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不認為有違太祖初衷,自太祖時期本就優待官員和士人。”


    劉健說道:“陛下,官員俸祿為定製,這是太祖所定。”


    朱厚照說道:“時移世易,世界上哪有一成不變的?況且現在官員俸祿略低,有些人就想著收受錢財,去年那個戶部左侍郎,不就是為了幾千兩,把朝廷的鹽引低價賣出去了?”


    劉健卻是不同意,說道:“陛下,貪腐是個別官員的品德問題,陛下可命六科及都察院加強監督百官,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朱厚照卻說道:“六科和都察院最近可是很忙啊,哪有時間監督百官呢?”


    劉健知道朱厚照說的是什麽,最近許多人都在上書,請陛下按照皇明祖訓來選擇秀女。


    他說道:“陛下,天家無私事,況且怎麽選擇秀女,早已有定製。”


    朱厚照不想跟他們在秀女這件事上糾纏,轉而說道:“既然首輔提到了六科和都察院,朕倒是想到了一件事,這是受到首輔的提醒,要不然朕還想不到呢。”


    朱厚照頓了一下說道:“首輔,上一次京察是哪一年?”


    劉健拱手說道:“啟奏陛下,弘治十七年製定京察每六年開啟一次,下一次京察應在正德四年。”


    京察,是明代首創的考察百官的製度,洪武初年的時候,明朝剛剛建立,當時執行的是三年一考,九年期滿,三考之後,不合格才會罷黜。


    京察時間並無固定,是根據需要來舉行,之後在明英宗朱祁鎮時期,才把京察製度定為十年一次,但是弘治中期,朝廷有人對於京察的時間過長,經過了多年的提議,才改為六年一次。


    而京察其實是主要對五品一下京官考察,四品以上是自行對皇帝自陳政績。


    “朕自登基之後,觀朝廷上下,人浮於事,各個衙門之間推諉扯皮甚多,正好今年改元,朕有意改一改這風氣。”


    劉健一時間臉色有點不好,說道:“陛下,京察自從弘治十七年由十年一次改為六年一次,孝宗皇帝陛下對此甚為同意,當時昭告天下已為定製,朝廷豈能朝令夕改,還望陛下慎思之。”


    朱厚照在心裏冷笑一聲,定製?又是定製!我改的就是定製!


    “首輔說的問題,朕已經考慮到了,不過朕意已定。”


    劉健皺起了眉,他知道今天出了宮,恐怕他會被人彈劾,說他妄起京察,意圖排除異己,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可是聖意已定,雖然聖上年齡不大,但是卻是個有主意的人。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麵,手中拿著一塊翡翠玉佩把玩著,這個是他從內承運庫隨便挑選的,水頭很好,沒有雜質,放到後世,怎麽樣也得賣個幾十萬。


    吏部尚書馬文升說道:“陛下,京察一事還是按照弘治十七年的定製,這京察一開,恐怕兩京官員會誤了公事,且都察院和吏部事務繁忙,恐怕無多餘精力開展京察一事。”


    朱厚照知道他們會提到這件事,遂說道:“這個也好辦,朕已經考慮到了吏部和都察院事務繁忙的情況,畢竟還是朝廷公事為重,朕這個想法可能思慮不周,各位大臣聽一下,也好做個補充。”


    馬文升麵上的表情凝固了,幹巴巴地說道:“請陛下示下。”


    朱厚照笑眯眯地說道:“朕打算臨時設置一個部門,從各部和翰林院等部門中抽調一些人,之後各部院,吏部考功司和都察院協理,臨時負責京察一事,之後再將他們遣迴原職,這樣如何啊?”


    朱厚照本來是想直接成立一個部門,但是內閣和各部尚書肯定會對此事發表自己的看法,現在朝廷冗員這麽多,增加部門不是增加了朝廷的開支嗎?


    臨時設置部門就不存在這些問題了,對於臨時部門拿走的一部分權力,他們心中的抗拒不會那麽大。


    不過馬文升卻是不同意,這京察一事本來就是他吏部主要負責的,京察還是考功司重要的一項權力,這要是被分走了,他睡覺都睡不安穩,既然無力反抗,那麽還是把權力握在自己的手中吧。


    他說道:“陛下,京察本就是由吏部負責,其餘部院之人對京察流程不熟悉,恐怕會耽誤了京察,此事還是由吏部負責為好,就不用額外設置臨時部門負責京察了。”


    朱厚照仿佛意料到了馬文升的想法,毫不在意地說道:“既然吏部想負責京察,那就負責好了,由吏部主持本次京察,都察院協理,不過……這個部門還是要設置的,負責京察的拾遺補缺。”


    馬文升說道:“陛下,按照以往慣例,拾遺補缺一事乃是由都察院負責。”


    言外之意就是,陛下你別臨時設置部門來搶都察院的權力了。


    朱厚照擺了擺手說道:“朕說的拾遺補缺,跟都察院的不是一個,是為了核實吏部京察過程中是否有瞞報、漏報、虛報官員考核之事。”


    朱厚照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在場的眾位大臣更加無法反對了,再反對恐怕就會被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這個臨時部門就叫做,兩京臨時製置監察院。”


    李東陽問道:“陛下,兩京臨時製置監察院由誰來主持?”


    “李卿有什麽提議嗎?各部尚書和內閣有什麽提議可以說一說。”


    李東陽思索一番說道:“臣認為可以由內閣進行廷議,之後選出幾人供陛下參詳。”


    朱厚照摩挲了一下玉佩,說道:“可。”


    “正好內閣和各部尚書都在,現在議一下吧。”


    李東陽愣住了,他提出進行廷議,本意是拖延一下,之後再提幾個自己熟悉的人。


    在禦書房的眾位大臣也很錯愕,看來陛下要舉行京察的心思很重啊。


    劉瑾召喚了幾個小黃門,端著筆墨紙硯分發了下去,還有幾人拿著紙筆在一旁記錄。


    經過一番討論之後,小型的廷議舉行完畢,劉瑾拿著一份名單上來,放到了桌子上。


    朱厚照拿起來仔細看著上麵的名字,劃下去了幾人,填上了焦芳的名字,重新遞給劉瑾,示意他把名單拿下去。


    劉瑾看著皇爺寫下焦芳的名字,心中也是一喜,腳步輕快地遞到了劉健的手中。


    改了名字的名單在各位大臣手中轉了一圈。


    看過名單的人,麵色不一。


    李東陽麵色不變,別人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有什麽想法。


    又經過了一番討論,李東陽罕見的主動提議焦芳擔任監察院主官。


    而其餘的人自看完了陛下寫上的名字,就知道別人沒機會了,索性全部同意焦芳擔任。


    自此,焦芳全票通過。


    朱厚照說道:“既然諸位大臣都同意了,那焦芳以吏部左侍郎兼任監察院右都禦史,協理此次京察。”


    朱厚照自己寫了一份聖旨,蓋上了玉璽,讓人拿著去六科備份。


    在場的諸位大臣見此事告一段落,紛紛準備告退,朱厚照卻攔下了他們。


    “還有一事,前段日子,首輔還有幾位尚書,都告了假,說自己身體不適,休息幾天,朕都準了,但是呢這出現了些小問題,內閣的公務出現了處理不及時的問題,這幾天朕考慮了一下,內閣的事務確實比較多,又很忙碌,而內閣的人又比較少,朕覺得內閣是時候該擴充一下了。”


    朱厚照盯著眼前的這些大臣,看看他們有什麽反應。


    劉健聽完朱厚照說的話,主動告罪道:“啟奏陛下,老臣耽擱了內閣公務,還請陛下治罪。”


    朱厚照趕忙說道:“首輔,你這是什麽意思,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朕就是覺得內閣事務繁多,而且你們的年歲都比較大了,如果你們要是出了什麽意外,那不是國家的一大損失嗎?”


    “增補閣臣也是為了你們著想。”


    謝遷跟著說道:“陛下,首輔每日為了公事,費盡了心思,耽誤公事實屬意外,還請陛下寬宥之。”


    朱厚照安撫著說道:“首輔,內閣為了朝廷,付出很多,朕深知,所以你就不要說什麽治罪的話了。”


    “來人,快把他們扶起來。”


    朱厚照說道:“行了,今天就先到這吧,內閣準備一下增補閣員的廷議。”


    李東陽拱手問道:“陛下,內閣增補幾位閣員,還請示下。”


    朱厚照心中早就有了想法,但還是思考了一會,說道:“暫時先增補四位吧,之後看情況再行增補。”


    “謹遵陛下旨意。”


    ……


    聖旨到了吏部,在衙門的官員都出來迎接了聖旨。


    焦芳跪在前麵聽完聖旨的時候,人都愣住了。


    他不僅是聽到京察愣住了,他還被升為了右都禦史,這個消息可是很令他震驚。


    右都禦史可是正二品,雖然名義上不如左都禦史,可是左都禦史和右都禦史都是都察院的堂官,可能有些事情是左都禦史做主,但兩個官職卻都是正二品,沒有品級之差。


    而自己現在是吏部左侍郎,官職隻是正三品,這就相當於跨了一大步,已經擠進了頂層官員之列了。


    雖然這個部門是臨時的,自己也是兼任。


    但是自己擔任過了正二品職務,就算之後臨時部門撤銷,之後再提拔可就容易多了。


    焦芳欣喜地接過聖旨,喜笑顏開的跟劉瑾說道:“劉公公,可有閑暇?去我公房坐一坐。”


    “同去,同去,咱家先恭喜焦侍郎了,哦不,焦總憲!”


    焦芳笑嗬嗬地擺了擺手,說道:“劉公公太抬舉我了,請,我那有上好的茶葉,劉公公潤潤嗓子。”


    劉瑾和焦芳對坐,茶盞中的茶水冒著熱氣,劉瑾端起來抿了一口。


    “焦總憲,你這茶滋味不錯。”


    “劉公公太抬舉我了,我這總憲是個臨時的,到時候監察院撤銷了,我這總憲也就當到頭了。”


    劉瑾不以為意地說道:“焦總憲不要這樣說,咱家卻是認為這是個機會。”


    “哦?此話怎講?”


    劉瑾沒有接話,轉而說道:“焦總憲可知,今日不僅是設置了這監察院,陛下還要增補閣員。”


    焦芳一時間沒拿住茶盞,茶水撒了出來。


    匆匆擦過之後,焦芳疑惑地問道:“這……劉公公,陛下怎麽突然想起增補閣員了?”


    “陛下說的是首輔請了假,而內閣的事務有繁多,有些耽擱了,所以想著增補閣員,分擔內閣的壓力。”


    焦芳此時心中也有了計較,麵帶希望地問道:“劉公公,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劉瑾搖搖頭說道:“這可不好說,內閣也沒有以右都禦史躋身內閣的,都是各部尚書和侍郎。”


    “這京察在即,估計等京察結束,內閣也已經增補完成了。”


    焦芳雖然有點遺憾,但是他知道自己臨時升了官,暫時是跟內閣無緣了。


    劉瑾此時正色道:“焦總憲,這監察院陛下可是寄予厚望的,你要用心啊!喝了這碗茶,總憲跟咱家進宮謝恩吧。”


    焦芳一時間沒有想到這層,他光想著升官了,唯獨把這件事忘記了。


    他感激地說道:“多謝劉公公提點!”


    劉瑾倒是慢條斯理的喝完了茶,焦芳卻是隻潤了潤嘴唇,麵色雖然平靜,但是手上的小動作也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劉公公,這監察院現在就我一人,其餘的人去哪裏抽調啊?”


    劉瑾說道:“這事咱家可不知道,不如一會你謝恩的時候問問陛下?”


    焦芳點了點頭。


    不多時,焦芳跟著劉瑾進了宮,在豹房外等著傳喚。


    “傳焦芳覲見!”


    焦芳低著頭疾步地進了豹房,跪了下來說道:“微臣焦芳拜見陛下,陛下簡拔微臣,臣必不辜負陛下皇恩,用心做事,盡心竭力完成京察一事。”


    “平身吧,給焦總憲賜座。”


    焦芳坐在了凳子邊,身子微微前傾,做出聆聽的樣子。


    朱厚照此時已經換了裝扮,不是在禦書房的那副衣服,換成了更加舒服的便裝。


    “焦總憲,你現在是監察院的主官了,關於京察一事,你有什麽想法嗎?”


    “微臣不知,請陛下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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