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仍隱沒在延綿起伏的大山背後,東方天際魚鱗狀雲團被染得通紅。


    “叮鈴~叮鈴……”


    風吹過峽口,吹動關口城樓簷角下的風鈴。


    “希望此行一切順利。”


    馬紀迴頭看一眼身後眾人,輕歎一口氣。


    踏出眼前這座雄關,便進入關外,正式脫離太玄宗勢力範圍。失去了宗門的庇護,連馬紀,這位練氣宗師也不免心裏一陣忐忑。


    他倒不是擔心自身安危,作為隊伍領頭羊,他肩負著把全隊人馬安全帶迴來的使命。


    “哈哈,馬老不必憂慮,就咱們這支隊伍,天下哪裏去不得?”


    一旁馬背上的郎世平一手提僵,一手把玩著兩枚銀亮鐵膽,哈哈大笑起來。


    郎世平年紀四十來歲,紫堂臉,粗重眉毛下,一雙虎目精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視。


    他去年才突破練氣境,升任副院主,正是意氣風發當口。


    此次關外較武,也是他主動申請加入的,否則一次例行的關外較武,太玄宗也不會奢侈到派兩位練氣境宗師前往。


    “馬老,郎院,通關文牒已驗過,咱們可以過去了。”


    孫香主打馬走了過來。


    “哈哈,郎老弟說的是,走了,出關!”


    似被郎世平的豪氣所染,馬紀大笑著,馬鞭一揚,率先奔向城門。


    “後麵的都跟上!”


    孫香主一路行到隊伍末尾,督促眾人出關。


    二三十匹馬並三輛馬車魚貫穿過高大的城門,順峽穀行十來裏路便出了小倉山範圍,進入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時值初冬,百草枯殺,一片焦黃。


    進入草原後,隊伍加快速度。前三十四裏,偶爾還能遇見大隊或零散客商的長長馱馬隊。


    行過四十多裏後,便半天不見一個人影,偶爾能見頭頂有蒼鷹飛過,路邊野溝裏時見牛羊或鳥類屍骨。


    “江哥你看,那邊有個湖泊!”


    劉遠洲興奮大喊。


    一路行來,滿地都是一片枯黃顏色,猛然間看到一抹清亮,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嘿,還有羊群呢。”


    江春貴手搭涼棚,側身看向湖泊。


    “必武師弟,那是咱大順的牧民嗎?”


    高飛問一旁的劉必武。


    劉必武仔細辨認一番,搖頭道:“看不出來,不過這裏離關口已有五土多裏,榆州的牧民一般不會跑這麽遠來。”


    “不是咱們的牧民,看到那藍色旗子了嗎,若我猜的不錯,應該是北蒙達達漢部的牧民。”


    常威開門說道。


    “那一定是了,常師兄曾跟隨家裏商隊深入草原做買賣,對草原上的事情還是很清楚的。”


    劉必武說道。


    “常師兄厲害!”


    “有空還請常師兄給我們講講草原的事。”


    劉遠洲等人紛紛開口說道。


    常威謙遜地笑著,嘴裏連道哪裏哪裏,一定一定。


    “好像這裏還是咱大順的地盤吧?”方奇鋒皺眉道。


    “按理說,小倉山到大倉山之間三百鄉裏草場都是咱大順的地盤,但北蒙和大金卻不認。”


    常成說道。


    “這兩年還好些,前些年北蒙的羊群曾一度趕到小倉山腳,甚至小股遊騎越過小倉山到定邊等縣搶劫,殺人放火,無惡不做。”


    “真是可恨!”


    江春貴咬牙切齒。


    “咱們的邊軍是吃幹飯的嗎?怎能仼由他們胡作非為!”


    高飛亦一臉憤慨。


    劉遠洲點點頭,內心也是這般想法。


    常威搖頭苦笑,軍事上的事他可不懂,不知如何迴答,隻得閑口不言


    幾人沉默而行。


    “今天就走到這是,都下馬來這裏集合,搭帳篷,生火造飯。”


    孫香主的喊聲傳入耳中,劉遠洲停勒住韁繩,停住馬。


    此時紅日即將墜入遠處地平線,眾人身後都拖一條長長的影子。


    孫香主選的露營地是一處矮丘的背風處。


    劉遠洲牽著馬走過去,見地上有燒火的痕跡,亦有許多石砌的坑道,看來這裏經常有過往客商露宿。


    此時三輛馬車已卸了馬匹停作一排,有雜役從車篷取出帳篷鍋灶等用具,開始忙碌。


    “遠洲,來這裏!”


    常威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衝劉遠洲招手。


    從榆州院出發前,常成被馬紀任命為他們幾個執役弟子的臨時小隊長。


    劉遠洲應聲走過去,放開手中韁繩,任由馬兒去吃草。


    他一屁股在大石頭上坐了,脫下靴子拍打粘在靴麵上的灰塵草籽。


    打幹淨靴子放在一邊,又脫下已被汗水浸濕的襪子搭在靴子上晾著。


    “真他娘累啊!”


    江春貴坐在劉遠洲身旁,學他的樣子打靴晾襪。


    “是啊,比在莊裏翻一天地都累。”


    劉遠洲深表讚同。


    他們這一天行了將近一百多裏路,自然不是都騎在馬背上,而是走上二三十裏路便下馬步行一二十裏,如此往複,真累的夠嗆。


    “哈哈,方師兄你也學會走鴨步了。”


    江春貴突然大笑起來。


    卻他們四人是第一次騎馬,經驗欠缺,在馬上長時間上下顛簸,大腿根磨傷了,走路隻能盡量撇開腿,像一隻鴨子。


    方奇鋒瞪了他一眼,也在大石頭上坐了。


    不一會兒,高飛和劉必武也過來了,人員到齊。


    “各位師兄弟,剛才孫香主分派了職事,咱們幾個用不著幫著去做飯搭帳篷,山背後有一處水泊,咱們的任務是去打水,並照料馬兒。”


    常威站在大不大上高聲說完,跳下大石頭。


    “必武、遠洲跟我去趕馬去飲水,麻煩方師兄高師弟去取水囊,江師弟你去山背後去查看水源情況。”


    他分派好任務,眾人都動了起來。常威做事穩重大方,又有關外生活經曆,是以大家對他都很信服,對他分派的任務都無任何不滿。


    見劉必武有些磨蹭,常威踢了屁股一腳:“快起身,天黑前要趕迴來呢。”


    劉必武不情願的起身,劉遠洲也趕緊穿上鞋襪跳下石頭。


    當常威三人把馬匹都攏到大石頭附近時,江春貴站在丘頂上手指一個方向大聲道:“水就在那邊,有二裏來路,上來就能看得見。”


    眾人趕著馬匹拿著水囊趕到水源處,看到一個不大的水潭,潭水幽深,清澈見底,周圍長滿密密野草。


    眾人齊力把十來個水囊裝滿了水,方奇鋒三人送水囊迴去。


    常威這才叫劉遠洲劉必武趕馬兒來飲水。那馬在邊上早按捺不住,得到允許歡快地一擁而上,低頭用舌頭撩著水麵。


    “常師兄,咱們為什麽不把營地造在水邊呢?這樣打水也方便,你看這裏水邊風景多好。”


    劉遠洲問常威。


    “嗬嗬,看來遠洲師弟很少在野外露宿。”


    常威笑道,指著水邊沙地道:“看到這些腳印了嗎,很多野獸都會來這裏喝水,夜晚睡這裏不安全。”


    “還有,住在水邊,吃喝拉撒難免汙染水源,是以,一般都把營地建在下遊二三裏以外。”


    劉遠洲果然在沙灘上發現許多雜亂的動物腳印。


    點點頭,心道原來如此,不覺對常威愈加佩服。


    給馬飲完水,劉遠洲三人趕著馬返迴營地。


    炊煙嫋嫋,陣陣肉香彌漫。


    吃罷吃飯,自有隨隊雜役收拾碗筷。


    劉遠洲等六名執役弟子分到一頂靠中心的帳篷。時辰尚早,他們六人便爬到丘頂消食。


    除了營地的燈火,整個世界一片黑漆漆的。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狼嚎,聽來頗為滲人。


    他們也不敢走遠,就站在丘頂上說會閑話便返迴帳篷。


    一夜無話。


    次日早辰,劉遠洲睜開眼,見其他五人尚在睡夢中。他起身穿好衣裳,收拾好臥具,打開帳篷走到外麵。


    除了火堆邊兩名守夜武師,整個營地靜悄悄的。


    走近火堆朝那兩名守夜武師問候早安後,劉遠洲爬上丘頂,一陣冷風猛地吹過,他忍不住打個冷戰。


    抬頭望天,見陰沉沉的。


    不會要下雪了吧,劉遠洲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走到水泊邊洗了把臉,他見沙灘上又出現許多新鮮的動物腳印,想來昨夜有動物來喝水。


    就在水潭邊尋塊平坦處,他開始每日例行練功。


    從入靜中醒來,劉遠洲臉上不覺露出笑意,他的樁功突破二十二節了,比預想中快了幾天。


    又打了一趟十八散手和梅花拳,見山丘後營地方向有炊煙升起,嘈雜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知道眾人都已起來,他便往營地走去。


    迴到營地,吃罷早飯,收起帳篷等用具重新裝上馬車,眾人繼續上路。


    走了三四十裏路,天上便有米粒般雪子落下來。


    朔風唿嘯,吹得人耳朵生疼。


    “真他娘冷,早知道出發前把帽子拿出來了。”江春貴放開韁繩,雙手不住搓著耳朵。


    他打小生活在關中腹地長安,哪經曆過秦北的苦寒。


    劉遠洲表現就好多了,延州和榆州氣候相差不大。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上便鋪了一層雪。


    “都上馬,加快步子,後麵的馬車,注意跟上!”


    前頭孫香主的聲音清淅傳入耳中。


    眾人便紛紛上馬,催馬快行。


    到中午飯點的時候,雪依然未停,地上積雪已厚厚一層,已沒過馬蹄,眾人背上薄薄粘了一層雪,都似披了一件白褂子。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


    劉遠洲抖了抖衣服,把身上雪抖落,停下腳步,右手擦掉額頭一層細汗。


    “江師兄,現在不冷了吧?”


    他喘口氣,笑著問一旁的江春貴。


    江春貴亦停亦下腳步,擦擦汗,大口喘氣,答道:“我,我現在想脫去外袍,身上出了汗,難受的緊。”


    劉遠洲趕緊勸他打消這個念頭,一熱一冷容易感染風寒。


    “快看,前麵溝裏好像有馬車掉下去了。”


    走在前頭的劉必武突然說道。


    劉遠洲和江春貴上前查看,果然見遠處前方路邊衝溝內陷了一輛馬車,有兩個人正站在車邊向太玄宗隊伍不停招手,應是尋求幫助。


    很快隊伍裏分出四五個人去幫忙,眾人合力把馬車推上道路。


    劉遠洲走過的時候,見路邊停著兩輛馬車,路邊衝溝內散亂掉落著許多牛羊毛皮、鐵器等。四五個人正在揀掉落的貨物。


    眾人冒雪又行得十餘裏路,到得一個露營點。眼見雪不見小,孫香主同馬紀與郎世平商量後,決定不再趕路,隊伍就地安營紮寨,埋鍋造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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