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碗湯麵下肚。


    她看一眼窗外飛雪。


    “真會麻煩人啊……”


    這人……就不是來拜托她的,更像是通知一聲。


    畢竟……


    她總不能讓這具屍體放在這裏發臭吧?


    沉默著東翻西找,她在房屋的角落裏找出一柄鋤頭,鋤頭左側缺了一個角,不過還是能用的。


    她沒想到蘇七隻是想找個安靜的角落死去,正好遇見了她而已,還以為蘇七是來和她告別的。


    畢竟,他們以前或許是‘鄰居’吧。


    她將蘇七靠在一塊布滿歲月裂痕的岩石邊,開始挖掘土地。


    天氣寒冷,但她的額頭上還是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不停地挖掘著,翻開白雪與淤泥混雜的土地,直到挖出一個足夠深的坑。


    她見過了‘修行’對人們帶來的危害,她早就停止修煉很多年。


    當初的修為也在歲月中被濁氣吞噬的七七八八。


    她長舒一口氣,將蘇七拉入了坑中。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入土為安。


    蘇沐雪撐起身子,隻覺得眼前一暗。


    ……


    “蘇雪雪,你神神秘秘的在做什麽呢?”


    蘇沐雪感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兩小隻蘿莉似乎在雪中對話著。


    左邊那隻衣著土氣,臉上有些自己的雛形,隻是稚嫩太多。


    右邊的少女盯著她手中的罐子,小時候的自己正在不斷的朝罐子中塞著積雪。


    蘇沐雪伸出手,要想觸碰這兩小隻。


    然而,指尖穿過她們的身軀,什麽也沒有留下。


    “這是……什麽?”


    蘇家村,雪地裏,竟有花草齊放,春意盎然。


    宛若春天提前到來,並且在這一瞬間綻開,無數她叫不出名的花朵正在爭相驚豔。


    似乎,還有更多的生機,正在岩石的縫隙中積蓄力量。


    而漫天的大雪,在這一刻依舊沒有停息。


    一鯨落,萬物生。


    承載了千萬人生命的蘇七,他死去的那一刻……


    才是真正的鯨落!


    這無可匹敵的世界霸主,終於落幕了。


    蘇沐雪感覺自己看見了一片耀眼的光輝。


    原來……是漫天絢麗的煙火。


    除夕子時已過。


    新的一年到來。


    似乎是隔壁村的人們在為新年而慶祝,漫天的飛雪也攔不住驟然亮起火焰。


    煙花於雪花中裂解開。


    火花於雪花中不斷映射,襯得這黑暗的夜晚也能亮如白晝。


    蘇沐雪的視線凝滯於漫天絢麗中。


    “蘇沐雪,你看著吧,我究竟是惡是善。”


    她想起了這句話。


    他是惡,他對不起所有死去的人。


    他是善,他對得住所有活著的人。


    他遊走於光明與黑暗間,他背負陰陽,是無法琢磨的混沌。


    “他真是無法琢磨啊……”


    雪地中拿著罐子的小女孩又說話了。


    “他怎麽會比我們多懂那麽多呢?”


    另外一名小女孩迴答她:“那有沒有可能是你笨呢,二雪,蘇七說二就是傻的意思。”


    拿著罐子的小女孩朝對方吐了吐舌頭:“我才不笨呢!我已經找到了……”


    她突然臉色一僵,緊了緊手中的罐子,沒有繼續說話。


    “蘇五,你老盯著我幹嘛啊,今天我不想和你玩。”


    “切,那我走。”


    說著,右邊的小女孩賭氣似的走了。


    拿著罐子的小女孩抱緊了手中的罐子,一點一點往裏麵裝著積雪,嘴上掛起一絲笑意:“除夕子時雪,落地已隔年。”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來到蘇沐雪之前為蘇七挖掘的地方。


    一臉賊兮兮的摸出埋藏在雪地裏的鋤頭。


    鋤頭很高,比她一小隻身高還要高。


    她在雪中凍紅了臉,揮舞著鋤頭。


    一下,兩下。


    不知過了多久。


    ‘當’的一聲。


    鋤頭將她小手震的發麻,沒握穩,跌在地上。


    鋤頭的一角被岩石磕壞了。


    她來不及好奇自己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壓下身子,扒開地上的泥土,將那塊岩石翻開到一旁。


    帶著熱氣的水流緩緩從半人深的土地中緩緩溢出。


    以及依靠著溫泉熱度試圖撐過冬天的‘蟬’。


    她笑的更開心了。


    “掘地三尺寒蟬現!”


    “那……九葉重樓是什麽呢?就差一點了!”


    “夏枯即為九重樓,二雪,你想知道可以來問我啊。”


    “啊?”


    蘇雪雪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住,不小心踢翻放在一旁的罐子,裏麵的積雪散落一地,手中的蟬蛹也沒握穩。


    “蘇蘇蘇……五,你……你不是?”


    “二雪,沒必要的,你是真的喜歡,還是不服氣。”


    一小隻蘇雪雪憋紅了臉:“憑什麽我處處不如你,憑什麽別人都叫我多學學你蘇五,憑什麽,你吃的好,住得好,什麽都比我好……”


    “憑什麽,大家都不願意和我接觸,就連看不起任何同齡人的蘇七,也對你懷有善意,願意和你接觸。”


    “憑……”


    一小隻蘇五本想說憑你心胸狹隘,她還是憋了迴去:“憑我……命好吧。”


    蘇雪雪彎腰拾起地上的罐子朝蘇五腳下砸去:“我一定會贏你一次的!一定會。”


    蘇五搖了搖頭:“蘇七不是貨物,我也不會和你比試,他說那些話,隻是讓我們知難而退罷了,你還當真了……”


    “我不信!他蘇七承諾過的,隻要我找到這些,你等著吧!”


    一小隻蘇雪雪,消失在了風雪中。


    她迫不及待的要去找蘇七,揭露蘇七的謎底。


    然而,她來到蘇七家中時,空無一人。


    隻有一桌蘇七練字寫剩的廢紙。


    她隨手翻開一張。


    “今生若是同沐雪,也算此生共白頭。”


    這是什麽意思……


    看不明白,反正蘇七總是喜歡說這些深奧的話。


    她失落的推門而出。


    隻看見蘇五與蘇七兩人並肩在風雪中,雪漫過了兩人的頭發。


    從遠處看就像是滿頭的白發,像是一對夫妻白頭偕老一樣。


    她好像懂了。


    嘴裏念念叨叨:“沐雪……沐雪……”


    蘇七在朝她揮手:“二狗,蘇五找你來喝麵湯,你怎麽不來,跑我屋子裏做什麽?”


    這一聲二狗,讓她覺得這個名字有些難聽了。


    “我找她有些事,蘇七,你先和蘇五玩著吧。”


    一臉陰鬱的蘇虎跑不知何時出現在蘇雪雪麵前。


    他喃喃自語:“不行,這次的性格太極端了,得換一個。”


    “蘇五性子柔和,萬物不爭,蘇七又太鋒芒畢露,二狗你性格中庸一些才是王道啊。”


    最終,蘇雪雪也沒有機會說出那些話。


    虛無的畫麵,在蘇沐雪的麵前戛然而止。


    她看向了那柄缺角的鋤頭,以及被她年幼時鑿裂的岩石。


    她拍散自己滿頭的飛雪,散落一地。


    除夕子時雪,落地已隔年。


    她看了看填平的深坑,又看了看自己。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她眼中充滿了陰鬱,像極了蘇虎跑。


    ps:就一章2000字,得了甲流一直咳,今天是用了請假條請假的,晚上吃了藥感覺好點了,算了,還是更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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