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喬幽沒再說更詳細的。


    過了兩息,顧尋影有了新問題,“那她真的十六歲就成為一族之長了?”


    “嗯。”


    顧尋影眼裏冒出崇拜,“她是如何成為水氏一族族長的?”


    她這問題聽著很普通,可又似乎奇奇怪怪的。


    “……靠父母。”


    顧尋影懷疑自己聽錯了。


    水喬幽瞧著她的錯愕,多說了一句,“她的父親是上一任族長。”


    顧尋影這次聽明白了,但覺得她說的這又像兒戲似的。


    “……他們家沒人反對?”


    “沒有。”


    顧尋影沉思片刻,欽佩道:“真厲害!”


    水喬幽不知她如何從她們這兩句對話中得出了這個結論。


    顧尋影並未尋求她的認同,期待地問她,“你們水家,有沒有記載她生平,或者關於她的事跡之類的書籍傳記留存下來?”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外麵買不到的那種。”


    水喬幽瞧著她那滿是期待的眼睛,“……沒有。”


    顧尋影眼裏的期待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變成失落,不死心地再問了一遍,“一本都沒有?”


    “沒有。”


    顧尋影看她一點也不像說謊,隻好死心。


    廊上有其他客人走動,心情低落的顧尋影沒再打聽其它的,頹喪地走了,像是受到了某種打擊。


    水喬幽瞧著她的情緒變化,確認她打聽這些不是楚默離的意思,卻也沒看出她是何種目的。


    折迴屋中,看到那碗薑湯。


    薑湯還冒著熱氣,薑味刺鼻。


    瞧著它,她腦海中浮現了上一次在楚默離房間,他將薑湯遞給她的畫麵。


    她並不是很喜薑的味道,但還是坐了下來,慢慢將它喝完了。


    顧尋影今日的好奇,她沒太放在心上,以為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晚上,楚默離讓人按照鳳仙過端陽的習俗,給大家安排了一頓飯。


    水喬幽下去時,在樓梯口遇到顧尋影。


    她等顧尋影先走,顧尋影往旁邊站了一步。


    她倆也不能站這兒堵樓梯,水喬幽看她不動,就沒再和她謙讓,走在了前麵。


    顧尋影跟在她身後,下了幾階,前者忽然小聲道:“既然你是水家的後人,你先前嚇唬葉子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水喬幽聽著她有點別扭的聲音轉頭,顧尋影稍稍偏了點視線,葉子一如既往的安靜。


    她現在對她的這個態度和她們第一次見麵完全不同,不同的有點反常。


    水喬幽收迴目光,沒說什麽。


    顧尋影也不在乎她迴不迴應,跟在她身後。


    走到樓梯中間,她又出聲了,“她真的是病死的?”


    她這話沒頭沒尾的,水喬幽卻很快聽出了‘她’指的是誰。


    “嗯。”


    “她怎麽會突然生病呢?”


    她這問題問的,和之前一樣普通的奇奇怪怪。


    “水土不服。”


    顧尋影本來隻是自言自語,聽到她迴答,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啊?”


    她疑惑道:“可是,我看過一本史書,上麵不是這麽寫的。”


    水喬幽見過的史書凡是有記載這一項,都是這麽寫的。


    沒要她問,顧尋影自己說出了她看過的不一樣的記載,“那本書上說她是死於中毒。”


    水喬幽腳步微微一頓,很快又恢複正常。


    “什麽書?”


    “……一本野史。你沒看過?”


    “沒有。”


    “哦。”


    顧尋影沒說書具體叫什麽名。


    夥計見到了她們,過來給她們見禮,將她們引去了雅間,暫時中斷了兩人談論的話題。


    到了雅間,其他人還沒來。


    顧尋影坐了一會,又忍不住問了其它的,“聽說,她還收過徒弟?”


    水喬幽視線微偏了一點。


    顧尋影對上她這一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敏感,解釋道:“這不是公子讓我問的,就是我自己想知道。你告訴我,我絕對保密。”


    水喬幽眼皮微抬,看向門口。


    門口還沒人來。


    她迴正視線,抿了一口茶。


    她一直不說話,讓顧尋影疑惑,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她正想著要不要再問一句,門口傳來楚默離和夙沙月明談話的聲音。


    顧尋影正準備站起來,水喬幽終於出聲了。


    “嗯。”


    顧尋影聽得很清楚,太好奇這事的她,將門外的人忘了,脫口追問,“真的有?”


    “嗯。”


    “……不會真的是那個一直和四國朝廷作對的人?”


    水喬幽迴的依舊是一個鼻音,“嗯。”


    她話說完,楚默離他們已經走到了敞開的門口。


    顧尋影忙收起的臉上的驚訝,站起身來。


    水喬幽也站了起來,同她一起給楚默離見禮。


    顧尋影有些愧疚地望了水喬幽一眼,這真的是個巧合。


    她剛才問的,就是她自己想知道的,並不是他們公子的授意。


    但是,顧尋影知道,楚默離身手很好,剛才這麽近的距離,他一定是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楚默離抬手止了她們行禮,麵色看不出異樣,讓大家都坐下了。


    顧尋影緊張了半天,先偷偷看楚默離,再看水喬幽,倆人一個比一個正常。


    水喬幽也沒看她。


    就連夙沙月明他們瞧上去也和平日裏一樣。


    秦鳴留在了門外,沒有進來。


    他們這反應,讓顧尋影不確定了。


    難道王爺剛才沒聽見他們說什麽。


    直到用完飯,顧尋影依舊沒從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看出什麽異常來,確定他們先前應該都沒聽到她們在談什麽,提著的心,落迴了原地。


    用完飯時辰已經不早,又下著大雨,不好出門,大家上了樓,各自房休息了。


    迴了房,水喬幽在房間裏坐了一炷香,門外一直安安靜靜,無人叩門。


    她起身洗漱,忙完之後,吹了燈上床歇息。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天破曉時,終於停了。


    雨一停,街上就又熱鬧了起來。


    外麵的確如夥計所說,除了五月五,接下來的十日,他們這還是和五月五一樣的熱鬧。


    用早飯時,夥計告訴他們,接下來三日,城西那裏會有專門為端陽節而設的廟會,且夜不閉市,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那裏應有盡有。


    他們是外地人,遇到了也是緣分,夥計推薦他們一定要去看看,感受一個鳳仙完整的端陽節。


    觀棋聽的心癢,連忙給夙沙月明又添了杯茶,想去湊熱鬧的心思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既然要去,他們單獨去是不合適的。


    夙沙月明邀請水喬幽和楚默離同行,楚默離今日要去邊境大營,沒有空閑,允了顧尋影同他們一起去。


    夙沙月明誠意相邀,楚默離已經拒絕,沒事的水喬幽不好再拒,應了下來。


    用完早飯,楚默離帶著秦鳴出了客棧,水喬幽一行各自收拾了一下,也前往城西的廟會。


    街上人多,吃了昨日的教訓,且今日無雨,大家一致同意步行。


    顧尋影本來走在水喬幽右手邊,走了一小段,看到觀棋從水喬幽的左手邊走到了夙沙月明的左手邊,顧尋影往左右攤位上都看了看,再迴到隊伍中,就走到水喬幽左手邊。


    夙沙月明沒有在意,就著城裏的景象,偶爾和水喬幽聊兩句。


    水喬幽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他人問她,不是特殊的問題她都會答。


    他們不聊時,觀棋會將話題給續起來,他一個人講話,也不嫌他們悶。


    客棧離設廟會的地方隻有一炷香的路程,還沒到廟會的街口,他們就感受到了夥計說的熱鬧非凡。


    擠入主街,觀棋一下被兩邊攤上琳琅滿目的貨品吸引住了。


    觀棋和夙秋差不多的年紀,夙沙月明待他其實也像待弟弟,本就性子外向的他,見到這種場麵,瞬間變成了好奇的孩子,這裏看看,那裏瞧瞧。看到有趣的、他感興趣的,就會直接買了。


    沒走五十丈,他雙手已經滿滿當當。


    夙秋月明也在一個小攤前,看到一個有趣的鬼工球和一柄暗藏機關的匕首,將它們買了下來,給了夙秋。


    觀棋高興地拿下五個糖人迴來,見水喬幽和顧尋影都兩手空空,有些訝異。


    不是說,女子出門最是喜歡買這買那?


    他將糖人分給四人,顧尋影覺得在大街上拿個這個東西太幼稚,準備拒絕,轉頭見到水喬幽已經拿著一隻‘狗’咬了起來,她微微一愣,接過了觀棋遞過來的那隻‘雞’。


    觀棋有了空閑,忙對水喬幽道:“水姑娘,你要是有什麽看中的,盡管買,我給你提。”


    “多謝。”水喬幽瞧著他空不出來的手,“不用了。”


    “這些你都不喜歡嗎?”


    “不是。”


    “那為何不買,我可以提的。”


    “……我沒錢。”


    她這話一出,觀棋話語卡住,其他人都望向她。


    水喬幽沒有不好意思,任由他們看。


    夙沙月明想起先前她給自己還錢的事,“你……”


    他才說一個字,顧尋影從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水喬幽。


    “給。”


    夙沙月明話語停住,水喬幽瞧著她那錠銀子,一時也沒理解她的舉動。


    顧尋影大氣道:“不用還了。”


    水喬幽停住腳步。


    顧尋影嘀咕她,“你好歹也是水家後人,怎麽混成這樣了。”


    “……”水喬幽似乎反駁不了,“我沒有要買的,多謝。”


    顧尋影略作沉吟,又從荷包裏掏出了一錠銀子,一起遞給她。


    水喬幽看出她是誤會了,“……我真沒有要買的。”


    兩人互望須臾,顧尋影將銀子收了迴去,“想買什麽和我說。”


    停頓一息,她補充了一句,“我可以迴去同公子報賬。”


    她這一句話,引人遐想。


    水喬幽自己一時也是有些發怔,這和楚默離有何關係?


    隻是,這問題現在似乎也不適合問出來。


    顧尋影亦隻說了這麽一句,她更不好再說了。


    水喬幽不要顧尋影的銀子,肯定也不會要其他人的銀子。夙沙月明沒說完的話,沒再繼續說。


    氣氛一時有點詭異,觀棋察覺到,出聲打破了這種氛圍,“顧姑娘,你怎麽也空著手?”


    顧尋影瞧著旁邊那些隻有小女孩子才會喜此的物什,“都是些小孩子和小女子喜歡的俗物,有什麽好買的。”


    觀棋低頭望向自己的雙手……好吧,他是小孩子。


    他不再與她辯論,眼睛又被一個擺著精致竹編的小攤吸引,繼續淘他的寶貝去了。


    夙秋跟在夙沙月明後麵研看那個鬼工球,剩下三人,夙沙月明和水喬幽偶爾隔著顧尋影聊一句,有些奇怪,但三個人都沒有這種感覺,邊走邊看。


    鳳仙的天,不下雨了,就濕熱濕熱的,走了一個時辰,幾人還沒看到街尾,先找了個茶樓歇涼。


    他們選擇坐在二樓的迴廊,夙秋一坐下就開始拆匕首。


    那才到他手上的匕首轉眼就被拆成了幾份,顧尋影和水喬幽都多看了一眼。


    水喬幽想起了先前他拆紅綺那兩件兵器的畫麵,看出來夙秋是對這種事情很感興趣。


    摸到袖子裏的浮生,驀地有些慶幸它不能拆,否則它恐怕也早已變成幾節不知道被他丟哪裏了。


    她正這麽想著,夙秋就將那堆破鐵掃到了一邊,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問水喬幽,“傅澍真的是水羲和的徒弟?”


    他這問題問的出乎大家意料,夙沙月明端茶的動作停下,觀棋和顧尋影也都看向他。


    唯有水喬幽,反而沒有意外,並且迴答了他,“是的。”


    “他是如何成為她徒弟的?”


    其他人聽著他這敏感一問,心思各異,卻又都有點想知道具體的。


    夙沙月明正考慮著要不要阻止他,水喬幽出聲了。


    “上元元年冬,她途徑曲城,撿到了一個孩子,後來就收他做了徒弟。”


    她這迴答言簡意賅,卻也太簡單了。


    不過,夙秋沒再追問細節,他想到了上次在山居和他交手的人,“那個右辭的刀法是從他那裏傳下來的?”


    “沒錯。”


    其他人都以為這個話題還有後續,夙秋卻沒再問了。


    觀棋也知道他們聊的這個人,關於水羲和,他亦有個好奇的事情。見他們聊這些,夙沙月明沒有阻止,他大膽插入話題,“水姑娘,您對水家這位先祖的事很了解?”


    “……了解一點。”


    “那你可知她為何沒有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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