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麵色驚變。


    她清楚林嫻姿境況不好,拿到號碼沒有貿然聯係。預備等結果出來,她也趁此,從梁朝肅那兒探探梁正平什麽蓄謀。


    萬萬沒料到,林嫻姿處境再生變故。


    她迴,“林女士既然有把握用連盈盈釣出內奸,說明暫時有把握掌控局勢,怎會突然暴雷?”


    信息發送,迎麵一個人低頭打遊戲,突然正麵撞上連城,猝不及防之下,一大一小兩部手機摔落在地。


    連城踉蹌倒退,穩住身形。


    對麵是個染著花白頭的年輕人,戴耳機,條紋襯衫銀鏈子,破洞牛仔褲馬丁靴,打扮不羈潮流,卻很有禮貌。


    立即替連城撿手機,彎腰致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把排位沒看路,對不起。”


    連城接過,屏幕還亮著,恰好馮時恩的迴複。


    “連城,你聰慧敏銳,之前林女士確實這般想,但內鬼可能有些出乎想象,能在層層圍察下掀風起浪的,必然是林女士推誠相信的心腹。”


    連城心髒一跳,攥著手機,匆忙迴了花白頭,“沒關係,我也沒注意路。”


    情況又惡化了,也更危險。


    上流社會富太太們挑管家、保姆都要慎之又慎,何況商海你死我活,血腥的鬥獸場。


    且她跟梁朝肅同居四年,再不上心他事業,也深刻見識幾次大起大落,跌宕風雨,股肱心腹緊要關頭有多重要。


    忠心耿耿是加持三頭六臂,表裏為奸如同臂膀盡斷。


    “這種情況,她不適宜再來齊省見我。”


    梁朝肅提出婚約時,預測林嫻姿最快認她在夏天,最晚在年底。


    現今林嫻姿情況再度複雜,不可能是夏天了。


    以梁朝肅的老謀深算,不可能看不出來。


    一邊兒是莫士誠陰謀多端,一邊兒是梁朝肅虎視眈眈。


    馮時恩迴得很斷定,“有冰島和發布會在前,林女士不會收迴這個決定。”


    連城心髒陡然裂開許多縫隙,不疼不痛,一種困脹的酸麻,難以形容,如漲潮逆流衝上眼眶。


    梁朝肅明指林嫻姿權衡利弊,連城一直很理解並認同。


    沒有哪個女人夫死子散,囿於血海深仇二十三年,孑然一個人嘔心瀝血畫策設謀,從千金貴婦走到商界台前。


    多少殺機,多少驚險,她必然要割舍,有拋棄。臨到頭,刻骨深仇終於有希望落幕。


    隻要熬到年底,丈夫九泉之下,在天之靈,即刻瞑目。


    她若真是血脈,四年都忍過來,這八個月,隻是黎明前黑暗。


    可林嫻姿冒險來齊省,是用行動表明,不願讓她忍。


    …………………………


    下午四點,連城迴到清溪穀度假村,度假村的服務人員熟稔替她泊好車。


    連城又換乘擺渡車,進入園子。


    這次是司機是度假村前廳經理,一路上頻頻瞥她,眼角眉梢喜氣洋洋。


    連城心緒雜亂,察覺多次,“你最近有喜事?”


    經理終於等到她問,“梁夫人,生日快樂。”


    連城瞧他一眼,“我生日是昨天。”


    經理一點不尷尬,點頭道,“我知道的,但昨天發布會那個無良記者,鬧得您不愉快。本來梁董早就吩咐好的場麵大辦,發布會小顧總通知延後到晚上,沒成想您晚上有事,竟驅車離開了。”


    “不過梁董實在愛重你,讓我們今日重新準備,又邀請了許多客人,省廳的夫人們也來。”


    之前輿論口誅筆伐,梁氏千夫所指,度假村裏的梁氏高管人心惶惶,省裏幹部態度一日淩厲過一日。


    他們這些員工從上到下,判了梁氏死刑了。


    結果,梁朝肅舉重若輕,一朝翻轉,省裏大人物立即派夫人前來,度假村裏又有議論了,梁朝肅圈子神鬼莫測,竟是權貴派的,有背景,有來頭,絕無樓塌台倒的那刻。


    連城麵無表情,沒搭腔。


    經理送她到小院門前,麵對這位冒天下大不為硬娶的梁夫人,他小心殷勤。


    “梁董正在裏麵等您,賓客們八點才到,生日晚宴是西式的。梁董囑咐了,您胃寒,等您迴來,要我們馬上送一碗雞絲粥,配菜都是剛摘下的時令鮮蔬,味道絕對合您口味。”


    連城沒有饑餓感,維持禮貌,頷首道謝。


    進入小院,正房中堂的中式八角宮燈開著,四周燈帶光線瑩瑩蒙黃,映著外麵白亮的天色。


    梁朝肅穿著墨綠色的真絲家居服,斜坐主位,長條案下八仙桌擺了文件,坐姿懶散,神態嚴肅。


    連城立在門階上,仔細觀察他。


    她去省城這一日去迴,路上總感覺身後有人跟隨,服務區刻意多停一小時,再迴程,這種隱隱綽綽的感知消失無影。


    若是梁朝肅派人,馮時恩找她采血化驗,梁朝肅就算不阻攔,也會顯露一份異樣。


    電話裏,他沒有,眼下,平靜的出奇。


    詭異莫測了。


    “進來。”


    梁朝肅突然抬眼,他眼下是烏青,眼球血絲多,短發仿佛剛洗過,未用吹風機,半幹半潮氣。


    連城昨晚能順利離開,多虧輿論兇猛,民眾信了許久的“真相”,一時半刻稍有不慎,依舊能被帶偏。


    質疑一波官商勾結。


    再有記者爆料冰島一事,梁朝肅不算焦頭爛額,也腳不沾地,估計這會兒才得閑洗了澡。


    連城抬步跨進門,是不是他,知不知道馮時恩來齊省。


    得試。


    “那名記者找到了嗎?”


    “嗯。”梁朝肅在文件上潦草落筆。


    室外明亮,室內光線無限放大,連城坐在下首第一位,清晰掃見文件末尾。


    是請求梁正平迴國。


    梁朝肅分明贏了這局,卻簽下字。


    是批準。


    連城唿吸驀地一窒,四肢不由僵硬,下意識鎖定他風平浪靜的側臉,“你父親要迴來?”


    梁朝肅寡淡合上文件,攤開下一份,“我們結婚典禮,他們要在場。”


    連城真窒息了。


    強烈的不安促動她心髒緊縮,五髒六腑火滋火燎的烤。


    他應梁文菲是她產前,連城沒想到這麽快。


    且記者確認是梁正平為迴國的又一探路石,他為何不反擊,反順梁正平,讓他迴國。


    而眼下情況不斷變化,婚約其實岌岌可危,梁正平迴來是敵非友。


    他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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