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唱《兒歌三百首》能驅魔這事,長根現在是一點都不信,但陳玄奘對著他唱兒歌,卻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惱怒之下,他重重地錘了下去。


    因為右手太用力,連抓著對方前襟的左手都不自覺地鬆了鬆。


    不想,陳玄奘滑溜之極,才察覺到前襟被鬆開的瞬間,便猛地往下一矮身,借勢掙脫長根的束縛,然後往邊上一竄,眨眼間出了包圍圈。


    眼見長根追上來還要再打,陳玄奘一邊向後退,一邊瘋狂擺手:“慢著,慢著,我對你唱歌,不是把你當妖魔,隻是想要喚醒你的人性,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人性。我相信,你一定也是善良的。”


    “你說俺沒有人性?”


    “不是……”


    “你說俺不是人?”


    “不是……我……啊……”


    “不是你,是誰說的?”


    “我是說……啊……”


    “好膽,竟然承認了!”


    “……”


    就在一追一逃間,陳玄奘挨了不少老拳,終於讓長根的怒氣稍稍宣泄,順便也搞清楚了,為什麽自己一報名字,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被所有漁民視為公敵。


    原來,都是《西遊傳》的鍋!


    冤啊!


    在長根的押送下,陳玄奘最後還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迴來,而他那不羈的發型,也愈發像一把倒置的拖把。


    他邊走邊念念有詞道:“大叔你聽我說,《西遊傳》真不是我寫的,我來這裏的一個目的,也是想要調查,《西遊傳》是誰寫的。”


    “……”


    “真的,我尋思這冒我名的人,既然在書裏寫了你們村,而且寫得有板有眼,那如果你們的情況真的和書裏一樣,他肯定對你們特別熟,就算不是你們村的人,也來過你們這裏。”


    “……”


    “我覺得,你們村的人不太可能寫得出《西遊傳》。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看不起你們,實在是這本書……怎麽說呢……它太不一般了,肯定不是普通人寫的,包括長安的那些讀書人,也沒幾個人能寫得出。”


    “……”


    “大叔,你好好想想,你們村之前有沒有來過什麽比較特別的人,特別是讀書人?這很重要,如果你想到的話,請務必告訴我!”


    “……”


    “還有書裏說的魚妖,你們這裏真的有魚妖嗎?他是不是叫沙僧?真的是被你們打死然後拋屍河中的嗎?”


    聽到這裏,長根忍無可忍,直接將他重重地丟到地上:“沒有!沒有!俺們這裏沒有來過什麽特別的人,也沒有什麽魚妖……你休想蒙騙過關!說什麽《西遊傳》不是你寫的,放屁!就算不是你寫的,也肯定是你認識的人寫的!”


    “說得有道理!”


    陳玄奘讚同地點點頭,可旋即又認真地問道,“這裏真的沒有魚妖嗎?不是我非要較真,實在是書裏麵的許多內容,比如豬剛鬣、孫悟空,都已經有人證實確實存在。如果真的有魚妖,還是盡快把他的人性喚醒為好。”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不信的話……”


    長根左右張望了一下,最後幹脆一蹬腿,幾個健步衝到河邊,然後高高躍起跳了下去。


    砰的一聲,伴隨著水花濺起,所有人都跑到河邊,緊張地看著水麵。


    雖然魚妖的事可能是《西遊傳》作者編的,但有個人被他們打死並拋屍河中卻是真的,加上陳玄奘說豬剛鬣、孫悟空都確實存在,由不得他們不心生忌憚。


    萬一被那個作者烏鴉嘴說中了呢?


    但很快,長根就從水裏冒出頭,大聲道:“什麽魚妖?哪有魚妖?那鳥書上說的什麽魚妖,完全是瞎編的!”


    說完,他一會兒仰泳,一會兒狗刨,一會兒還潛入水中,花樣百出地證明水裏很安全,沒有什麽魚妖。


    最後,長根甚至把頭埋在水裏,隻留兩條腿在水麵上亂蹬,整個人一下東一下西像是被什麽東西拖著一樣。


    “啊……”


    長根的女兒長生有些害怕地驚唿。


    見狀,站在她旁邊的一位漁民蹲下來,輕聲安慰說:“別怕,你爹這是在逗你玩呢。”


    “是啊,我記得這情況,跟書上說的一樣。”


    “確實一樣,沒想到長根這小子還挺有一套,竟然學得這麽像。”


    “長根這人,你別看他平時老實巴交的,其實心裏焉壞!”


    “要不然,他能娶到根嫂?”


    “……”


    眾人笑語盈盈,全都把眼前的一幕當成表演,甚至有人興致勃勃地詢問陳玄奘為什麽還不救人。


    陳玄奘緊鎖眉頭,旋即大急:“不對!快!快把他拉上來!這不是裝的,他是真的被什麽東西拖住了!”


    “哈哈,他急了,他急了。”


    “人家才不是急呢!《西遊傳》都是他寫的,他能不知道這是書裏的情況?他肯定是想要嚇我們。”


    “你們說,等會長根一點事都沒有的從水裏出來,說裏麵根本沒魚妖,他會怎麽狡辯?”


    “這還能怎麽狡辯?肯定是說,水裏真的有魚妖,長根認為沒有魚妖,是因為被魚妖迷了心智!”


    “哈哈,你也能去寫書了!”


    “……”


    然而,就在眾人笑嗬嗬的時候,村長也突然出聲:“不對!陳玄奘說的是真的,裏麵真的有魚妖!”


    “村長,你怎麽也信了他的鬼話?”有漁民當場質疑。


    “不是……”村長急了,“陳玄奘說的是真的!長根的水性你們都知道,他能在水下憋這麽久?”


    “啊!”


    眾人全都反應過來。


    從長根把頭埋在水裏開始,時間已經過去了足有半炷香時間。


    也許世界上確實有能憋氣這麽久的人,但這個人絕對不是長根,甚至數遍他們全村,都沒有人能憋氣這麽長時間。


    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好些人把手裏的家夥往地上一丟,就要跳下去救人,可看了看水裏依然“玩”得正歡的長根,卻不約而同地頓住。


    這水裏,可是有魚妖!


    就在這時,噗通一聲,伴著水花濺起,一個人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眾人循聲看去,跳水的不是哪個漁民,而是一個讓所有漁民都意想不到的人——陳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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