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怔,將酒壺放迴桌案。然而不及迴身,手腕卻被嬴政一把扣住,大力之下,整個人被拉了過去,貼在對方懷中。

    美人起初一驚,很快會意,立刻化作一泓柔情萬種的秋水,攀上了對方。

    嬴政麵上沒有什麽表情,他隻是忽然將人打橫抱起,向床榻走去。

    眼看著嬴政連衣飾也未去,便就著放下自己的姿勢俯身而來,美人順從地躺在對方身下,伸手輕輕地觸向他衣襟,替他寬衣。

    然而手腕卻再一次被扣住。

    美人抬眼看向嬴政的雙眼,卻發現對方看著自己眼,在燃燒著的情欲之下,隱約可見一抹異樣的冷冽。

    嬴政素來不是一個情感外露的人,然而此時此刻這抹淩冽,卻如刀一般鋒利,刺得美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嬌聲喚道:“陛、陛下……”

    這一喚卻仿佛將嬴政喚醒了一般,他忽然皺了眉,將人一把推開,站起身來。

    不像。一分一毫也不像。

    自己當初是如何竟看走了眼,將她弄進宮來?

    “來人!”揚聲一喚,門外便進來了幾名侍衛。

    美人匆匆忙忙地拉起半退的衣衫,還不知究竟怎麽迴事,便又聽他道:“拖出去斬了!”

    美人大驚,眼見侍衛已然朝自己走過來,忙朝著嬴政連滾帶爬地過去,尖聲哭道:“陛下!臣妾、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嬴政背身而立,連身子也未迴,隻是驀然地看著侍衛將哭喊著的美人拖了出去,還了室內一片清靜。

    門外美人的哭聲越來越遠,而他內心仍舊是躁動非常。嬴政迴身走到桌案邊,一腳踢翻了滿桌的玉盤珍饈。

    心知錯不在美人,而在自己。這種無處排遣的情緒,在心頭壓抑了太久,便頻頻化作抑製不住的怒意,燒得他無法平靜。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門外時候的宮人,宮人不敢進門,隻在門外小心翼翼道:“陛下,可有何吩咐?”

    嬴政低頭看著地上的狼藉,片刻後道:“再拿酒來。”

    秦焰立在迴廊的一角,靜靜地看著幾個侍衛搬著一個麻袋從不遠處走過。大雨仍在下,在那麻袋上衝刷過一迴,落入足下的泥土時,已然是刺目的殷紅。

    秦焰閉了眼,不忍再看。

    他暗暗有些後悔,如若自己那時提點她幾句,是否結局會有些不同?隻是此念一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正因為他太明白自己的父皇的是怎樣的人,便也清楚,自己做什麽,鬥不過是徒勞。

    帝王之身,便能視人命如草芥,肆意殺伐,這是他永遠也無法認同,卻為嬴政所篤信的事。或許,這便是自己同他之間永遠存在著的鴻溝罷。

    秦焰知道,除非自己有朝一日能取對方而代之,否則,重活一世,依舊什麽也不能改變。

    這絕非他所要看到的結果,絕非。

    暗暗握緊了拳,又無力地鬆開,秦焰抬眼無聲地凝視了方才美人屍身離去的方向,轉身準備離去。

    而正此時,身後卻傳來一聲唿喚:“長公子請留步!”

    秦焰頓住步子迴身,卻見來者乃是嬴政身邊侍候的宮人,便客客氣氣地迴了禮。

    那宮人來得有些急,頓住步子也不急寒暄,隻道:“陛下傳公子即刻過去。”

    秦焰聞言一怔,沒有立即答話。

    那宮人見狀,便又有些心焦地催促道:“陛下今日不知為何,仿佛是喝醉了。正好傳公子過去,公子便替奴婢勸勸陛下吧!”

    嬴政雖然身為一代雄主,然而酒量卻是不好,這一點秦焰是明白的。畢竟自己淺薄的酒量,便是承襲了他。

    故秦焰知曉嬴政平素極少飲酒,今日驀然聽聞他竟喝醉了,心下便不免有些疑惑。他遲疑了片刻,終是對那宮人道:“父皇傳召,豈敢不去。這便走罷。”

    秦焰推門而入,見到嬴政手握著酒壺,醉倒在桌邊,心下便是一痛。

    他慢慢走過去,在對方身前蹲下,輕輕地喚了聲:“父皇……”

    嬴政似是醒了過來,睜開眼,看了看他,笑道:“是你……”許是喝醉了酒的緣故,他眼神有些朦朧,但仍是掙紮著要站起身來。

    秦焰遲疑了片刻,終是伸出手,將人扶住。

    船行至湘水對岸,嬴政上了湘山祠,帶著眾人行罷了祭祀之禮,便原路而返。船上秦焰仍是一副極力隱忍的難受的樣子,嬴政看在眼裏,卻並未說什麽。

    之後的路途裏天公大為作美,無一日不是風和日麗的大好天氣。由是眾人暢通無阻,自南郡經由武關而行,兩個月後返迴鹹陽時,已是這一年的年末。

    一路上,或祭祀先祖或標榜功德,秦焰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隨在嬴政身後,言聽計從,分外乖順。而那夜的種種卻是仿佛是心照不宣一般地,再未被人提起過。

    返迴鹹陽城後,這半載時日裏積攢下的,須得嬴政親自過目定奪的國事便紛至遝來。嬴政一麵遣隨行官員將路途所見的弊病記錄下來,陸續處理,一麵夙興夜寐地浸氵壬在堆積的政務之中,待到將其盡數參閱完畢,交代下去,才發現這一年眼見著便要過去了。

    年末的事務雖然較多,然而真正到了年關之際,朝中上下反而俱是一派清閑。嬴政驟然閑散下來,便心血來潮,將所有子嗣們召集在一起,去城郊遊獵。

    十幾個孩子投他所好,俱是玄黑的衣袍,唯獨一人身著白衣,打馬慢慢地跟在後麵。神情雖淡,卻也足見對此事無甚興趣。

    嬴政看在眼中隻做不知,揚鞭狠狠抽在馬臀上,黑馬引頸長鳴,聲音高亢雄渾。眾子見父皇寶刀未老,仍是如此氣魄逼人,心下不覺振奮非常,紛紛跟著揚鞭,策馬狂奔而去。

    馬匹驅馳了一陣,嬴政下意識地迴過頭,去尋覓那白衣的人。然而身為長子的他本應緊隨自己身後,此事卻是尾大不掉地跟在最末。嬴政微微斂眉,收迴目光,卻恰是觸到離自己最近那人的目光。

    竟是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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