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石敬塘治理河東,好多事他都親自處理,尤其是一些疑難案子。有一次,一個小店的『婦』人和軍士爭執,告到官府,『婦』人說:“我在門外麵曬穀子,被他的馬吃了很多。請大人明斷。”軍士卻說冤枉,但又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石敬瑭就對斷案的屬吏說:“他們兩個人爭執不下,那用什麽判斷是非呢,你給我把馬殺掉看看腸子裏到底有沒有穀子。有就殺軍士,沒有就殺『婦』人。”於是就將馬殺死了,馬的腸子裏沒有穀子,證明是『婦』人在誣陷軍士,想訛詐他錢。石敬瑭就下令將那個刁『婦』處死了。


    處死確實有些重了,但五代時的法律就是這個特點:立法重,處刑殘忍。像淩遲即民間說的千刀萬剮這種殘酷的刑罰也經常用。這次處死『婦』人以後,境內肅然,再也沒有人敢耍刁欺負別人了。


    石敬瑭斷案有時也用情理處理,這反而使一些棘手的事迎刃而解,當事人也都心服口服。


    有人賣地給他分居的哥哥,價錢沒有講好,弟弟就要賣給別人。買主為防以後哥哥找麻煩,就讓弟弟拿哥哥同意轉賣的書麵文書來。哥哥不肯給,弟弟就告到官府。縣令認為兄弟倆都理屈,然後送到石敬瑭那裏請他處罰,石敬瑭說:“人之所以做不義之事,是由於我這個父母官新來,沒有及時教育百姓,我很慚愧。如果論他們的是非,哥哥得到好地,弟弟賣個好價錢,說有理都有理,說無理則都無理,但哥哥作為兄長不對的地方多一些,應該重打哥哥一頓板子。至於地,就賣給出高價的人。”大家聽了,都很佩服他將這個棘手的案子斷得如此明了。


    卻說永寧公主送弟弟李從厚入朝,李從厚貶於衛州,半路上又被人殺死。公主被軟禁洛陽,百思不得脫身。


    李從珂正宮劉皇後,乃勾攔之女,明宗長興年間,李從珂為潞王時,遊於柳巷,見此女雖落風塵,美而且賢,可以奉箕帚,遂納之。及帝即位,立為皇後。清泰三年元旦,李從珂大會文武於廷,朝賀已畢,賜群臣宴罷迴宮。永寧公主至帝前,賀壽酒罷,公主奏曰:“今皇上接統禦極,福布八荒,百姓謳歌,士民樂業。惟臣妾久留木樨宮,不得與石駙馬相見,望皇兄垂念兄妹之情,放妾歸晉陽,與駙馬一麵,此隆恩也。”言罷,滿眼流淚。帝因酒醉,乃曰:“在宮中有甚虧你,隻思歸晉陽,欲與石郎同謀作反耶?”公主泣奏曰:“妾豈有此心,石駙馬亦非反臣。”帝笑曰:“朕戲言耳!賢妹可往朝陽宮見你嫂嫂,以盡人臣之禮。”公主領諾。


    原來公主素輕張皇後出身微賤。當日領旨,無奈隻得進宮。


    宮人報知,劉後妄自尊大,佯為不知。公主立在宮前半日,不見動靜,忿然發怒,搶門而入。


    見劉後端坐不動,公主正『色』責之曰:“汝乃何等人出身,敢如此無禮,失了國家禮體,吾立了半日,既無宮娥來接;進得宮來,複又端坐不動,是何禮也?”劉後曰:“汝出言不遜,罪莫大焉!以家*之,吾嫂也,汝姑也;以國*之,吾皇後也,汝臣也,入而不拜,自失其禮,尚敢責人失禮乎?”公主曰:“我乃明宗皇帝之女,當今之妹,金枝玉葉,汝乃是煙花之『妓』,以君後壓我國姑乎?若非吾夫把守三關,使外夷不敢侵犯,吾兄安得坐享太平,汝亦安得為皇後也?”劉後曰:“汝不聞古人雲,一歲為君百歲奴,汝夫受朝廷重祿,即朝廷之奴隸。汝雖皇妹,亦宮中使喚之人,焉敢在此誇口!”公主聽罷大怒,即挺金笏向前欲打劉後。劉後忙陪笑臉相迎。徐謂公主曰:“望國姑息怒,念賤妾見識欠遠,前言特戲之耳!”公主擲笏在地,怒氣稍息。


    卻說李從珂還宮,一班宮娥,皆來迎接,劉皇後邊泣邊訴:“念妾身乃煙花之女,蒙陛下不鄙,使賤妾得侍巾櫛。一旦位居正宮,兢兢業業,未嚐敢行非禮之事,滿朝文武,稱得賢助。不想皇姑今日領旨朝賀,不行君臣之禮,反出不遜之言,穢罵百端,又欲持笏打妾。賤妾固不足惜,毀及至尊,豈人臣之禮乎?”李從珂聞言大怒,便遣宮娥宣公主到來,不由分訴送入冷宮。


    卻說公主囚禁在冷宮中,飲食俱廢形容憔悴。隻有一名宮娥伏侍。宮娥名叫李玉英,原是馮丞相侍女,見公主憂愁,以好言寬解。當晚迴報馮丞相。馮道聞言大驚,次日李從珂升殿,馮道奏曰:“永寧公主乃明宗之女,石敬瑭之妻,來朝已經年餘,今駙馬石敬瑭為陛下把守三關,陛下何不將公主放迴,讓她夫妻團聚呢?”從珂曰:“我怕石敬瑭心懷異心,固強留之。”“馮道曰:石駙馬果欲造反,何惜一妻乎?況二子在朝,陛下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李從珂一聽言之有理,當下召入公主,好言撫慰。公主自然謙遜,又住數日,方才告辭。從珂且進封她為晉國長公主,俾她悅意,且賜宴餞行。


    公主還歸晉陽,即將進宮後的前後遭遇告知石敬瑭,敬瑭怒曰:“昏君賤『婦』,敢如此無禮,誓必殺之!以雪吾恥。汝且迴避,待吾商議起兵!”敬瑭與劉知遠議曰:“公主無辜受苦,此仇如何可報?”知遠曰:“明公久得士卒之心,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強,若興兵傳檄,帝業可成。豈可坐視而忍辱乎?”敬瑭曰:“汝言深合吾意,但恐謀事不成,反招禍害。”桑維翰曰:“主上即位之初,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可縱之深淵耶! 然卒以河東三關令明公把守,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也。明宗遺愛在人,主上以養子嗣位,群情不附,況公乃明宗之愛婿。今主上逆情見待,此非首謝可免,但力為自全之計。契丹主素與明宗約為兄弟,公誠能推心屈節以事之,朝唿夕至,何患不成!”敬瑭之意遂決。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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