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底特律,下午。

    奧本希爾斯宮,一場畫展剛剛開始,黑人畫家丹尼爾站在展館門口,向著買票參觀的人鞠躬致謝。

    他是一名肖像畫家,畫風以超寫實風格著稱。

    據說,哪怕用200倍放大鏡觀察,其畫作也沒有任何瑕疵,人像的汗毛、皮膚皺褶都惟妙惟肖。

    業內對丹尼爾讚不絕口,新聞媒體也給丹尼爾冠上了天才畫家的稱號。

    在過去兩年間,丹尼爾的肖像畫價格,猶如坐上了登月火箭,從幾百美元一直飆升到了幾萬美元。最近的一副少女肖像畫,更是拍出了43萬美元的天價。

    這讓年輕的黑人畫家有些興奮。

    而今天,能在寸土寸金的奧本希爾斯宮展覽,本身就是成功的象征,隻要繼續努力,那麽,不出所料,丹尼爾終會踏上上層階級。

    不過,年輕畫家並沒有因此產生任何驕傲浮躁的情緒,他知道,今天來參觀的人群,是這個城市的精英人群,更是自己的潛在客戶。

    此刻,他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像紳士一樣彬彬有禮。

    “您好,歡迎光臨!”

    “謝謝能在百忙中參觀鄙人的拙作。”

    “您裏邊請!”

    ……

    這些外交辭令般的語言,讓賓客們對丹尼爾的好感倍增,貴婦們甚至偷捂嘴角,露出戲謔的笑容。

    每當此時,年輕畫家就會微微羞紅了臉,隨著笑容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時間接近上午九點,丹尼爾正準備結束門外的迎賓工作,就在這時,一對賓客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起來,那是一對母女。

    母親大概六十多歲,身穿灰色呢子風衣,頭發略顯花白。而女兒不過十六七歲,纖瘦高挑,在腦後綁了一個馬尾。

    隨著兩人踏上台階,少女的馬尾左右搖擺,一派青春氣息。

    丹尼爾微微愣了一下神。

    底特律跟紐約、洛杉磯等城市不同,這裏地處偏遠的密歇根州,大部分是美國的本土居民,但是,此刻出現的這對母女,卻是亞洲麵孔。

    她們黃色皮膚,黑發黑眸,在一群金發碧眼的美國人中,顯得尤為突出。

    這時,兩人剛剛走到丹尼爾身邊,母女一起站定腳步,衝著丹尼爾微微頷首,一時間,丹尼爾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女孩太美了。

    那是一種屬於東方的、神秘的美,飄逸,出塵。像一片飛舞的雪,或者一湖碧藍的水。

    令人窒息!

    成名之後,丹尼爾身邊並不缺乏美女,一些粉絲甚至以跟丹尼爾共度一夜良宵為榮。丹尼爾並不拒絕這種接觸,逢場作戲,你情我願而已。

    並不會牽扯到愛情,甚至婚姻。

    但這個東方麵孔的女孩不同,她微微一笑,就似乎在自己心尖上撓了一把,讓人心癢難耐。

    不,這樣的形容未免褻瀆。

    應該說,是心底那份久違的沙漠被濕潤了,正在煥發出勃勃生機。

    丹尼爾抿抿嘴唇,正想著要怎麽打個招唿,母女已經轉身,從丹尼爾身邊走過去,進了展廳。

    丹尼爾不由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太失敗了。

    ——竟然忘記了打招唿。

    不過,還有機會。

    丹尼爾深吸一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接著,他走到一隊客人麵前,自然而然的開始向客人介紹自己畫作。

    但他的眼神卻一直追隨著母女。

    他相信,憑著自己現有的成就,他有把握讓少女對自己產生興趣,何況,他對東方有一定的了解,他的畫作,也正是借鑒了東方神秘的畫技。

    此時,母女正站在丹尼爾的一幅畫作前,低聲交談著。

    “媽,丹尼爾的畫是不是跟師伯有幾分相似?”女孩用手指著畫作中的細節,“你看這兒的眼部處理,就是用了廖師伯陰陽虛實的技法。”

    “差了n個級別。”母親搖搖頭,“他隻是學了一點皮毛,距離靈魂畫技差了很多。”

    “n?”女孩啞然失笑,“媽,你都會說美國俚語了。”

    “廢話,來了美國六十年,26個英文字母媽還能認不全?”母親白了女兒一眼,似乎發覺岔開話題,稍頓一下,又說,“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他一麵,唉……”

    母親低低的歎息著。

    似乎受了母親的影響,女孩也沉默下來,兩人從丹尼爾的畫作前一一走過,卻不再駐足。

    黑色的大理石地麵映出兩人的影子,倒影緩緩向前,走到最後一幅畫作前的時候,女兒仿佛下定了決心,她停下來,拽了一下母親的衣袖,說,“媽,我決定了,明天就去中國,去找廖師伯。”

    母親似乎正陷入迴憶。

    聽見女兒的話,她很久才迴過神來,說,“好,小紫,你去吧,記得見到廖師伯,要替我說一聲對不起。”

    “媽……”

    “沒事,沒事……”母親抬起手,擦拭一下眼角,“這麽多年了,師兄他……應該不會怪罪我了……”

    兩人交談幾句,又折身迴來,順著原來的路走出展廳。

    整個參觀過程,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鍾。

    等到丹尼爾接待完一波賓客,抬起頭來的時候,母女已經走出了展廳的大門,少女的背影透過光亮的玻璃門,猶如一株白色雪蓮。

    “喂……”

    丹尼爾不由追上前去。

    剛剛雖然在跟客戶交談,但丹尼爾根本心不在焉,少女恬淡的微笑,精致的麵孔,仿佛一直在眼前。

    他擅長肖像畫,對少女人物的描繪頗有心得,但此時想起來,自己所畫的人物,竟然沒有一副,能抵得上少女的自然妝容。

    那樣的令人驚心動魄。

    一個畫家直覺告訴他,若是以少女為藍本,一定可以讓自己更上一層樓。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仿佛被少女偷走了。

    丹尼爾追出門的時候,母女倆已經上了一輛福特汽車。

    汽車在奧本希爾斯宮前稍作調整,接著疾馳遠去,匆忙間,丹尼爾隻看見了汽車的車牌號寫著l5288。

    丹尼爾皺著眉頭,狠狠的對撞了一下拳頭。

    其實,也不怪丹尼爾錯過了少女,而是,他根本沒有料到,母女隻停留了短短的幾分鍾。

    福特汽車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視野裏。

    丹尼爾站在門口,帳然若失。

    片刻後,他拿出自己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等到電話那頭接通,他仿佛丟了魂一般,對著電話,呢喃著,“邁克爾,我愛上了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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