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歡的眼神突然變得可怕起來,皇上一直在看著她,發現她眼中陡然生出的暴戾後,他心頭下意識的顫了一下。

    怎麽會這樣,慕長歡那個女人的眼神怎麽像地獄裏的修羅一般。

    接下來,慕長歡還是沒有痛唿一聲。

    但看著她眼睛的皇上卻承受不了,忽然間,他站起身來,朝著行刑的侍衛怒聲喊道,“停!”

    侍衛聞言,忙停了下來,他持著刑杖,朝皇上看來,“不知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皇上深吸一口氣,移開目光,擺了擺手,“北靜王妃到底是個弱質女流,四十刑杖就可以了!”

    說完,他直接甩袖,揚長而去。

    侍衛看著主子這一幕,心中雖然不解,但還是跟了上去。

    “王妃,您還撐得住嗎?”毓慶宮的一個小太監在眾人都走了,湊近了慕長歡,擔憂的問道。

    “沒事。”慕長歡咬著牙擺了擺手,她衝著小太監道,“扶我起來。”

    “是,王妃!”小太監答應一聲,然後將慕長歡扶了起來。

    慕長歡下裙上全是血跡,麵上看不出一絲血色,但她卻沒有哼一聲,幾乎半個人都掛在了小太監身上,往書房走去。

    這十幾步,可謂是慕長歡這半輩子來走過最長的路了,不過她卻不曾後悔。

    不管是允眉,還是喬景端,他們對她的感情她都無法迴報。

    她能做的,隻是陪她們一起痛。

    進了書房,方諱聽到動靜,從內室走了出來。

    他完全沒想到會看到一身傷的慕長歡,頓時瞪大了眼睛,“王妃,您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傷成這樣?”

    “沒事,”慕長歡擺了擺手,她看向方諱,問道,“你能先迴內室去嗎?我要處理下傷口,你在這裏不太方便。”

    “好,好!”方諱慌亂的答應著,又迴了內室。

    慕長歡見他離開,朝身邊的小太監看去,“幫我拿些烈酒和幹淨的帕子過來,有勞!”

    “是,王妃!”小太監領命退下。

    沒多久,就準備了一銅盆的烈酒和幾塊幹淨的棉帕子。

    慕長歡掃過那些東西,白著唇點了點頭。

    小太監也是個識相的人,當即拱手道,“那奴才就先退下了,王妃若是有什麽消息,朝外麵叫一聲就是,奴才就守在外麵。”

    “嗯,”慕長歡淡淡的應了一聲。

    小太監退了下去。

    待屋中沒人後,慕長歡艱難的撐著桌子幫自己處理起傷口。

    腰上的傷口不好處置,她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清洗完,又上了藥。

    毓慶宮裏沒有她能穿的衣服,她隻能將就著又穿上之前血跡斑斑的衣裳。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到了輕弩之末。

    整個人扶著桌子搖晃起來。

    可腰臀上傷勢太重,她又不能坐,末了,竟是扶著桌子跪了下去,靠著太師椅閉上了眼睛。

    半個時辰後,蕭赫趕到毓慶宮書房,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慕長歡。

    頓時,他整個眼眶都紅了。

    他三步並兩步的走向她,一撩袍擺,在她麵前蹲了下來,“長歡,長歡,”他輕輕的捧住她冰涼的臉叫道。

    慕長歡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蕭赫想了想,幹脆‘’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朝外走去。

    到了門口,他停下腳步,吩咐褚章,“將王妃今日受刑的事調查清楚。”

    “是,王爺!”褚章答應,他的臉色也很難看。

    蕭赫見褚章答應,拔腿就朝毓慶宮外走去。

    他直接帶著慕長歡迴了北靜王府。

    慕長歡再醒過來,已經是三日後的事了。

    她方一睜開眼,就看見趴在床邊的蕭赫。

    他的手,正緊緊的攥著她的手腕。

    “……”慕長歡嚶嚀了一聲,想抽迴自己的手腕,結果,她才動了一下,就將蕭赫吵了醒來。

    蕭赫睜開朦朧的睡顏看向她,“長歡,你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痛嗎?”

    慕長歡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又一次試圖抽迴手腕,結果卻被蕭赫握的更緊。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長歡,你就別氣本王了。”

    慕長歡冷笑,“不可能,除非你能將允眉還給我,除非……你能讓她死而複生。”

    蕭赫聽她這般說,眼中頓時浮現出一抹光彩,“長歡,你沒騙我?你的意思是,隻要允眉活著,你就肯原諒我?”

    “……你什麽意思,”慕長歡聽蕭赫這般說著,忽然變了臉色,她像是想到什麽一般,一瞬一瞬的看著蕭赫問道,“你告訴我,是不是允眉還活著,她是不是還活著?”

    “嗯,”蕭赫低頭吻了下慕長歡的手指,道,“她還活著,她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時候,剛好被一棵拐棗樹給攔住了,因此保住了一條性命,本王手下的暗衛已經找到了她,估計過段時間就會將她帶迴來了。”

    “到時候你可以親自問她,綁著她的繩子是不是本王弄斷的。”

    “真不是你?”慕長歡在得知允眉還活著的時候就消了氣,她微微緩和了臉色,看著蕭赫問道。

    蕭赫苦笑一聲,“不是。”

    “哦,”慕長歡哼了一聲。

    蕭赫知道她的性子,見她這般,知道她已經是信了自己,他也沒有再糾纏下去,而是道,“睡了兩天了,餓了吧,小廚房裏一直燉著粥,要不要喝點。”

    “嗯,”慕長歡言簡意賅的說了一聲。

    蕭赫立刻起身出去端粥。

    慕長歡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微微的勾了起來。

    運美不是被他葬送了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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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赫很快就將粥水端了進來,他盛了一小碗,捏著勺子,一點一點吹涼了喂給慕長歡。

    慕長歡身子不適,隻吃了一碗,就不肯再用。

    他讓人將東西收拾了下去,陪著慕長歡說話。

    慕長歡也有些事想問蕭赫。

    “太子的狀況如何了?”當然,她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病人,

    可蕭赫聽見她問起太子,卻是一臉的不悅,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反問,“長歡,在你心裏,人命真的那麽重要嗎?”

    慕長歡不喜歡蕭赫問這樣的問題,她下巴微抬,看著他,不悅的反問,“那在王爺眼裏,人命不要緊嗎?”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蕭赫解釋,“若是本王覺得人命不要緊,這些年來也就不會駐守建安了。本王隻是想問你,在你眼裏,你的病人的性命,重過你自己的性命嗎?你是不是,根本不會擔心,沒有你,本王和穆兒要怎麽過?”

    “……也許吧,”慕長歡沒有辦法給他肯定的答複,隻能這樣說,“我在救人的時候,腦中是沒有任何東西的,我隻想留住一條又一條的性命。”

    蕭赫不語。

    慕長歡歎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睛道,“王爺,其實有些道理,它很簡單的,你之所以不明白,不過是當局者迷。”

    “就像你在戰場上,不會因為身後有妻兒,就做逃兵,那我在替人醫病時,也不會因為有夫有子,就百般顧慮。”

    “你這樣說,本王倒是明白了,”良久後,蕭赫抬起手,輕輕的在慕長歡的發心撫了一下說道。

    慕長歡微微彎唇,又問迴一開始的那個問題,“太子現在到底怎麽樣?”

    說起太子,蕭赫想了想,道,“性命保住了,隻是長大後恐怕沒法人道,皇上已經起了廢太子的心思。”

    “哦,”,慕長歡應了一聲,跟著,她停頓了一下,又問起喬景端的傷勢。

    她不提喬景端還好,一提喬景端,蕭赫的怒火又壓不住了。

    “你還敢問他!他一個男人,輪得著你替他受刑嗎?”他瞪著慕長歡質問,肩頭微微顫抖。

    慕長歡抬起手,輕輕的橫了下鼻子,“他不是受了重傷嗎?我讓他擋著皇上,他便寧可賠上性命都要做到,我不能不償還他!”

    “那也不是這樣償還的!”蕭赫還是怒不可遏,他眼裏噴著火,“你就不會拖延時間,讓人通知本王嗎?”

    “好吧!”見蕭赫這般氣惱,慕長歡隻得妥協道,“我知道了,再有下次,我會拖延時間,給你送信的。”

    “你還敢有下次!”蕭赫陡然冷臉,又是一番不悅。

    慕長歡:“……”

    她已經無話可說,索性輕輕的叫了一聲,喊起疼來。

    蕭赫見她喊疼,頓時緊張起來,不再計較別的,隻擔憂的湊近了她問道,“哪裏疼?要不要讓黃府醫過來看看?”

    “哦,好……”,慕長歡小聲的答應。

    蕭赫連忙吩咐人去請黃府醫。

    黃府醫這幾日一直提心吊膽著,隨時等候主子的差遣,也因此,下人剛一把話傳過去,他就提著藥箱過來了。

    “屬下見過王爺,見過王妃!”黃府醫上前行禮。

    蕭赫焦急道,“不必多禮,快過來替王妃看看,她傷口疼。”

    “王妃已經醒了?”蕭赫讓開地方,黃府醫走到了床邊,才發現慕長歡已經醒過來,他欣喜的問了一聲,然後在錦杌上坐了下來,拿出脈枕,隔著帕子搭上慕長歡的手腕。

    慕長歡看了黃府醫一眼,道,“嗯,醒了,剛醒過來的時候還好,這陣子傷口忽然就疼了起來。”

    黃府醫一麵撫著胡須點頭,一麵幫慕長歡號脈。

    過了很久,他才放開慕長歡的手腕。

    蕭赫見狀,立刻上前急聲問道,“如何?王妃的傷可有什麽大礙。”

    “迴王爺的話,沒什麽大礙,”黃府醫一麵起身收拾藥箱,一麵道,“隻是鎮痛藥的藥效過去了,所以王妃地傷口才會開始疼。”

    “那有什麽辦法能緩解王妃的痛苦嗎?”蕭赫接著問道。

    黃府醫想了想,道,“可以用銀針止痛。”

    “那還不快點!”蕭赫催促。

    黃府醫朝慕長歡看去,“不知王妃可方便?”

    “不用了,”慕長歡道,“剛才是痛的厲害些,現在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黃府醫又朝蕭赫看去,“王爺若是沒有什麽事情,屬下就先退下了。”

    “行了,你去吧!”蕭赫擺手。

    跟著,他又坐迴到床邊,狐疑地盯著慕長歡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剛才是真的疼?”

    慕長歡聽他這般問,心裏虛得很,但是麵上卻一本正經道,“那還能有假?”

    蕭赫不再言語,他坐在慕長歡的身邊,靜靜的陪著他。

    另一邊,喬國公府。

    喬景端也是兩日後才醒過來的。

    不同的是,他一睜開眼看到的是大夫人和秋風。

    “娘!”他動了動眼珠子,嗓音沙啞的叫了一聲。

    大夫人聞言,含著淚道,“景端,你終於醒了,你知道這兩天娘有多擔心你嗎?你這孩子,怎麽能跟皇上頂著來,你是想交代了自己這條命嗎?還好皇上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肯饒你一條性命,娘告訴你,以後你可不能再與慕長歡來往了!”

    “……”喬景端聽自家娘親連珠帶炮的說著,他淩厲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大夫人看兒子這般,還以為他身子不舒服,忙關心的問道,“景端,怎麽了?是傷口又疼了嗎?要不要娘去請大夫過來?再幫你看看。”

    “不必!”喬景端抬起手,輕輕的擺了擺手,道,“隻是覺得有些吵,娘能帶著下人先出去嗎?隻留下秋風一個就好。”

    “景端,你、你是不是怪娘了?”大夫人也不是個蠢的,她一聽喬景端這意思,就知道自家兒子心裏是對她不滿了。

    至於為什麽不滿,除了慕長歡,還能有別的理由嗎?

    喬景端卻不想跟大夫人說這些,他低下頭,輕磕了一下眼皮,“娘不必多想,我真的隻是嫌吵。”

    “那娘不說話,你別趕娘走?”大夫人試探的問道。

    喬景端眼神中帶著一抹煩躁,朝大夫人看去,長長的叫了一聲,“娘——”

    大夫人被他這般叫著,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抬起手,輕輕的幫他掖了掖被角,“好了,不討你嫌了,娘先帶人出去了。”

    “娘你慢走!”喬景端客氣的說了一聲。

    他目送大夫人離開。

    直到門被關上,他才朝後倒去,目光一轉,掃了秋風一眼,道,“太子那邊,現在情況怎麽樣?”

    秋風早就知道主子醒過來後會問些什麽問題,因此,他早就打聽好了,當下,拱手便稟道,“迴大人的話,太子的命是保住了,不過以後不能承嗣,皇上已經有了廢太子的想法。”

    這些都在喬景端預料之中,他聽過後便沒有再追問了。

    屋中頓時安靜下來。

    秋風其實還有一件事打聽的很詳細,但是主子不問,他又不好先開口說。

    好在,他也沒糾結多久,床榻上的喬景端就開口了,“北靜王妃那邊呢?我有連累到她嗎?”

    秋風聞言,立刻上前拱手道,“迴大人的話,當日您再毓慶宮暈過去後,皇上原本想趁亂要了您的命的,可關鍵時候,北靜王妃站了出來,她替您受了五十杖刑!”

    五十杖刑!

    這四個字一出,喬景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翻身就要下榻。

    秋風見狀,忙眼疾手快的上前按住了他,驚聲道,“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麽去?你身上還有傷呢?”

    “我要去看王妃,”喬景端說著,還要再掙紮。

    可秋風卻怎麽也不肯放開他,“大人,你的傷比北靜王妃輕不了多少,現在下床,您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嗎?”

    “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北靜王妃!”喬景端被秋風壓著,沒有再掙紮,而是看著他,十分堅定的說道。

    秋風正要開口再勸。

    蕭赫突然一轉話鋒道,“清風苑裏是有輪椅的,你去搬一隻過來。”

    提到輪椅,秋風的臉色微霽,這樣的話,倒是也還行。

    “是,大人,屬下這就去!”他答應了一聲,就朝外走去。

    喬景端看著他離開,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慕長歡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如果他知道的話,他一定會阻止他的。

    他寧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願她收到一點的傷害。

    秋風很快將輪椅搬了過來,他將喬景端扶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朝外行去。

    但是,剛出門就遇到了迎麵趕來的大夫人。

    “秋風,你這是要推著你們大人去哪裏?”大夫人沒有問喬景端,她柿子撿軟的捏,直接看向了秋風,犀利的問道。

    秋風聞言,下意識的低下頭,朝輪椅上的主子看去。

    喬景端趕時間得很,他不想耽擱一刻功夫,直接看向大夫人道,“娘,你別為難秋風,是我要出門一趟。”

    “去哪裏?”大夫人走上前問。

    喬景端抬了抬眼皮,“北靜王府!”

    “不許去!”大夫人突然變了臉色,看著喬景端厲聲道,“我不許你再去見慕長歡。”

    “如果我今日非要去呢?”

    “那你就從我的屍體上碾過去!”大夫人激動的說著,突然拔下頭上的金釵,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喬景端看著這一幕,緊緊的皺起眉頭,往後退了一步道,“娘,你這是何苦!”

    “我說了,我不許你去見慕長歡……你再和她牽扯下去,會害了喬國公府滿門的!”大夫人說著,言語中已經帶了些許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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