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醒啦。”


    馬車上,古老雙手抄著官袖,看向幽幽轉醒的蘇清河。


    他去監天司提人,沒想到卻看到了滿臉是血、昏迷不醒的蘇清河,連忙找來太醫救人。


    得知隻是累暈過去後,他便將昏迷的蘇清河隨便打包打包,拎上了馬車。


    “這是……”


    感受到馬車的震動,蘇清河內心一慌。


    他這是要被送迴蘇家了嗎?


    因為他沒達到殿下心中的預期?二殿下對他失望了?


    他不要他了嗎?


    眼淚瞬間溢出眼眶,順著清秀俊麗的麵頰流落了下來。蘇清河真的很喜歡監天司,也很喜歡工部,他在這裏得到了尊重,得到了認可,他找到了自己擅長的事物,可這樣的日子就好像是偷來的,他最終還是要迴到原本屬於自己的地方……


    他太失敗了,他還是不夠優秀,所以才會被淘汰,才會被厭棄……


    他什麽都做不好……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還未來得及墜落在官袍上,便已冰涼得令人如墜冰窟,古老看著即便是哭泣也要咬著嘴唇隱忍不發聲的青年,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其實他何嚐看不出來,這孩子的性子出了問題。


    隻是他覺得,平和的時間總會消磨掉過去的痛苦,就像他被二殿下打的屁股板子一樣,即便留下了傷痕,但痛覺也會消失,人還是要向前看,才會不辜負以後的生活。


    “別哭了,都當官的人了,像什麽樣子。”古老搖搖頭,無奈道,“等到了遼州,若是讓二殿下看到你的眼哭瞎了,還不知要怎麽磋磨和責備我這個老頭子。”


    說不定又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扯著嗓子喊什麽“你還我可愛的蘇清河嗚嗚嗚!”。


    古老驚悚地抖了抖身子,又連忙把那畫麵踢出腦海。


    蘇清河啪嗒掉落的淚水一停,茫然抬頭:“二殿下在遼州?何時去的?”


    “是啊。”古老點點頭,“你難道不知道?殿下自請前往遼州去救沈大人,如今已經半月有餘了。他寫信讓老夫帶著你去遼州做什麽冰雕,你甚是手巧,正好到時候,老夫將雕刻之術傳授於你。”


    蘇清河驀地破涕而笑,又哭又笑地抽著鼻子,“我還以為、還以為……”


    二殿下不要他了……


    擦幹淨臉上的眼淚,蘇清河才後知後覺,“救沈大人?沈大人出了什麽事兒?”


    “好像是被山匪給劫走了,不過聽說已經救迴來了。”古老極少上朝,也是從其他官員那裏才得知的消息,“總之不礙事,趁著趕路的這些日子,你也休息一下,太醫說你過度勞累,需要休養幾天,不要再看書了。”


    蘇清河聽話地點頭,得知謝承澤並沒有拋下他,隻是事出匆忙離京外出,他終於一掃過去的陰霾,抬手輕輕撥開了馬車的車簾。


    放眼望去,外麵雪白一片,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豁然開朗。


    殿下,清河好想見你。


    清河想給你做點心吃了。


    ……


    “這破點心,怎麽這麽難做。”


    柴房裏,沈淵看著蒸籠裏被蒸得麵目全非的麵糕,忍不住揉了揉早已沾滿麵粉的眉心。


    無論是前世和今世,他都吃過蘇清河做的點心,自然也清楚,對方做的點心簡直是色香味俱全,能讓謝承澤那隻愛吃甜食的小饞貓念念不完,簡直太正常了。


    隻是沒想到,這麽難做。


    哪怕隻是樣子做的好看些……


    沈淵幾乎可以想象,要是把這些糕點遞到謝承澤麵前,那家夥會如何無情的發出哈哈嘲笑聲。


    果然還是該去買現成的糕點嗎?


    親自做的,真的拿不出手。


    沈淵揪了一塊麵糕,塞入唇中品嚐,味道倒是尚可入口,不至於難吃,但顯然與蘇清河的手藝相差甚遠,很容易被對比成糠咽菜。


    算了,還是喂狗吧。


    這麽想著,沈淵又往嘴裏塞了一塊。


    將柴房裏做糕點的痕跡毀屍滅跡,沈淵用囊布包裹著做爛的糕點,準備在帶領常備軍清掃官道積雪時當午飯吃,然後就碰到了出門的謝承澤。


    謝承澤看起來沒什麽異樣,和沈淵打了聲招唿,便要去忙活自己的事兒。


    沈淵沉默了一下,很想問謝承澤有沒有看到自己留下的兔子冰燈,但見謝承澤絲毫沒有想提兔子冰燈的意思,心裏突然就生出了一絲火氣。


    憑什麽隻有自己當狗。


    沈淵飛快地解開身上的囊布,揪下一塊麵糕,便是朝著謝承澤的嘴裏硬塞而去。


    一起當狗吧!


    男人係上囊布,轉身氣勢洶洶地下了山。


    謝承澤:?


    大清早的發什麽神經?


    他嚼了嚼嘴裏的軟麵糕,發現還挺甜的,柴房什麽時候做了這種好東西,也不知道給他送點吃?


    嘴饞的謝承澤連忙跑去柴房,可柴房裏什麽都沒找到,連一點兒做麵糕的痕跡都沒有。


    難道是沈淵背著自己偷偷吃獨食?


    他不會這麽小氣吧!


    謝承澤砸吧砸吧小嘴兒,迴味了一下嘴中難得的甜味兒。


    算了,還是先去忙正事吧!


    謝承澤這邊忙起來神神秘秘的,時常不見蹤影,而隨著第一場暴風雪的來臨,撲天的大雪猶如濃雲滾霧一般湧向山間與城縣,為房屋與地麵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絨被,變得寸步難行。


    挖煤的行動停止了下來,各個村子開始號召清理積雪,有了暖炕和賑濟糧,這場暴風雪反而顯得不那麽絕望起來,百姓們鬥誌昂揚地出門掃雪,將壓在房屋上雪層也清理掉,以免半夜塌房造成傷亡。


    “新鮮出爐”的常備軍們和挖煤匪們也被迫起來幹活,不停換班將官道上的雪推至兩旁,以免耽誤第二波賑災糧的到來。


    渾河冰場上。


    謝承澤望著白雪皚皚的冰河,不禁揉了揉眼睛,顯然有些不適應這漫無邊際的雪光。


    突而,一抹輕薄柔軟的黑紗,從身後裹住了他的眼睛,繼而輕柔地繞過耳尖纏上後腦,留下一道淺淡輕微的勒力,一雙修長冷白的大手將那黑色的眼紗係緊,最後打出了一個分外漂亮的蝴蝶結。


    謝承澤轉過頭,繼而落入了一雙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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