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十九號踏著一片被鮮血染紅的土地而來。


    聲音帶著兩分讚許,更多的是譏諷。


    “真是精彩啊。”


    她渾身被濃厚的詭霧籠罩,秦無衣卻根本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


    她就站在秦無衣的麵前,可除了眼睛外的所有感知,都告訴他,前麵沒有人。


    秦無衣艱難的開口:“你……”


    “你已與我不成器的徒弟苦戰這麽久,還不知道我是誰?”


    “我就是他們口中的‘仙主’,你們夏國頭疼的天元大陸主宰。”


    “想要降臨,還真是不易,甚至折了我兩個手下。”


    “作為敵人,你還算不錯,自裁吧。”


    秦無衣搖了搖頭:“我背負了太多信任,如此軟弱的行為,我做不到。”


    十九號似乎預料到了秦無衣的迴答。


    將視線轉移到出力後又繼續裝死的秋傅春身上。


    此時秋傅春正瘋狂消耗自己的靈魂力,試圖靈魂力耗盡被強行‘拉’迴去。


    十九號切斷了秋傅春與執卡者的聯係。


    “星隕死了,我正缺一個跑腿的,雖然用了投機取巧的手段,不過能贏星隕一次,不差。”


    他不指望秦無衣會投誠,但是貪生怕死的秋傅春就說不定了。


    秋傅春像是認命了。


    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隨後又撥弄了一下發型:“老秦,我發型亂了沒?這樣死,不會太難看吧?”


    十九號的臉色有些難看:“荒謬。”


    “那就帶著你們守護的一切,一起上路吧。”


    秦無衣幹涸鮮血的身軀,再次充燃起熾烈的殺意:“那就先打倒我……”


    “哦?”


    十九號屈指一彈。


    秦無衣直接如星隕一樣,爆成了血沫。


    “然後呢?”


    十九號語氣平淡,就像拍死了一隻蒼蠅。


    “大人,冤枉啊,我投降,我投降,我剛剛是沒看清局勢!”


    秋傅春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從躺屍狀態恢複過來。


    他直接將自己手中的劍丟到一旁,‘砰砰砰’就開始磕頭。


    十九號看了一眼丟掉武器的秋傅春:“你這人還真是沒有骨氣啊……”


    “對對對,小人最沒有骨氣,最貪生怕死,試問誰不貪生怕死啊。”


    十九號緩步走上去:“那行吧,以後就跟著我當一條狗吧,先汪兩聲,我聽聽。”


    “汪……”


    “汪……你老母啊?”


    秋傅春渾身都在顫抖,隻有手如磐石一般堅定。


    袖裏青龍,咆哮著偷襲沒有任何防備的天元仙主。


    天元仙主歎息一聲:“會叫的狗……怎麽也能咬人?”


    他兩指捏住激射而來的青龍。


    輕輕一拈。


    青龍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是曉宮仁的飛刀。


    因為沒有收迴的原因,被秋傅春當做寶貝偷偷藏起來了。


    ‘嘣!’


    一聲脆響。


    飛刀碎成了粉末。


    天元仙主看了看被掛出一道白線的手指:“有點意思。”


    他將半截飛刀彈了迴去,直接貫穿秋傅春的心髒。


    詭霧環繞著他將其鎖死,不讓他化作卡牌消散。


    “兩個手下加一個不成器的徒弟,換夏國兩個王,加上百個天驕,還不錯。”


    “真當自己算無遺計?莫要小看了天下人啊……”


    ……


    “這就是……你想看見的結局麽……”


    蘇祈看著再無生機的大地,無法言說的情緒籠罩著。


    學員已經在秋傅春倒下的一瞬間,四散逃竄。


    開玩笑,分散了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留下來必死無疑了啊。


    “你明明可以救下所有人。”


    鳶尾猩紅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這就是戰場,你看不見的地方,還有一個又一個這樣的戰場,你明明可以二十四小時不睡覺,去奔赴一個又一個戰場,救下所有人,你為什麽不救?慷他人之慨?夏國的王也是,他們明知道無時無刻有犧牲,為什麽還要睡覺?”


    蘇祈沉默了。


    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這是偷換概念……”


    鳶尾翻身側坐在王一冰之前的躺椅上:“不妨我們來設想一下,如果我出手會怎麽樣。”


    “我大抵不會攬下這個功勞,所以最後落到你蘇祈頭上,這是你的功勞,你別想分給他們,他們的驕傲絕對不允許自己昧下這份功勞。”


    “那他們呢,辦事不利,最後關頭還需要你蘇祈來拯救,雖不至於被懲罰,可戰報該怎麽寫呢?”


    “你如天降神兵,力挽狂瀾,而他們因為沒有戰損,所以被輕飄飄的一筆帶過。”


    “最後的宿命,依舊是犧牲在某個戰場中。”


    “所以,你覺得犧牲與榮耀,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鳶尾的眸子注視著最後的一絲夕陽的餘暉:“不,我隻是覺得,這很有趣……”


    一瞬間的憤怒,以及‘下頭女’的念頭剛剛生出,又被另一個念頭打碎。


    蘇祈點了點頭:“嗯……確實有趣。”


    ……


    半弦月,掛在天邊,星光燦爛。


    王一冰咽不下最後一口氣,或者說最後一位治療,臨死前吊住了他的命。


    距離零點明明就差最後一點時間了……


    他看著四散而逃的學員。


    他看著如進自己後花園閑庭信步的天元仙主。


    真不想……


    懷著恥辱而死啊……


    他榨幹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撿起一塊碎石,軟弱無力的朝天元仙主丟去。


    碎石還未接觸到對方,就被環繞的詭霧吞噬。


    王一冰知道這不可能傷了對方。


    但是……為學員拖延最後幾秒逃跑的時間……


    應該又可以做到吧……


    果不其然。


    天元仙主朝王一冰看了過來。


    “還有一條不知死活的蟲子……有趣啊。”


    “是啊,確實有趣。”


    王一冰的內心,無比苦澀。


    陌生的聲音……


    還有高手?


    原來,他們的努力,隻配得上有趣麽?


    “罷了……我這一生不偷不搶,光明磊落,也算問心無愧了……”


    一條星河攔在天幕之上。


    在王一冰眼中,天元仙主戲謔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世界失去了聲音,一切被定格。


    王一冰驚疑不定的左顧右盼,試圖尋找出一絲端倪。


    “你當真這一生光明磊落問心無愧?”


    “那謊報軍情,慷他人之慨,將學員安危線下壓的又是何人?”


    是了……


    他確實這麽做了。


    論跡不論心。


    哪怕至死的一刻,他都想著如何保護學員,可他那一瞬間確實動搖過,也質疑過,學員的命是命,他兄弟的命何嚐不是命?


    可世間安得兩全法?


    “你看,你又動搖了。”


    王一冰直接擺出大字躺在地上:“您這樣的存在,又何必挖苦我一個將死之人呢,幹脆給個痛快,別丟了您的身份。”


    對方看起來似乎與天元仙主不是一夥的。


    畢竟天元仙主還和雕塑一樣定住。


    這樣的偉力,他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我隻是覺得有趣,不妨我給你一絲希望。”


    希望……


    這兩個字在王一冰的耳中迴蕩。


    “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覺得,誰該得到救贖?”


    “你的戰友?學員?還是夏國的兩位王?”


    王一冰驚疑不定:“您是……”


    “我為……群……”


    這一瞬間,蘇祈想起了鳶尾的話……


    你如天降神兵,力挽狂瀾……


    話到了嘴邊咽了迴去。


    “取自你們人類的稱唿,你可以稱我為‘死神’,這隻是一個代號,並不重要。”


    “你們世界,很少看見小範圍內如此大規模的死亡,所以無意間掃一眼,你們掙紮的窘態,令我很愉悅。”


    “作為取悅我的迴禮,你覺得,誰該得到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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