他馬上就去斟茶。


    雖說他們住的就隔這麽幾步距離,水喬幽卻很少會主動登門。


    夙沙月明微微訝異,迎人坐下,主動問道:“找我可是有事?”


    水喬幽聽他一問,將袖箭放到茶幾上,直接說明了來意,“我想勞煩你幫忙看一下,這上麵是什麽毒?”


    夙沙月明撿起了袖箭查看。


    夙秋本來坐在另一邊,聽她來意,望了這邊,見到夙沙月明拿起的袖箭,走了過來。


    “可是烏頭?”


    “你等一下。”


    夙沙月明起身去倒了杯清水,將袖箭放入了水中,觀察須臾,他又拿出自己帶的瓶瓶罐罐搗鼓了一陣。


    水喬幽坐著等他,夙秋跟著他看著他搗鼓。


    觀棋送茶過來,夙沙月明也迴來了。


    “這裏有烏頭的成分。但還有其他的……”


    夙沙月明大致數了幾種成分。


    “你可知此毒出處?”


    夙沙月明對江湖事了解的並不多,知道這毒有哪些成分,卻不知它的出處,“抱歉,我不知道。”


    夙秋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袖箭,吐出幾個字,“花門的虞美人。”


    夙沙月明和水喬幽,包括在旁邊看熱鬧的觀棋,三人齊齊將視線轉向他。


    他打量著袖箭,補道:“見血封喉。”


    袖箭在他手上轉了兩圈,他抬眼望向水喬幽,“這袖箭你怎麽得到的?”


    他語氣聽著隻是好奇,沒有無禮。


    水喬幽簡單說道:“今早碰到了一個盜賊,他身上的。”


    夙沙月明這才知道,原來今日她已經出去過了。


    他沒想她何時出去的,關心道:“那你可有事?”


    “無事。”


    夙沙月明聽到她沒事,放下心來。


    夙秋插話,“那人呢?”


    一個盜賊,身上會有這種武器和劇毒?


    “送官府了。”


    聞言,夙秋沒有再問。


    水喬幽知道了袖箭上的毒,以出去支攤為由,沒再打擾夙沙月明,告辭迴房。


    夙秋將袖箭擱在一旁,走得時候,她忘了帶走那支袖箭。


    她迴房換了件衣服,就背著筆墨紙硯出門了。


    夙沙月明送了她迴來,夙秋也不在他這待了,茶幾上那支袖箭也沒了身影。


    夙沙月明和觀棋都沒注意到這件事情。


    水喬幽上午去了老地方支攤,但是晌午她沒去旁邊的茶樓,而是買了個鬥笠遮陽,然後在街上閑蕩。下午迴小攤之前,她逛了城東和城南。


    晚上她依舊提前半個時辰收攤,之後沒有迴等君來,而是先去了城西,再次路過無舟書畫局,掌櫃還是和之前一樣在店裏閑著。


    逛完城西,她去了城北。


    城北逛完,天色已暗,她轉道去了城北有名的風月街。


    夜色下的風月街是城裏最熱鬧的地方,街上不僅有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穿著一個比一個清涼的女子在熱情地攬客。


    水喬幽站在街頭,掃視一圈,拒絕了好幾位美人的媚眼相邀,找了一個路人打聽到了這條街上有名的幾家店。


    水喬幽沒有思索,繞到了最有名的飛花樓後門,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翻牆而進。


    她沒有問人,自己避開他人目光低調上了二樓,找了個不顯眼的柱子靠著。


    約莫過了一盞茶,她從嘈雜的環境中聽到有人提起夏四少。


    那日在百花深,夏二爺有介紹過他帶來的那位晚輩,在後者那輩中,排行第四。


    又聽了幾句,知道那位夏四少此刻正在三樓雅間,水喬幽上了三樓。


    她隨手摟了個沒有恩客的姑娘,繞著天井在迴廊上走著。


    走到東邊第二間雅間時,聽到有點耳熟的聲音。她通過因侍女進出沒有關嚴的門看到了裏麵摟著美人暢飲的夏四少。


    那日在水榭中,夏四少的心思全在美人身上,而那位從涼肅來的康掌櫃,一雙眼睛也遮不住好色的喜好。


    剛才那份耳熟,就是來自那位康掌櫃。


    水喬幽掃了一圈,果然在夏四少的對麵看到了康掌櫃。


    水喬幽見到人沒做停留,摟著美人步伐自然地過去了。


    到了樓梯口,她給了美人一些碎銀子,一個人下了樓。


    從樓上下來,她再次繞到後院,趁著無人注意,攀上了屋頂,快速找到剛才路過的雅間方位,停在了屋頂上,輕手移動了一片瓦。


    她隻將它移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若不下雨,裏麵的人就算抬頭也不一定會發現縫隙,裏麵的聲音卻透過縫隙傳了上來。


    屋裏的客人隻有他們二人,水喬幽坐在屋頂上吹了一會風,聽到康掌櫃在和夏四少聊這年頭什麽生意好做,順便羨慕了一番夏家的長盛不衰,夏四少的一帆風順。


    夏四少聽到後麵的恭維卻沒有被羨慕的自豪,同康掌櫃抱怨了起了夏老爺子的古板和偏心,夏家大爺的窩囊,夏二爺其實根本就不想培養他等等。


    他將夏家的人都抱怨了個遍,覺得自己是有抱負不能施展,康掌櫃一邊聽一邊訝異地開導著他。


    夏四少話有點多,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水喬幽瞧著月亮的高度,沒再聽下去,將瓦片複原,悄聲離開了飛花樓,迴了等君來。


    迴去的時候,夙沙月明又拉著夙秋在院中下棋乘涼。


    楚默離那邊是黑的,顧尋影也沒迴。


    水喬幽同夙沙月明聊了幾句日常,迴了房間。


    夙沙月明見她已經平安迴來,同夙秋下完棋盤上那局,沒再另開。


    吃了頓飯,注意到外麵的三人都已各自迴房,水喬幽吹了燈跳窗出去,重新迴了飛花樓。


    彼時,時辰還沒有太晚。


    她直接上的屋頂,見夏四少和康掌櫃都還在,她就下了屋頂,找了個可以看見飛花樓大門口的地方隱著。


    她等了一個半時辰左右,夏四少和康掌櫃都喝得醉醺醺的被各自的小廝從裏麵扶出來,上了各自的馬車。


    水喬幽跟上了康掌櫃的馬車。


    跟了大約半個時辰,馬車停在了城西一家不錯的客棧麵前。


    客棧離無舟書畫局大概一炷香的路程。


    康掌櫃從馬車上下來,人雖然還是有些晃,卻明顯沒有在飛花樓門口晃得厲害了。


    淮地客棧多半都有同一個特色,會用天井來給裏麵的房間采光。


    水喬幽飛身上了客棧屋頂,通過天井看到康掌櫃上了二樓,敲響了南邊一間還沒熄燈的房間房門。


    房門從裏麵打開,來開門的是陶三爺。


    水喬幽換到陶三爺的屋頂上,慎重起見,她沒有掀瓦,凝神靜聽。


    這一片夜裏安靜,屋裏談話聲聲音不大,憑借水喬幽的耳力還是能聽到一些。


    康掌櫃談起了今晚請夏四少吃酒所聊,定義這夏四少恐怕是扶不起的阿鬥。


    另外,他從夏四少嘴中套出這夏家如今也早已不如以往興盛,有衰敗之跡,夏家老爺子對青國朝廷和袁鬆也不像表麵那般支持。至於他如今這般支持袁鬆在歸安的管理,好像是因袁鬆背後有大人物支持,具體是誰,他今晚沒要套到。


    袁鬆是京官調任,他猜測有可能是去年來過淮地的青國安王,也有可能是青皇,又或者他在中洛任職時,效忠了其他青國皇子王爺也不一定。


    陶三爺估計是認為他這話等於白說,沒有接他話。


    康掌櫃自己問起了他,夏老爺子那邊如何。


    提起夏老爺子,陶三爺讚同了康掌櫃的看法。


    夏老爺子這人雖以利為先,卻也求穩,一時半會,他們恐怕也不能攻破他。


    至於為何利,兩人都沒說。


    談過夏老爺子,康掌櫃問了另外一事。


    他問陶三爺,“那事如何了?”


    陶三爺答:“還好。”


    隻是他的語氣聽著卻不像還好。


    “那人呢?會不會……”


    後半句康掌櫃沒說出來。


    陶三爺沉默了少時,肯定道:“不會。”


    兩人聊到這裏,話題打住了。


    很快下麵傳來兩次開門關門聲。


    水喬幽又在屋頂待了會沒再聽到說話聲,離開了客棧。


    她再迴到等君來,已經過了四更天。


    天破曉之時,她從床上爬了起來。


    開門之後,注意到昨晚楚默離主仆二人和顧尋影都沒迴來。


    她與同樣早起的夙沙月明打了招唿,照常出門支攤。


    晌午,她又去了旁邊的茶樓,聽到了大家在熱議盜賊被官府抓住一事,同時聽到淮北和原雍國邊界因大量難民聚集,沒有得到妥善安置,終是和當地的雍國人再次爆發了矛盾,當地官府都沒能阻止,最後是出動了大軍鎮壓,才將此事按壓下來,但也因此,死了不少淮北難民。


    下午,水喬幽比前一日還早了一炷香收攤,去了靠近府衙的街上閑逛。


    黃昏時,府衙裏跑出大隊官兵,朝著那日他們進入歸安城的東城門方向而去。


    水喬幽沒再逛了,迴了等君來。


    小院裏,今日大家都不在。


    夥計送了飯菜和熱水過來,她坐在案前,沒有立即動筷。


    看著飯菜發了差不多一刻的呆,她摸到袖袋中的那枚青玉墜子。


    山茶花在昏黃的燭火下含苞待放。


    它上一任主人將它保存得很好,沒看到一絲劃痕,估計是他經常摩挲著它,使得它光滑透亮。


    她瞧著它呆坐良久,久到桌上的飯菜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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