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百花宴。

    梁玉兒倒是沒有想到,宋景淮竟會這麽好心地,在皇宮門口等她。

    他看著她,笑得如沐春風,像是對待久別重逢的知己,“夫人,好久不見。”

    菲兒在他身後,乖巧行禮,喊了聲,“姐姐。”

    梁玉兒低頭看到菲兒已經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忽然有一陣惡心湧上胃來,“嘔——”一下全都吐在宋景淮的麵前。

    這一下宋景淮的麵色一下子變了,似是嫌棄地看了她幾眼,然後往後囑咐菲兒身後的幾個丫鬟,“把你們姑娘先請進去。”

    此話一出,她們便扶著菲兒先進去了。

    一眾朝臣家眷都看在眼裏,紛紛搖頭,丞相千金如今竟淪落至此,還比不得王府一個通房更受的攝政王的寵愛。

    梁玉兒早已料到今日來此的結局,也不在意,隨便用翠翠遞過來的巾帕擦了擦嘴,然後扯了扯嘴角,將手放進宋景淮手裏,道:“勞煩王爺了。”

    場麵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宋景淮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沒有因為這驟然變冷的天氣而生出寒意,反觀梁玉兒的手,倒是冰冰涼涼,幾乎要透到人的心裏頭去。

    宋景淮低聲道:“夫人竟不會多穿些衣裳嗎?”

    梁玉兒麵色淡淡,聲音波瀾不驚,“有勞王爺掛心,妾身不冷。”

    宋景淮:“......”

    梁玉兒落座後,也沒有顧及到身邊的宋景淮,自顧自吩咐翠翠,“信秋來了喊我一下。”

    “好的小姐。”

    宋景淮本是慢條斯理地飲著茶,聞言幾乎被嗆了一下,簡直被氣笑,這一主一仆真是唱的好雙簧,一個公然提到小竹馬,一個竟然改了口叫“小姐”......

    梁玉兒惹不起,宋景淮柿子挑軟的捏。

    側首看向翠翠,低聲喝道,“夫人不過是迴相府幾日罷了,怎麽下人竟變得如此沒有規矩,都改口叫‘小姐’了?”

    梁玉兒接過話,“這又何妨,我就當是孀居了。”

    宋景淮:“......”

    菲兒:“.......”

    翠翠:“......”她家小姐好厲害,她迴去要告訴秦婆婆。

    眾人:“......”神仙打架,看戲就好,不要傷及自身。

    梁玉兒現在誰都不怕,反正書上的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發生,照她在這裏這麽久的經曆來看,也不會因為她的努力有所改變,那她還掙紮什麽,還不如安安心心等她的結局。

    又坐了一會兒,梁玉兒心裏察覺無趣,又有許多目光有意無意般的朝他們一席看過來,梁玉兒撇撇嘴角,有什麽好看的,一群八婆。

    操!

    搞的她有多可憐似的。

    梁玉兒忽然有些理解魯迅先生筆下的麻木群眾了,她也深深為眼前這些腐朽可憐的朝臣感到悲哀。

    忽然,門口出現了一陣騷動。

    翠翠在她耳邊輕聲道:“大概是談將軍來了。”

    梁玉兒也往門口張望,胸口一陣悶,幾乎喘不過氣來,窒息一般,她的心頭也覺得很難過,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

    原主的自然生理反應實在是夠強烈的,梁玉兒一邊想,一邊壓製住自己的情緒。

    殿外正是夕陽西下,漫天紅霞。

    談信秋背光而來,步履穩健,手裏握著寶劍,一身盔甲像是剛殺敵迴來。

    他劍眉星目,全身寫滿生人勿進,周身氣場隻在目光觸及梁玉兒之時才有所收斂。

    那是梁玉兒的談信秋。

    不知怎的,梁玉兒心裏頭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這種感覺過於強烈,以至於她忘記所有地站起身來。

    菲兒見狀,眉尖挑了挑,心裏更是一百倍的幸災樂禍。

    而宋景淮的臉色已經黑的沒法看,翠翠看得心驚肉跳。

    王妃當眾給攝政王戴綠帽子。

    一眾大臣皆興致勃勃地看向他們,心裏隱隱期待有一出好戲。

    談信秋走至殿下,放下佩劍,聲音響亮,“微臣,談信秋赴宴來遲,請皇上賜罪。”

    “愛卿請起,戍守邊疆多月,戰功累累,何來之罪。”太後站起身,笑道。

    “不負皇上跟太後的期望,不負百姓期望。”

    “愛卿快請坐。”

    “多謝皇上,多謝太後。”

    談信秋轉身,卻並沒有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而是向梁玉兒走過來,宋景淮見此也起身,站在梁玉兒身邊,與談信秋並立對峙。

    談信秋並不理會他,隻對梁玉兒笑,他黝黑的臉飽經邊疆風霜,顯得更加硬朗剛健。

    梁玉兒瞧著他,腦子裏又仿佛出現了昔日與梁玉兒春捉柳花,繞梁嬉鬧的男孩。

    談信秋的手粗糙幹燥,撫上梁玉兒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的淚水,為她擦幹。

    他說:“信秋迴來了。”

    信秋迴來了...

    梁玉兒的心髒不受控製地收緊,隻覺得無盡的悲傷從心裏流淌而出,發泄不完。

    又過了好一陣。

    梁玉兒才迴過神來,甩甩頭,眨了眨眼,眼神驟然清明。

    麵對著眼前的癡情兒郎,梁玉兒的心虛一陣一陣接著來。

    她該怎麽告訴他,他的梁玉兒,他癡苦愛戀的青梅,早已經不知所蹤。

    宋景淮的臉色已經沒法看,眉間緊了緊,不悅道:“談將軍請自重。”

    談信秋卻似乎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隻是將眼神慢悠悠地移向他,“謝攝政王批準臣迴朝。”

    似是挑釁,似是不屑,談信秋話剛說完,還沒等宋景淮迴應,便往對麵座位上走去。

    宋景淮卻也不惱怒,原本平仄的嘴角忽然彎了彎,為自己倒上一杯酒,朝談信秋邊舉了舉,眉角一挑也似是迴敬他的挑釁。

    談信秋嘴角諷刺,也將自己手中的酒杯舉了舉,仰頭一飲而盡。

    梁玉兒坐下之後,想起剛才不正常的舉動,心中有些後怕,到底怎麽迴事啊。

    這個身體...最近實在有點兒...不受控製...

    是因為談信秋來了的緣故?

    菲兒在身後輕聲道,“姐姐切勿讓王爺難做。”

    梁玉兒皺眉,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一見到菲兒,就覺得胃裏惡心,況且她現在沒什麽興致跟菲兒嘮叨,於是冷冷道,“你管得著嗎。”

    她現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早一天沒病沒痛,晚一天也不能改變什麽。

    她反正是佛了。

    她要趁自己還活著,給這對渣男賤女多添點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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