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災情,還有諸多細處需要收尾,例如用河沙石頭重建房屋、翻曬被洪水傾襲的農地、確認下遊河道的各分支位置,以及對冬季大雪的防寒等等,謝承澤都盡可能地給出了建議。


    好在他在穿越之前,才剛剛上大學,很多數理化知識都還沒有被格式化,再加上有從民間挖來的奇才工匠在旁輔佐,這些問題最終都獲得了妥善的方案解決。


    而他也沒有放過梁萬達,天天耳提麵命地督促他,讓他將這些方案理論全都記下。


    謝承澤常常道,“老梁啊,你要好好學,好好用,將來才能不辜負本殿對你的期待啊!”


    梁萬達隻以為這是二殿下在鞭策自己,讓他將來入朝為官後盡心輔佐他,再加上他親自經曆和目睹了萬民奮鬥、岷江治水一事,很難不被這樣的景象觸動,迴想起自己年輕時讀書的誌向。


    他一開始也曾想過要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終究官路荊棘一人難行,跟錯了主子行錯了路,待迴頭之時,已犯下無數罪禍,再無迴頭之路。


    但上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另擇明君。


    梁萬達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又或許說,他已無別路可選,在他決定聽從二殿下的主意、利用學子為自己造勢的時候,便已經徹底成為了二皇子的黨派分子,隻能跟著二殿下幹活了。


    但至少,他能活命,也能一點點搓洗掉手上的髒灰,而不是被當槍頭鳥,不知哪一天便會屍首分離。


    梁萬達十分清楚,不是誰都能有這樣的機會獲得這樣的機遇,所以他必須牢牢抓住這棵救命稻草,刻苦完成二殿下吩咐下來的事情,才能有翻身改命的機會。


    至於他為何如此自信二殿下會保下他,是因為那天他路過後院時,不小心聽到了二殿下和沈淵的談話。


    沈淵想要上書清算他之前那些貪墨枉法之事,但二殿下嚴詞拒絕,表示他是他的人,絕對不能出事,並讓沈淵幫忙瞞下這些事,兩人甚至還因為此事爭吵起來,好幾天都不說話。


    但梁萬達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真的是二殿下的人了。


    而沈淵最後也同意了不再管他的事情,讓二殿下自己看著辦。


    二殿下如此袒護,他也不能辜負了二殿下的期待啊!


    因此梁萬達愈發勤懇,通宵達旦地鑽研益州地利,成功掉了不少頭發。


    而謝承澤也不負他的期待,那天找到他說,“老梁啊,如今你成為本殿的人,你的舊主必然不會放過你,這樣,你到時候書信一封,這樣說那樣說……”


    謝承澤湊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了一大堆,而後拍拍梁萬達的肩膀,“這樣,他們就不會動你了。”


    梁萬達:哦~哦哦~!


    二殿下!不愧是你啊!


    如此一來,那些人確實會心動,甚至還會以為他依舊是他們的人,之前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情勢所迫的一時倒戈,但也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畢竟最終的結果是,他們以後確實可以從中獲得更大的利益。


    不過……


    為什麽感覺剛剛二殿下的話術和語氣,有點子熟悉呢?


    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知畫餅為何物的梁萬達,默默想了想,但最終還是因為想不起來而作罷。


    ——


    益州諸事皆已安排妥當,謝承澤也該啟程歸京了。


    那日建帝送來的禦食車隊鬧得動靜太大,現在各縣百姓都已傳遍知曉他是當今二皇子,因此在聽說他要迴京後,紛紛結隊前來送行。


    也有不少百姓拉著朱小彪戀戀不舍,囑咐他迴京後一定要多多吃飯,不要太過清減。


    謝承澤笑著與他們揮手道別,而在迴到馬車上後,他的神色便是瞬間沉了下來。


    如今他身份暴露,恐消息已傳至上京,之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平靜了。


    事實果然如他所料,迴京的路上,不管馬車如何改道換路,都接連遭遇刺客暗殺。


    這些刺客大多直衝沈淵而去,目標十分明確,但皆因不敵他手,轉頭就逃。也有少數幾波刺客比較分散,甚至衝著謝承澤而去,好在被無痕解決,刺客連謝承澤的一片衣角都沒碰著。


    直至快到京城,最後一波刺客裏有一人武功奇高,不僅壓製住了無痕,還將謝承澤給刺傷了。


    鮮紅的血液瞬間染濕了華衣,本就因舟車勞頓而體弱的謝承澤,當場麵如白紙,受不住傷疼直接昏了過去。


    所幸被刺的傷口不曾入骨,也得到了隨行醫師的及時止血和包紮,這才未有傷及性命,隻是謝承澤一直昏迷不醒,刺客也趁亂逃走了。


    二皇子遇刺的消息傳到宮中,建帝震怒,令大理寺徹查刺殺二皇子一案,對幕後指使之人絕不姑息。


    承歡殿。


    造型華致的黑檀木拔步床上,“昏迷不醒”的謝承澤翹著二郎腿望著天,無痕和無跡跪在地上,一個正在低頭剝水橘皮,一個則趴在榻邊嗚嗚咽咽地哭。


    半晌後,謝承澤無奈轉頭道,“大兄弟,你還沒哭夠啊?我都聽夠了。”


    “殿下……”無跡抬起水蒙蒙的桃花眼,語氣憤懣道,“都怪屬下當時不在您的身邊,無痕這個沒用的廢物,竟然連一個刺客都打不過!把他解辭了吧!”


    無痕茫然抬頭:?


    謝承澤微微抽了抽嘴角:你這個真正的刺客在說什麽呢?


    無痕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倒打一耙了,頓時語氣冷冷道,“出去比比?”


    “嗬,怕你?”無跡連忙往謝承澤身邊縮了縮,“我是怕我受傷了殿下心疼我,所以才不會跟你比。”


    他的輕功雖然勝過無痕,但武藝卻是比不過無痕的,若非無痕當時故意露出破綻,他哪裏能找到機會,真的刺傷殿下。


    “殿下,疼不疼啊?”無跡戳了戳謝承澤被白紗布條綁起來的左手臂,成功聽到謝承澤倒吸一口涼氣,對著他咬牙道,“你說呢?”


    無跡笑得眯起眼來,“誰讓殿下老出些餿主意,這次竟然還拿自己的身體入局。殿下若是怕他們,讓我和無痕出手,把他們全都殺掉不就好了?”


    他和無痕吃了那麽多苦才磨煉出來的武功,不就是為了讓殿下能夠為所欲為嗎?


    “你們就這麽喜歡殺人嗎?”謝承澤歎了口氣,“可我不想讓你們再殺人了,會做噩夢的。”


    無跡愣了一下。


    少傾,他垂下睫眸,將頭靠上了謝承澤的指尖,輕聲道,“殿下,您不在的時候,才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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