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和十二號原體的相處因為遊戲和談心而從外交流程變成了兄弟間的相處。


    有些事情以十三軍團和十二軍團之主的身份不好在一塊談,但換成是以兄弟的身份相處,那便可以在不經意間提及了。


    “……”


    短暫的沉默用以結束上一個話題。


    然後基裏曼後仰靠在沙發上,就像一個君主靠在自己的王座上,他自認為這種姿勢已經是非常隨意閑逸並且不得體的了。


    安格隆也調整了一下坐姿,上身後仰,伸手撈起右腿疊在左腿上,身體輕微側歪。


    基裏曼倒不會用禮儀之類的要求去評價安格隆,隻是觀察了一下秦夏之後,發現秦夏的坐姿和安格隆一模一樣。


    簡單的觀察了一下坐姿之後,基裏曼的大腦又開始飛速轉動起來。


    安格隆感知到了基裏曼那比身處於遊戲中還猛烈且迅速的思維風暴。


    這不能說明“基裏曼用比思考戰爭還認真的態度思考接下來的談話”,而應該說“那遊戲設備的思維讀取功能的承載量限製了基裏曼在遊戲裏的思維表現。”


    “現在我們的坐姿都很放鬆,說明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增進了不少。”


    “這是一個好氛圍和跡象。”


    基裏曼在腦袋裏如此思索著。


    “安格隆會感知到我在思索什麽,他也會感知到我的思維過程,他會覺得我無意隱瞞的態度更加真實嗎。”


    “看他的表情,大概是的,反正我沒有辦法隱藏思維,那幹脆就坦誠相見。”


    “……”


    安格隆感知著。


    他已經習慣這樣閱讀他人的思維方式。


    尋思半天後,基裏曼緩緩開口:“最近我們各軍團都在忙著選拔一個人去帝國戰爭委員會作為軍團代表商議事情,十二軍團選好人選了嗎?”


    在基裏曼說出這句話之前,安格隆就已經感知到基裏曼為何會選擇說這個話題。


    而基裏曼也能意識到安格隆能夠意識到他為什麽說。


    但在場的並不是隻有基裏曼和安格隆。


    “當然,我們隨便選了個人。”安格隆實話說道,“其他軍團都很在乎這件事情,但在十二軍團裏,這件事隻是被我們知道,然後就讓我那軍團長隨便安排了。”


    “基爾還是軍團長?”基裏曼有些驚訝,但他沒問安格隆為什麽在迴歸軍團後沒有選擇親自擔任軍團長職責。


    短暫的沉默後,基裏曼笑著問:“這可是個很重要的事情,可不敢馬虎。”


    “戰艦,裝備。”安格隆攤手,“我們無非是能從戰爭委員會那得到這些,但十二軍團以前的名聲非常臭,你清楚這點,戰爭委員會那些厭惡十二軍團的人不會給我們好處的。”


    基裏曼點頭。


    安格隆感知到自己的兄弟想了一下十二軍團的事情。


    在基裏曼看來曾經的十二軍團確實聲名狼藉,以至於在安格隆迴歸後十二軍團也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承擔代價,但這是理所當然的。


    基裏曼發自內心的認為十二軍團就是欠管,“不允許誤殺友軍和平民的數量超過三十一”這種在征服星球的戰爭中堪稱嚴苛到發指的規定,就該拴在每個戰犬的脖子上。


    但無論如何,安格隆的迴歸讓軍團正在發生改變,戰爭委員會確實應該重新考慮一下對十二軍團的各種安排。


    “所以你們不打算在戰爭委員會投入太多。”基裏曼問。


    基裏曼心中所想和說出來的話是割裂的,但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他同時思考許多事情。


    多線程處理。


    “我養父認為戰爭委員會遲早會被取代,所以當然,兄弟,如果不是帝國有嚴格規定,我會從現在開始就拒絕有關戰爭委員會的一切事務。”安格隆點頭。


    基裏曼聞言,雙眼瞬間鎖定在秦夏身上,接著臉上浮現出一絲含義複雜的微笑,眉眼之間似有幾分疑惑。


    秦夏懟了一下安格隆。


    他覺得安格隆在此時表現得很不好,連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然而安格隆已經覺察到基裏曼在想什麽,否則他不會說這事。


    基裏曼沉聲問:“你為什麽覺得……”


    “為什麽覺得戰爭委員會會被取代?”秦夏迅速想好了除“因為我是未來人”之外的迴答。


    基裏曼聽著。


    “帝國戰爭委員會到底是做什麽的?”秦夏問出一個乍一聽有些弱智的問題。


    如果從字麵意義上看,作為一個軍團的高層竟然不知道戰爭委員會是什麽。


    但其實這問題另有深意。


    “沒有人能說得準它到底是做什麽的。”


    “唯一確定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他是帝皇親自領導大遠征並下令組建起來的機構,就像大遠征本身一樣是趕鴨子上架。”


    “如何選拔官僚?不知道。權力和職能細節?不清楚。”


    秦夏攤手。


    “一個在當前階段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的機構,其職能和意義含糊不清,這就說明連它的建立本身都是出於一個念頭,所以它變成了一個臨時的存在。”


    “一個臨時的東西不會存在太久。”


    聽完這番理由,基裏曼微笑著點頭。


    “他也這麽想。”安格隆對秦夏說。


    基裏曼正是同樣看法。


    帝國戰爭委員會這個機構給人一種含糊的感覺,表麵上它負責關於大遠征的事情,但誰在乎?軍團聽原體的,原體要麽自己幹活要麽聽帝皇的。


    管物資分配?機械教供應了絕大部分的物資,哪天鑄造將軍人選確定,為了彰顯機械教和帝國是合作關係,這項職責分配也必然被奪走。


    這是基裏曼的判斷。


    但事實上,如果秦夏不是站在後來者的角度倒推因果,用事後諸葛的方式做出“判斷”,那也真沒法確定。


    無論如何,戰爭委員會就是存在著,哪怕是存在於人們的口中。


    秦夏此時仔細思索一番,覺得如果自己是當前這個時代的人,估計會覺得戰爭委員會直接轉正的可能性更大一點,那就是原體和軍團們直接掌控帝國的方方麵麵。


    恐怕沒人能夠相信,作為絕對主力的超人軍團們竟然會被隔絕在統治之外。


    但這也是後事了。


    “實話說,我也不清楚我派出去的人在戰爭委員會裏每天都在做什麽,但它暫時還存在著。”基裏曼說,“如果它被取代,無論是什麽取代了它,都不會對奧特拉瑪與努凱裏亞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


    安格隆點頭。


    秦夏也點頭。


    但秦夏在心裏補了一句:本來奧特拉瑪生米煮成熟飯之後也就被捏著鼻子忍了,但現在又冒出來個努凱裏亞,這真是捏著鼻子也忍不了的。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基裏曼誠懇的說,“無論是以兄弟的身份,鄰居的身份,兩個軍團之主的身份……我們都該在那個時候團結一致。”


    安格隆點頭。


    秦夏也點頭。


    基裏曼覺得自己還是沒有徹底說服這兩個人,因為在基裏曼看來是自己有求於安格隆。


    “咱們將來一起扛雷頂包吧。”


    基裏曼是這樣的想法。而叫上別人一起扛雷頂包,共同麵對未來可能會施加在奧特拉瑪和努凱裏亞的來自帝國的壓力,這怎麽說也不能是各取所需的那種合作,而是求助。


    但是在秦夏看來,奧特拉瑪本不會有事,可現在努凱裏亞冒了出來,奧特拉瑪就得跟著努凱裏亞一起頂包,這事談不上是求助。


    戰爭委員會不會對奧特拉瑪有什麽意見,也不會對努凱裏亞有什麽意見,帝皇急著大遠征也不會做什麽。


    但以後帝國宰相馬卡多和帝國議會作為真正能代表帝國的力量,他們或許本來會對一個奧特拉瑪的誕生有些無奈,不搞什麽大動作,敲打一下就忍了,畢竟生米煮成熟飯,帝皇可能還挺喜歡奧特拉瑪這種文明理性的地方。


    可有些事情不能成雙。


    可能……某一天馬卡多處理完堆積如山的事務之後,聽說奧特拉瑪隔壁冒出來個努凱裏亞五百世界,然後就會想到能夠團結他人的安格隆肯定會推進原體們的軍閥化,再一想到原體們全都自建地盤,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


    秦夏晃晃腦袋,將這些繁雜的思緒清空:“奧特拉瑪和努凱裏亞毫無疑問是要合作的,無須擔心,十三軍團之主。”


    基裏曼笑著點頭。


    安格隆察覺到基裏曼心中生出一絲小得意,就像是“這趟旅途的目的達成,努凱裏亞將來會和奧特拉瑪一起扛住來自帝國的壓力,穩了!”


    但基裏曼還有點愧疚,因為他覺得這其實……挺算計的。


    可作為一個軍團的主人,一個星區的主人,如果不這樣算計,如何能夠保住一個文明和繁榮的典範呢?


    安格隆有他夢寐以求的能力——不是靠捕捉蛛絲馬跡,直接就見一麵便可以洞察對方是何種人。


    這樣的人可以建成一個理性文明且繁榮的星區,就像奧特拉瑪一樣,或者比奧特拉瑪更勝一籌。


    如果安格隆像其他兄弟那樣,將本該去親手做且能做好的事情交給帝國,隻是讓被帝國統治的人頭頂上的異形或者奴隸主換一群人,那可真是……


    基裏曼心中是這樣的想法。


    心生愧疚又感到無奈之後,基裏曼便想補償一下:“十二軍團最近正在忙著從隻擅長突擊作戰轉變成擅長所有戰鬥,我可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比如戰艦,比如武器裝備……”


    “謝謝,但是不用了。”安格隆搖頭。


    基裏曼的思維對安格隆單方麵透明,安格隆知曉基裏曼其實並沒有占便宜,所以實在是不好再從基裏曼那拿好處。


    見自己被拒絕,基裏曼感動得點了點頭,覺得安格隆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但隨即,十三軍團之主又從安格隆的態度裏覺察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秦夏無法從基裏曼那不會出現迅速的情緒變化的臉上讀取出信息,隻是下意識轉移了話題。


    “不知道為什麽,奧特拉瑪之主。”秦夏微笑道,“當伱出現在這的時候,總有一種事情的發展從戰爭片變成權力角逐片的感覺。”


    “此乃智慧生物的特點。”基裏曼同樣微笑,“把這種非戰爭行為或者為了利益而展開角逐和爭鬥的行為視為可恥的人,最終隻會看著曾經追隨自己的人民和世界在帝國的壓榨下飽受煎熬,人民奄奄一息之時對著自己投來和曾經的仰慕與敬佩截然相反的憎恨目光。”


    “這就是奧特拉瑪為什麽能保持繁榮和文明。”秦夏對安格隆說,接著舉起裝滿葡萄酒的酒杯。


    基裏曼和安格隆同樣舉杯。


    三人酒杯相碰,葡萄酒液從杯中灑出落在桌上,繪成了在未來那個人類種族風雨飄搖之夜裏仍屹立不倒庇護億兆人類的兩座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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