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明仲坐在書桌前寫著文章。學堂裏的教師照著縣試考的內容布置了些題目給明年參加縣試的學子,要他們練習著寫文章。桌上點著油燈,李明仲寫完一篇,讀了一遍,“這寫的是什麽東西?”他心裏莫名煩躁起來。今日白天之事,對他觸動頗大,直到現在他還心神不安。他也不勉強再寫了,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拿下一本《大學》,打算再溫習幾遍書。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人走了進來,是李明仲的父親李福光。


    李福光見兒子在看著書,關切道:“小仲,休息一會,來吃些你媽做的雞蛋湯。”說著把一碗雞蛋湯放在書桌上,又用指甲撥一下油燈燈芯,房間裏頓時亮了很多,然後拿個凳子在旁邊坐了。


    李明仲放下手裏的書,伸個懶腰,坐下端起碗吃起來,一邊問:“我媽呢?”


    “她啊,嗯有事出去一會。”李福光麵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兒子,爸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他心裏這樣想著,一絲愧疚就不翼而飛了。他看著自家兒子,嘴角不覺翹了起來,目光柔和。李福光兩子一女,老大已成家立業,和自己一樣在地裏刨食,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女兒還小不提,唯老二有讀書的天賦,更難得肯吃苦讀書,因此他和婆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二身上,盼他中個秀才迴來,從此改換門庭。


    但今日聽到的一個消息,令他們夫妻二人驚懼異常,後怕不已。自己的兒子居然被打了,萬幸的是他並未受到什麽傷害,但也是嚇得他們一身冷汗。“我娃好好的讀書種子,跟莊裏二娃幾個人混一起都被帶壞了,萬不能叫他們壞了我娃的前程。”李光福和婆姨商量後得出一致結論。


    “小仲啊,有個事跟你商量,明年二月就要考試了,年前你就住在臥虎坪安心讀書,不要來迴跑了,吃飯我叫你哥給你給送。”李福光突然說道。


    李明仲停下喝湯,抬頭看著他爸,一臉疑惑。


    李福光又道:“我是這樣想的,一來,住那裏沒人打擾你,二來近學堂方便跟教師請教,三呢同學多,可以多交流讀書心得。”


    李明仲點點頭:“好吧,聽你的安排,隻是吃飯就迴來吃,反正也不遠。”


    李福光搖搖頭,語氣頗為強硬道:“還是叫你哥送飯,其他你不用管,隻管讀書就行。”


    李明仲便不再說什麽了,低頭默默喝著湯,不一會就喝完了。


    李福光目的達到,也就不再打擾兒子看書,他起身收拾了碗筷,臨出去了,又道:“小仲,你沒事多去你大爺爺那裏坐坐,匯報一下讀書情況。”


    李明仲一愣,轉念一想便知道父親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知道了。”


    時間迴撥,李明仲的母親王氏卻是去了劉遠洲家,到了門口,見窯裏燈亮著,就推門走了進去。


    劉大和婆姨張氏見來人,剛忙起身招唿。


    “都在家呢,你家二娃呢,我拿了些雞蛋來看看他。”王氏一進門就開口說道,說完把手裏提著的籃子放門口地上了。


    劉大和張氏麵麵相覷,都不知王氏葫蘆裏賣什麽藥。


    “哎呀,你們還不曉得啊,二娃和我家小仲還有虎娃喜子幾個今天集上跟人家打架了,聽說二娃還被打的不輕,怎麽他沒跟你們說嗎?”王氏聲音高了起來,臉上做出驚訝的樣子。


    張氏的臉立刻黑了下來,“劉大,叫二娃過來。”她氣唿唿道,轉頭又對著王氏勉強笑了笑:“小仲媽,你來炕上坐著,地上冷。”


    劉大看了一眼王氏,也不做聲,出門去了。


    劉遠洲此時正躺在炕上看著書,書是從三爺那裏拿的,書名叫《齊民要術》。他哥坐在地上,手腳並用,修補著一隻籮筐。


    《齊民要術》是一部農書,主要講述農、林、牧、漁、副等生產技術知識,劉遠洲看的津津有味,若有所得。


    劉大推門進了邊窯,劉遠洲兄弟二人抬頭看去見是自己的父親,便不再理會。劉大走到炕邊,遲疑片刻,還是問劉遠洲:“二娃,老實說,你今天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劉遠洲心裏咯噔一下,他強自鎮定道:“爸,你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這會了還撒謊!是人家小仲媽來說的,說你和小仲他們跟人家打架,還說你傷的不輕,她特意拿了一籃子雞蛋來看你。”劉大氣道。


    劉遠洲默默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劉大又恨恨道:“傷到哪裏沒有,給我看下。”


    劉遠波也放下手裏的籮筐,站起來緊張道:“老二,到底怎麽迴事?誰欺負你了?傷到哪裏沒有?”


    劉遠洲看著他爸和他哥,心想這事是瞞不住了,便把今天打架這事大概說了一下,關於自己被打也隻輕描淡寫的提了下,最後道:“爸,哥,我真的沒傷到哪裏,你們看我像受傷的樣子嗎?”


    劉大和劉遠波見劉遠洲的確不像受傷的樣子,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劉大又道:“你媽叫你過去呢,趕緊的。”


    劉遠洲慢吞吞的下炕穿上鞋,心裏埋怨起李明仲來:“說好的不告訴家人,你怎麽又說了呢,還叫你媽來看我,這不是叫我難堪嗎。”他磨磨蹭蹭跟著父親進了中窯,就見他母親張氏正在跟王氏說著話。


    張氏見兒子進來了,板起臉,厲聲道:“二娃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學會騙人了?”


    劉遠洲隻低著頭,看著腳尖,一聲不吭。


    “傷到哪裏沒有?”張氏又問。


    劉遠洲鼻子有點酸,他抬頭笑了笑說:“媽,沒事的。”便把剛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張氏聽了,頓時鬆了口氣,她還真擔心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哎呀,二娃你沒事啊,那就好,可把我嚇壞了。”王氏這時拍拍胸口,接著又道:“我看呀,都是劉大龍家的那個小子虎娃惹的事,還有張鐵匠家的喜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呀以後離他們遠點,還有我家小仲,他是要考秀才的,再這樣下去也要被帶壞了。”


    劉遠洲聽著,臉上火辣辣的,“這哪裏是來看我,分明是來興師問罪的,這是嫌我們連累的她兒子了,她說的是虎娃喜子,何嚐又不是在說我。”劉遠洲想著,偷偷看了看父母的臉色,見他們也是一臉的尷尬。此時他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裏憋著一股氣,異常難受:“不想叫我打擾你兒子就跟我說,何必在我爸媽麵前說,害的他們也跟著丟臉。”


    “嬸嬸我們曉得了,沒事不會去打擾仲哥的,你放心。”劉遠洲深吸一口氣,頭冷冷說道。


    “哎呀,二娃你別誤會啊,嬸嬸不是那個意思。”王氏急急道。


    “嬸嬸,我瞌睡了,先去睡覺了。”說完轉身出門去了。


    王氏臉上有些掛不住,她看看劉大兩口子,跺了跺腳,說:“你看你家二娃,我也沒說什麽啊。”


    “是不是這個意思你心裏不清楚嗎?”劉大兩口子心裏這樣想著,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王氏畢竟心裏有些虛,“哎呀,我就是來看看二娃,沒成想鬧成這樣,劉大兩口子,我先迴去了。”王氏幹笑著,轉身出門去了。她出了門便匆匆往自家走去。沒走多遠,劉遠波追了上來,把籃子塞給她道:“嬸嬸,二娃既然沒傷著,這雞蛋你就拿迴去吧。”王氏還帶推說,劉遠波轉身跑了。王氏搖搖頭,提著籃子快步朝著家裏走去。


    劉遠波迴到窯裏,見劉遠洲和衣躺被子上發呆,便安慰他:“二娃,你也別太往心裏去,莊裏人都曉得小仲媽是什麽樣的人。”想了一下,他又道:“你呀,以後還是離小仲遠一些。”


    劉遠洲心裏一陣煩躁,不耐煩道:“知道了哥,我先睡了。”說完掀開被子就躺進去了。


    劉遠波歎了口氣,替劉遠洲掩了掩被角,然後他又拿起籮筐繼續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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