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隻她們三人,坐在窗台下的軟塌上,陽光懶懶地從窗外透進來。

    秦婆婆將銀針一線一線地穿插,這是一門繁冗的手藝,梁玉兒饒是看花了眼也學不會,翠翠倒是來了興致,也給自己備了針線,說是要織個小襪子看看。

    梁玉兒在這裏不用看書,隻是撐著腦袋發呆,覺得有些無聊。

    眼睛一瞟,忽然看見軟塌下方露出一個小邊角,像是藏著張紙似的,她將紙片抽出來,才發現原來不是紙片,是一封信,信上麵有一個小角被燒毀了。

    梁玉兒歪頭看看秦婆婆跟翠翠,她們都在一心一意顧著手裏的夥計,沒往她這裏看過來。

    梁玉兒稍微側了側身子,背對著秦婆婆跟翠翠,低頭看信,這信曾經拆開過。

    “玉兒親啟:

    城口一別,已有月餘。聽聞昔日青娥,已有良人相配,信秋甚慰。往昔世故,常在夢中。初見不過小兒垂髫,信秋有幸得丞相青睞,於火光中領至相府,心中所想不過平安長成,來報丞相恩德。相識玉兒,青梅竹馬,是信秋畢生之幸。玉兒兒時喧囂:今後必嫁與英雄。信秋暗暗牢記,苦學十餘載,終可領一方將士,擔家國重任。信秋北上之時,所望皆是戰火紛擾,百姓失苦,信秋不可置之不顧,請旨赴往邊疆要塞,擋胡人侵擾,保一方安寧。邊戍十載,遙遙不可期,玉兒勿牽。信秋。”

    這信封裏麵還有一個小信箋,梁玉兒把它倒出來,上麵隻寫了潦草的幾個字:“信秋,帶我走。”

    梁玉兒愣了愣,忽然心口有些發悶,眼前朦朧。

    她眼前出現了原來的梁玉兒,正坐在她這個位置,淚流滿麵地把信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指甲已經快要將紙張捏碎。隔了一會兒,她含著淚,手指顫顫巍巍的,將紙放到蠟燭上麵,卻在那燭火終於燃了信紙的一角之後,又迅速將它拿開,驚慌失措地將火吹滅,把信捂在胸口,眼圈紅紅的,隻是哽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心角窒息,全是絕望。

    *

    梁玉兒眼前清醒過來的時候,秦婆婆跟翠翠還如方才一般在忙著活計兒,沒有注意到她。

    這可能是原主的故事。

    梁玉兒將小信箋跟信塞迴信封,然後又悄悄將信封重新塞迴軟塌下麵,看了看正在忙活的秦婆婆,梁玉兒壓低聲音,問道:“秦婆婆,信秋他...”

    一聽到“信秋”,秦婆婆幹活兒的手一頓,抬頭認真看向梁玉兒,“姑娘還想著他?”

    梁玉兒下意識要搖頭,秦婆婆先歎了口氣,“若是當初丞相大人將姑娘許給信秋這孩子,倒不定是樁好姻緣...也不知丞相如何想的...”

    “信秋...我們兒時相識...”梁玉兒看著秦婆婆,吞吞吐吐地說道。

    秦婆婆顧自歎息,“要不怎麽說是青梅竹馬呢,分明那時候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不知道大人怎麽的,又不許了,信秋那孩子後來到邊疆去了,再後來,丞相又非要將姑娘許給攝政王.....”說著秦婆婆看了梁玉兒兩眼,深深歎了口氣,說道,“姑娘你那時候實在鬧騰得太厲害了...但還是強不過丞相,夫人那時候愁的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梁玉兒心下明了了些,不再說話,畢竟這是原主的感情,她還是...不要八卦了。

    隻是她有點想不通,原主跟談信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就不能成完親,再跟著談信秋一起去邊疆嗎?

    總不會是丞相不肯她去邊疆受苦吧...梁丞相...不像是這樣的人...

    梁玉兒緊緊皺眉,努力思索,原主的感情實在蹊蹺。

    想著想著,天又黑了,梁玉兒吃了大碗的飯,多吃了幾塊糖醋排骨。

    秦婆婆為她親自做了綠豆糕,梁玉兒嚐了嚐,很合胃口。

    秦婆婆一聽梁玉兒誇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姑娘要是喜歡吃,我每天都做。”

    梁玉兒看著秦婆婆滿臉的皺紋擠在一起,趕忙阻止,“婆婆不要勞煩了。”

    翠翠嘴裏都塞得滿滿當當的,話說得糊糊塗塗的,“婆婆教給我,我來做。”

    秦婆婆無奈搖頭:“瞧這孩子,自己都到了嫁人的年紀,還吃成這樣。”

    這話將翠翠逗得臉都紅透了,梁玉兒揶揄她,“等我孩子生出來了,就要著手給翠翠準備婚事了。”

    翠翠羞得轉身就跑。

    *

    夜裏。

    梁玉兒睡覺前還在想談信秋跟原主的事情,他們這對兒小情侶怎麽這麽奇怪。

    互相傾慕卻受到長輩阻礙,一個是功成名就未來可期的少年將軍,又有美人在側,但他卻舍棄一切去了邊疆;一個是丞相獨女,京城第一才女,卻能提出私奔這樣“不合禮法”的建議。

    最奇怪的就是這整件事情,明明可以兩全啊,成完親一起去邊疆,按照談信秋的本事,梁玉兒相信,談信秋完全可以保護梁玉兒,兩人可以做一對快樂的邊疆夫妻...

    偏偏這時候丞相出來阻撓,硬要原主嫁給宋景淮...

    不對。

    梁玉兒忽然心底一涼,不是這樣的,是宋景淮自己提出來要娶梁玉兒的,是菲兒給的建議,意欲拉攏丞相,但是宋景淮在朝堂上已經勢力龐大了,拉攏丞相做什麽?

    造反?

    不是,宋景淮自己就是皇親國戚,又當上了攝政王,幾乎就已經是掌控了皇帝的實權了,若是要造反,可以隨意找個借口將小皇帝趕下來,那他要拉攏丞相做什麽?

    梁玉兒努力迴憶書上的內容,她想的頭疼,腦子裏又好像瞬間變的空空的,什麽都記不起來。

    “慶和十一年,宋景淮除去異己方太尉,並將其朝中所有餘黨連根拔除......”

    梁玉兒眯著眼睛,隱隱約約隻能迴憶起這麽點,好像是這樣的,她好像就看到這裏,這就是上冊的大結局。

    梁玉兒想著想著,困意襲來,腦子逐漸糊塗,一邊罵宋景淮心眼小,容不下別人,一邊打著哈欠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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