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聲道:“奴婢為公子穿上衣衫吧。長公子也得去換身衣裳才能出門的。”

    胡亥乖巧的張開手任由桃將自己抱在懷裏往後院帶,一雙大眼睛卻機靈的在嬴政和秦焰身上滾了一圈,向他們擺著手。

    待胡亥離去,嬴政憂心忡忡的說:“有些話寡人不好對胡亥說得太透,他年紀太小,不明白那麽多複雜屈曲的事情,也不懂奴仆為了往上爬能做多肮髒的交易。

    胡亥自小與你親厚,秦焰,替寡人好好教導他,寡人實在不想這個捧在掌心裏的孩子成了他人攫取權利的工具,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父王不必憂心,兒臣對胡亥的愛護之情不下於父王,定然會盡心教導他。”秦焰說著,眼神中透出一股極為柔軟又極為堅韌的光芒,他用堅定的語氣說,“胡亥隻是年紀尚幼,隻要對他細心引導,以胡亥的聰慧,何愁他不明白人心險惡呢。”

    “你說得對,是寡人多慮了。”

    嬴政聽了心中最為信任的長子的話,臉上立刻顯出得意的神色,直接把之前的憂慮拋之腦後,欣慰的拍了拍秦焰的肩膀說,“好兒子,好好照顧你弟弟,帶他玩得開心點。”

    與胡亥消除了父子之間的隱憂,嬴政心滿意足而去。

    秦焰喚來內侍為他更換出門的新衣袍,帶上胡亥和一隊多達百人的護衛前往酒肆。

    胡亥屁股一直疼得厲害,站著的時候屁股上用厚厚的軟布裹著藥草還好,可坐在馬車之中顛簸不已,哪怕墊了再厚實的軟墊,胡亥還是沒多一會就眼淚汪汪看相秦焰。

    “大哥,你抱著我坐好不好?我屁股疼。”胡亥看著秦焰上揚得越發明顯的嘴角,一邊說著直撲到他懷中。

    秦焰趕忙接住胡亥軟綿綿的身體,在他肚子上捏了一把,笑意盎然的調侃:“今日你可是費盡力氣才出宮的,沒見到高漸離和宋如意,你自己怎麽就先喊苦了。”

    被秦焰提起自己疼痛的屁股,胡亥自然想到沒從嬴政嘴裏挖出來的趙高結局如何。

    他漆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停頓片刻後,壓低聲音說:“大哥,今日阿爹聽到我提起趙高為什麽忽然發脾氣了?他被我連累了麽?”

    秦焰斷然道:“與你無關,父王懲罰趙高是因為他得到了父王的信任,卻又去肆意揮霍這難得的信任——若非趙高狂妄自大以為父王對他信任絕不會懲罰,他怎麽敢明知道此事不妥,卻瞞著你欺上瞞下。”

    胡亥瞪大眼睛小嘴微張,過了好半晌,眼中竟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垂下頭,擰著秦焰衣擺上裝飾的花紋,不高興的說:“阿爹對一個內侍比對我還重視,我不高興。趙高真討厭,阿爹、阿爹也討厭,阿爹最討厭了!”

    他撅著嘴一臉委屈,忽然緊緊抱著秦焰鉑金不妨,十分嬌縱的說:“大哥你答應我,要對我重視超過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能比我重要!”

    秦焰注視著胡亥明明應該十分惹人厭煩的模樣,卻從他恍然無措的眼神之中看出胡亥眼底深藏的害怕。

    他抱緊胡亥,認真的說:“這秦國之中,再也無人比你對我來說更重要了。”你是我心中大秦的未來。

    胡亥沒想到秦焰真會用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對自己承諾,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怪異的情緒,既有不敢置信,還有一股十分微弱卻真是存在的甜蜜感覺。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加快不少跳動速度的心髒,嘴角總是十分到位的笑容,終於不受控製的露出些許傻氣。

    胡亥心想:被人重視的感覺真好。

    這……一定就是被謳歌了無數年代的親情!

    果然很感人!

    “大哥,我也最喜歡你了!以後沒人比你對我來說更重要!”胡亥收起臉上的笑容,繃著臉用力點頭,連總帶著一股甜膩撒嬌味道的聲音都變得清朗了許多。

    秦焰看著他這幅認真的小模樣,眼中笑意越發柔軟說出口的話卻十分不中聽:“從此以後你每日多加一個時辰的功課。”

    胡亥笑容一僵,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高聲說:“大哥,這時候你怎麽能說這個?”

    秦焰眼中笑意更盛,繼續不緊不慢的將後半句話說完:“再加半個時辰的馬步和半個時辰的弓弩。”

    胡亥抓著秦焰手腕狠狠咬了一口,忿忿的說:“我忽然覺得大哥、大哥距離最好還需要磨練。”

    說著話,胡亥哼了一聲直接扭過頭,秦焰伸手捏住他肉嘟嘟的下巴,微微用力便讓胡亥迴過頭。

    他側臉與胡亥一貼,嘴唇從胡亥的耳垂上擦過,低笑著說:“你若是能跟得上我同樣歲數的學業,我就不再管著你、壓著你,讓你隨便開心玩樂。”

    暖暖的唿吸吹在胡亥耳邊,他抱著秦焰的脖頸,腦中一白,脫口而出:“我要壓著大哥,不給大哥壓!”

    秦焰墊了墊很有些分量的胖娃娃,順手掐了掐他肚子上的軟肉,輕笑著調侃道:“難道胡亥現在不是壓著我呢麽?”

    不等紅著臉的胡亥迴答,規律搖晃的馬車已經停下腳步,一道粗豪的聲音急切的從門外響起:“為何荊軻會死了?!他昨日入城時候還好好的!”

    “壯士稍等,待我與胡亥下車細說。”秦焰探出頭向外吩咐一聲,然後便迴過視線。

    宋如意原本怒氣衝衝,卻不知為何當年輕公子視線從自己身上滑過的時候,腳步一頓,被他懾服在原地,停下了悲怒交加的喊聲。

    那公子身著一件素色錦緞廣袖袍服明明端坐在馬車之中,一動也沒動!

    “能自己站穩嗎?”清朗的青年男子聲音響起,猶如鍾磬之聲透徹悠遠,餘音直接穿透車廂傳入宋如意耳中。

    宋如意忍不住搓了搓耳朵,忽然覺得自己耳根發麻。

    他心想:扶蘇的音色分明沒有絲毫變化,可對自己和對問話之人的語氣卻猶如寒冬臘月和春風拂麵的區別,也不知道是何人有幸被他如何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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