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你身上為什麽會有朝肅的血?”


    梁母質問完,又看梁朝肅,“你們剛才動手了?”


    連城不等梁朝肅迴答,立即咬定,“他拽我,我掙開了。”


    “你為什麽掙開?”梁母聲音嚴厲,“朝肅手上有傷,你沒看到?”


    連城呆愣,從未想到梁母會是這個反應。


    梁朝肅收迴手,也盯著連城,眼裏的光涼浸浸,“母親第一反應是我的傷。狼心狗肺的東西,看到也不會在乎。”


    連城一而再而三被他羞辱,心中憤懣至極。


    她在乎那一次,創可貼扔進垃圾桶,還要警告她別癡心妄想,當她賤到沒記性,上趕著送臉給他踩。


    梁母目光來迴梭巡,連城一言不發,拳頭攥的死緊。


    朝肅毫無表情,陰鷙又森寒。


    她心中懷疑又不確定了。


    這麽緊張,勢如水火的氛圍,會存在兩個有曖昧的人中間嗎?


    梁朝肅的手機響了,他掃一眼屏幕,顯示是顧星淵。


    他摁掉。


    電話立即又響。


    梁朝肅再一次摁掉。


    電話鍥而不舍。


    梁朝肅不是好脾氣,連城聽過梁氏的高管評價他,是新世紀後的冷血君主,對外縱橫捭闔滌蕩一切,對內不容置疑獨裁專製。


    這點在方方麵麵都有體現。


    就電話而言,連城至今未見過,有人敢被他掛斷後,重打第二次的。


    梁朝肅不耐接起,“什麽事?”


    “小柔懷孕了。”


    停車場寂靜空曠,顧星淵急躁,難以自持,聲音大的穿透喇叭,連城也聽見了。


    “我三叔必然會有針對她的行動,我們計劃要改一改,優先保護她。”


    梁朝肅手一頓,餘光瞥向連城,“什麽時候懷的?”


    “一個月前,她身體不好,醫生交代不能受驚,計劃推進勢必會影響刺激她,不可行了。你現在在哪?我們需要重新商議一下。”


    涉及機密,梁朝肅向梁母點頭示意。


    升起車窗,窗戶逐漸縮小的縫隙裏,模糊傳出他的聲音,冷酷無情、


    “能不能護住她,護住孩子,是你這個當丈夫的責任——”


    連城麵色慘白。


    作為相同禁忌關係的例子,麵對顧星淵妻子懷孕,他全然不在乎,刻薄寡義至此。


    就算她早有心理準備,依舊如墜冰窟。


    毛骨悚然。


    ………………


    梁朝肅急事離開,連城迅速收拾好情緒,跟梁母上車。


    車開出盛園。


    梁母拉過她的手,意味深長問。“你覺得,你哥哥做的對嗎?”


    連城斬釘截鐵,“對。”


    梁母意在敲山震虎,不想她如此堅決,反倒愣住。


    連城迎著她驚疑的目光,一臉毫不掩飾的厭惡,“這世上什麽都能變質,唯有家人親情不能。”


    梁母一下一下輕拍她手背,又問,“你們小姑娘不一直向往這種,衝破一切,放棄世界也要愛的感情嗎?”


    梁母一再試探,連城罵的更加痛快,“這不是感情,這是三觀不正,豬狗不如,眼裏隻有欲望,醜陋齷齪的人渣。”


    梁母張大嘴,發不出聲。


    連城反倒握住她的手,輕撫她手背,“母親不認同嗎?能跟親人赤裸相對,不在乎父母傷心,親人難過,難道不是狼心狗肺?”


    話說到這份上,梁母隻能符合,“父母養育,傾盡心血,這種人確實狼心狗肺。”


    連城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意。


    梁母自問一雙眼睛能看穿所有妖豔賤貨,話是不是真心,有沒有作假,她分的出來。


    不免迷惑了。


    她和菲菲一致懷疑,連城為留在梁家勾引朝肅。


    而且很有可能已經勾引成功,若不然,在狐家的事上,菲菲多次祈求,朝肅怎麽會不鬆口。


    可倘若真有什麽,能罵的這麽同仇敵愾,義憤填膺嗎?


    梁母沉默半響。


    轉而說起相親,“這次是媽媽欠考慮。你不是媽媽親生的,憑自己的條件,官家子弟是攀不上的,媽媽選劉青鬆,是也是想保你以後生活水平不落。”


    她刻意一停頓,審視連城。


    果然抵觸。


    情緒瞞不過她的眼,那剛才確實是真心實意了。


    再開口,梁母聲音正常多了,“既然你接受不了劉青鬆,這門親事就算了。”


    連城驚詫。


    梁母下意識避開梁朝肅,“媽媽再怎麽說養你這麽多年,關乎你一輩子幸福,怎麽舍得強迫你。”


    連城垂下眼瞼。“謝謝母親。”


    她好虧。


    早知道梁母準備改換主意,剛才跟梁朝肅,就該更理智,更冷靜,更忍耐。


    哪怕他再刻薄,過分,她應該是裝出逆來順受,麻痹他,好為逃跑創造寬鬆條件。


    ………………


    迴到梁家,連城上樓,反鎖好門,給白瑛打電話。


    “我準備走了,有一筆私房錢,明天取出來給你,你幫我開個新戶。”


    白瑛已經接受鐵閨蜜要跑路的事實,此時心頭酸澀,“連這個都要防備嗎?”


    連城歎氣,“不防備行嗎,我今天剛被抓去跟劉青鬆相親,你當梁朝肅那一個億是白花的?隻怕我跑後,前腳用銀行卡取錢,後腳就被抓住。”


    白瑛怔住,“劉青鬆?是我想的那個劉廳長的小兒子?”


    “嗯。”


    白瑛像是踩中尾巴的貓,一下子從床上竄起來,“劉青鬆有艾滋啊,梁家不知道嗎?”


    連城聲音悲涼,“知道。”


    “臥槽,這他麽是謀財害命了吧。”白瑛捶床,“陰險歹毒,滅絕人性。連城你跑是對的,以前是我瞎了眼,認不清形勢人心。”


    連城鼻子一酸,笑聲比哭還難堪,“我以前也做夢,夢梁家還當我家,能有人哪怕稍稍愛我一下,我一定會很聽話。”


    白瑛攥手機,“連城,你有家,我家——”


    “別說傻話。”連城堵住她話茬,鼻音濃重,“你幫我已經是上賊船了。再說——我有家了,那可是送子娘娘座下的童子,她會很愛我,我也會很愛她,將來有十幾年的時間,跟我黏在一起。”


    白瑛反應過來,“等等——你決定留下孩子?”


    “是。”連城深吸氣,“白瑛,我想過……我幻想有人給我個家,如果沒人給,能有個人,讓我給她一個家也好……我知道這樣有目的性的出生,對孩子不公平……”


    連城捂住臉,“可……我會做個好媽媽。給我姑娘世上最綿長不變的愛,永遠不會放棄她,不會突然不愛她。哪怕死亡來臨,我保護她到最後一刻。”


    白瑛說不出話。


    她不談戀愛,沒有孩子,體會不到做母親的心情。


    但,她體會連城。


    體會她,無助淒惶到破碎,想將自己缺失渴望,彌補在孩子身上的絕望靈魂。


    “你會的。”她哭腔比連城還大,“我也會,我是她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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