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想不通,也沒時間鑽牛角尖。


    她換下衣服,加價點了個超快特派,還有碘伏,沒敢買紅墨水。


    她賭梁朝肅隻會盤問每一樣的理由,不會真的去翻垃圾桶,看她血跡真不真。


    等東西剛到,門恰巧從外推開。


    外麵早就天光大亮,照的玄關通明,男人頎長的身影過於筆挺,像一隻蓄滿攻擊的野獸,無處發泄的躁鬱。


    連城觀望幾眼,不往前湊,更不多問,隻做耳聾眼瞎的擺設。


    梁朝肅臉上的表情更沉晦了。


    連城感應他激漲到快要壓製不了的脾氣,低下頭準備忍受他情緒的發泄。


    大學那四年同居,也是如此。


    起初,她積極應付,小意關心,但如同那兩張創可貼,反倒換來他更惱怒一頓懲罰,連帶警告。


    後來她就學乖了。


    梁朝肅根本就不屑她關心,在他眼中她就是一個發泄垃圾桶,乖乖承受便是。


    哪是一個人呢。


    “顧星淵的妻子懷孕了。”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外界反應很大,顧家扶持一位新繼承人,切斷了顧星淵的資金流,我最近焦頭爛額。”


    連城心中一動,果真如沈黎川信中所言,他麻煩纏身了。


    那這套房子,在這個迫切需要她解救的檔口,恐怕如同那隻包一樣,也是安撫她順從的產物。


    甚至他之前輕拿輕放的態度,都有了解釋。


    連城疑惑全解,迴過神,一雙焦糖色手工皮鞋已經逼進她視線。


    “而你。”男人影子籠罩下來,寒津津的燥意,“總是在我最忙的時候,給我製造麻煩,先是逃跑,現在又有父親找你,要將你遠嫁。”


    連城驀地抬頭,沒注意,撞上男人下巴。


    顧不上尖銳的疼痛,她捂住額頭,半遮住眼,借著遮掩,自下而上打量他表情。


    他逆著光,臉上風暴沉晦,惱怒不加掩飾了。


    這是不是說明梁父找她遠嫁,出乎他意料,跟他意見相悖。


    連城口舌發幹,倘若真是她猜測這樣,那她豈不是隻要順應梁父,用梁父離開梁朝肅掌控,她就有了再次逃跑的機會。


    男人拿下她手臂,一雙眼睛銳利如電,直盯著她“你想嫁嗎?”


    連城覷他神色,果斷搖頭。“不想。”


    梁朝肅指腹摩挲她前額那一片紅。


    應得幹脆利索,滿腔誠懇,再加上舉手發誓,是她一貫不走心敷衍他的不二法門。


    可這次敷衍,倒不算騙,她眼底鋪滿發自肺腑的,對嫁人的抵觸。


    連城態度給出去了,卻半天等不到男人下一句。


    她又偷偷抬眼,正撞上梁朝肅瞳仁黑漆漆,像兩個無底漩渦,攪動著許多情緒。


    她一樣分不清,脊背發毛。“我真不想,但我服從你的安排。”


    這樣總行了吧。


    一頭迴答了問題,又補充表明了順從他。


    按以往對敵經驗,達不到滿分,勉強過關卻是穩的。


    梁朝肅終於有了反應,“你每次這麽聽話,結果都相反,你覺得我該信你嗎?”


    連城豎起三根手指,“在人生大事上,如果我撒謊,下半生任你處置,絕無怨言。”


    梁朝肅明顯呆怔。


    有那麽一瞬間,連城似乎看見他瞳孔驟縮。


    不禁反思之前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現在想來都太假大空,梁朝肅務實,不怪他不信。


    不過這種誓,不是真決定要跑,她也不敢發。


    下一刻,身體驟然懸空,連城來不及驚唿,就被男人裹挾進懷中。


    “你留在南省,父親找到你是時間的問題。我本來會直接送你走,現在給你第二個選擇,你自己拒絕父親,脫離梁家。“


    連城驚地手心冒汗,要真被送走,隻怕跟當年報警後休學一樣,落得嚴加看管。


    她不由慶幸,“我選二。”


    梁朝肅凝望她,目光似曾相識,在她畢業那會兒不讀研時,好像見過一次。


    連城心中咯噔一跳,轉移注意力,“那我去上班?以便他找到我?”


    梁朝肅氣笑。


    ………………


    與此同時,梁家。


    梁母捧著一盞花膠燕窩進入書房。


    屋內窗簾半開,梁父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眉頭緊蹙,心事重重。


    “你剛從北方出差迴來。”梁母將燕窩盞放在他手邊,“生意上的事,就別想了。現在朝肅獨當一麵,你就算退休也不差什麽。”


    梁父晃著搖椅,“哪裏是獨當一麵,梁氏成他一言堂了。”


    “怎麽。”梁母品出鬱悶的意味,忍俊不禁,“前浪嫉妒後浪啊,那可是你親兒子。”


    “不嫉妒,是管不了了。”梁父端起燕窩盞,皺著眉一口喝了,“這種甜膩膩的補品,我不愛喝,下次別做了。”


    梁母嘴上應著,都幾萬個下次了,還不是端了就喝,她扶住梁父椅子,“你說遠嫁連城,他順著你,一個字都不反駁,怎麽還管不了?”


    梁父沉吟不語。


    說起來像被他說服,但實際上,根本不像那迴事,總感覺背後還有什麽。


    他在商場摸爬滾打幾十年,深知直覺這種東西,好的不一定靈,壞的絕對準。


    “我以前有沒有問過你。”他握住梁母的手,“為什麽忽然對連城就冷淡了?”


    “她——”梁母有些僵硬,見梁父神色鄭重,才道:“我發現黎川那件事後,她對菲菲和朝肅生了怨恨之心。”


    梁父頷首,“這幾年,連城對菲菲的確有些刻薄。那朝肅呢?”


    梁母麵色更差,“你還記不記得菲菲訂婚那日,朝肅讓她上台祝福,下台後她一個人站在角落裏,看朝肅的眼神,簡直叫我害怕。”


    “後來我又關注幾次,每每見到她的眼神,不是怨懟,就是黑壓壓一片,簡直觸目驚心。”


    梁母,“梁家養她十八年,菲菲沒迴來前,全家可著她捧。可到頭來,為個沈黎川,她就這樣怨恨在心,根本養不熟,我才徹底冷了心。”


    梁父碾手指,“既然她恨朝肅,你現在怎麽又懷疑連城勾引朝肅。”


    “你不懂女人。愛的時候,女人是小貓,是玫瑰,有爪子,帶刺,那是情趣玩鬧。可要是由愛生恨,爪子是刀,尖刺是劍,為了剖開男人的肚腹,是能隱忍蟄伏,不擇手段的。”


    梁父一怔,他跟梁母是兩小無猜到婚紗,感情上順風順水又專一,對女人的愛了解充分,對女人的恨,那是想都想象不到。


    “你是覺得,連城勾引朝肅,是為了報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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