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督亢地圖之中的淬毒匕首早就落在隨同而來的士卒手中,仔仔細細的包裹起來以防萬一。

    而那張真正作為燕國朝貢誠意的地圖,更是被立即送往能人異士手中竭力加速趕製副本,隨後送到易水河邊的王翦上將軍手中。

    “既然上卿覺得沒什麽需要改動的地方,那麽您先休息,蒙毅先走一步,迴稟大王。”蒙毅拱手辭別,從容而去。

    荊軻在房中久等不至的秦舞陽終於姍姍來遲的時候,卻像個小姑娘似的擺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把事情從頭到尾向荊軻說了一遍。

    “上卿,咱們可怎麽辦啊?府院已經被秦軍包圍起來了。”秦舞陽麵色煞白,哆嗦著嘴唇一字一頓的好不容易將話說完。

    荊軻原本在蒙毅拽著自己東拉西扯的時候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味兒了,卻沒想到秦人竟像是早就是破了他們的計策,隻等待他們上鉤似的,將行刺的危機處理得如此幹脆利落。

    荊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隨後低聲說:“他們還說什麽了不曾?”

    秦舞陽看上去更想要大哭一場了,他狠狠一跺腳,哽咽道:“秦人欺人太甚了!他們竟然留話說,讓我們明日如期朝見秦王,行燕國臣服之禮,做夢!我絕不同意!”

    荊軻看著秦舞陽這幅完全不顧一切的驕橫蠢樣,終於忍無可忍的說:“燕國根本沒有與秦軍對抗的實力,明日不行臣禮,難道你打算後日就開戰嗎?”

    秦舞陽茫然的看向荊軻,無言以對,失魂落魄的走了。

    荊軻直接坐在地上,捂著額頭低笑出聲,笑聲之中滿是自嘲之意——出行前便事事不順,再麵對此時徹頭徹尾的失敗,荊軻心如死灰。

    他輕輕摸出腰間的短劍,自言自語道:“荊軻有負摯友所托,不能完成信諾,無顏苟活於世。賤命一條,隻能舍了它去見你了。這樣也好讓燕國不至於徹底對秦國臣服,全力一戰還有勝利的希望,若是稱臣便隻能任人宰割了。”

    話落,荊軻橫劍劃破脖頸,一道血線立刻衝上橫梁,將他頂得“嘭!”的一聲悶響,摔在地麵上。

    荊軻吼間傳來“霍霍”的喘息,眼神卻變得釋然,原本噴湧的血液很快變得低緩,將他整個浸泡其中,荊軻抖著食指在地麵輕輕抓著,終於徹底失去體溫閉上雙眼。

    燕國使臣尚未來得及朝見便自殺了,無論如何這也算得上一件大事。

    秦焰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感覺卻隻有震驚和不解。

    他永遠忘不了上輩子父王被荊軻堵在鹹陽宮正殿之中追殺逃竄時候的狼狽模樣,可荊軻竟然這麽容易就……自殺了?

    “他怎麽死的這麽早?我答應高漸離讓他們見荊軻一麵了!”秦焰還沉浸在荊軻自殺的消息之中,忽然聽到胡亥一聲驚唿。

    秦焰垂下眼簾掩飾住自己眼中的震驚神色,順勢開口替胡亥遮掩:“父王,荊軻已死,燕國獻地、稱臣的事情還怎麽辦?”

    原本在章台宮被每日逗弄小兒子過得舒心不已的嬴政卻沒忘記胡亥說了什麽,他心頭大怒,狠狠瞪了胡亥一眼,卻仍舊麵色陰沉的先討論國事:“荊軻真乃一名義士,若是稱臣大禮完成,寡人自然能夠明正眼熟的操控燕國。他不早不晚死在今夜,燕國竟然還是和我大秦相同的諸侯國!”

    秦焰見嬴政大怒,原本隱隱約約存在於心頭的擔憂忽然消散無蹤了。

    荊軻的當頭一棒終於讓父王從接連不斷的勝利之中清醒,重新感覺到天下並非他隨意操控的。

    “下令王翦,對燕國立即宣戰。”嬴政眉頭緊皺,終於重新燃起滅國的雄心。

    “父王,高漸離和宋如意怎麽辦?”作為一名地道的熊孩子和豬隊友,胡亥毫不猶豫的再一次笑聲插嘴將自己賣得徹底。

    嬴政一愣,晃神許久才從腦中的國務抽迴思緒,他有些遲疑的說:“……你說的是荊軻的那兩個摯友?寡人不會難為他們的。”

    胡亥露齒一笑,拍了拍胸口,一副安心了的模樣說:“這我就放心啦,高漸離擊築無人能及,宋如意做的肉也特別好吃。”

    原本被胡亥開口打斷了怒火的嬴政瞬間劍眉倒豎,怒聲道:“你什麽時候跑出宮的?寡人還沒來記得及跟你算賬!”

    胡亥小嘴一癟,直接撲到秦焰懷中,緊緊抱著他的脖頸尖叫:“大哥快跑,阿爹要打我屁股!!!”

    秦焰垂眸看著胡亥瞪大了雙眼的緊張模樣,忽然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臉頰後,直接將他拋給嬴政,柔聲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大哥,說好的我學會劈砍動作,你一定保護我不被父王打的。”胡亥被嬴政按在膝頭狠狠抽了一巴掌,瞬間紅著眼睛看向秦焰控訴。

    秦焰略有些心疼的看著他,卻平靜的說:“我們當初商量的條件是學好不是學會。”

    “大哥最壞了!我討厭——啊!!阿爹,好疼,你輕點!!!”胡亥趴在嬴政懷裏,伴隨著“啪!啪!啪!”的把掌聲,胡亥圓潤的身子疼得來迴哆嗦。

    胡亥挨打是家務,嬴政打得再狠也手下留情了,迴頭還特意叮囑趙高前去尋夏無且去秦焰院子裏給紅著眼眶淚水漣漣的胡亥治傷,可迴頭麵對國政的時候,嬴政又覺得自己被反複無常的燕國氣得腦仁疼。

    蒙毅收起了麵對荊軻時候刻意展現的熱情笑容,繃著臉拱手道:“大王,秦舞陽高喊我大秦是邊陲野人,不堪為天子最後血脈的燕國之主,無論如何,他不肯出席大禮。”

    “寡人雖然早知道燕國反複無常,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夠請到一個真義士,而這義士身邊跟著的副使迂腐至此,拒絕臣服不是為了保存國家,而是為了諸侯的麵子!可笑!”嬴政用力一拍大案,心中雖然惱怒不已,卻不如最開始聽說荊軻死訊之後那麽怒發衝冠。

    嬴政隨口抱怨一句,隨後露出深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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