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尖銳的嘯鳴聲,一瞬間空氣被攫緊。


    仿佛在這一刹那被撕裂,發出求饒的哀鳴,一支流光從蘇虎跑手中飛出。


    無法想象的偉力重疊於一點。


    毀滅性的風暴,轟然爆開。


    這一刀,幾乎要斬斷時間的概念,根本無法看清竟是是蘇虎跑先出手,還是飛刀直接穿過蘇七的胸膛,才有了蘇虎跑出手的動作。


    蘇虎跑的‘斬仙飛刀’,從怪異的弧度同時擊穿了蘇七心髒,嗡鳴著將一切震成了肉沫,濺射到蘇七身後五六米的範圍。


    滿地的黑色,讓人一時間無法分清這是墨汁,還是鮮血。


    隨後,飛刀再次劃破詭異的弧線落入蘇虎跑手中。


    “我能理解啊……”


    “可是,你即便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也隻能無限接近光明了。”


    “就如當初的蘇五一樣。”


    然而,此刻的蘇虎跑,滿臉塵土,衣衫破爛,可是眼中的光芒卻比之前更加淩厲。


    “嗯……和我預想中的差不多,剛好替我收拾了這群累贅。”


    蘇虎跑滿意的低語著,他看著蘇七有些錯愕的眼神。


    他得意的笑了。


    果然,這種狀態是持續不了多久的。


    還是那句話。


    你蘇七什麽命格,憑什麽能承受這份罪孽?


    他咧開一嘴的黃牙:“很意外?龜息術而已。”


    “畢竟活著的人才能書寫故事,沒想到還真有用上的一天。”


    而後,蘇虎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龜息術隻能騙蘇七一時,以對方的性格解決掉那些‘漏網之魚’後,肯定會來‘大卸八塊’驗屍。


    不過,拖延到現在,已經夠了。


    就在蘇七剛剛神智被糾纏時,他果斷出手了。


    這一出手,就直指蘇七的心髒。


    鎖定,洞徹。


    他蘇虎跑又贏了。


    所有與他為敵者最終都會被他一一將其擊殺。


    這就是‘仙人’蘇虎跑的勝利。


    “蘇五說她無心可以活,可她還是死了,那你呢?蘇七,你無心難道也能活不成?”


    他臉上勝券在握的微笑凝固了。


    因為……


    蘇七也在笑。


    蘇虎跑這才後知後覺。


    因為機會隻有至此,他剛剛將所有的注意力,將精氣神全部凝聚在那一刀上,根本沒有心神注意其他。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胸膛前一支沒入隻剩刀柄的刀……


    “不會的,不會的。”


    “你的刀,根本就不應該能破開我內甲的防禦……”


    蘇虎跑心髒被這一刀震碎了……


    說來也是一種悲哀,這末法時代的修行者,竟然都做不到失去心髒還能活下去的程度。


    蘇虎跑忽然露出慘然的笑,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透著一絲絕望。


    他顫顫巍巍的手有些吃力的在胸膛,最終抽出支閃著寒光的刀。


    ‘蘇虎跑’。


    刀身上銘刻著三個字。


    他甚至無法理解……


    蘇七為何會有這支他為自己打造的刀……


    “不應該……”


    蘇虎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冰冷下去。


    他有些不甘,他想要看著蘇七比自己先一步倒下。


    至少,他沒有輸……


    隻是贏得代價有些慘重。


    蘇七好像看懂了他的目光。


    “你……”


    “哎……”


    “我心髒在右邊……”


    上次逃出長安被追殺時,蘇七才恍然發覺自己心髒的位置與常人不同。


    是在右邊。


    或許,他生來就是異類吧……


    蘇虎跑釋然一笑。


    原來如此……


    他沒有輸,隻是運氣不好。


    就如絕大多數失敗者一樣。


    永遠安慰自己‘隻是運氣不好’。


    他不知道,這一刀,是蘇七故意給他出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死在這裏,才是最好的歸宿。


    隻是蘇虎跑太過自信了……


    比他自信太多。


    這時,圍繞在他身邊的雷龍騰空而起。


    它看著天邊上微微遲遲不肯降臨的黎明,仰天一聲怒吼!


    不過,這一次。


    雷霆震碎這陰霾密布的黑暗天穹。


    ……


    蘇七看著自己滿頭白發。


    又看著被利刃洞穿的胸膛……


    確實有些累了……


    麵具戴久了,已經開始有些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聖人蘇七?


    還是罪人蘇七?


    他覺得都不是。


    他隻是個凡人。


    有人不理解他。


    蘇七覺得自己不需要被理解。


    他以前總覺得天塌下來,會有高個子頂著。


    可蘇七沒想過,所有人都隻會縮起脖子躲在黑暗中,為自己的苟且沾沾自喜。


    而不高不矮的他,反而成為了‘高個’。


    愚民或許沒有‘遠見’。


    可是他蘇七呢?


    他早就‘預見’十年後,大地再無生機的未來,那種日複一日‘預見’死亡不斷朝自己逼近無力感,幾乎令人崩潰。


    他不想這樣的活著。


    不是為了什麽狗屁天下蒼生。


    不是為了什麽梧桐。


    他心中或許有萌芽,可終究僅是萌芽,未結出希望之花之前。


    他絕不為此豁出性命。


    所以,他走到今天這一步,究竟為何?


    答案很簡單啊……


    為了他自己!


    二狗被養成了一條狗,梧桐也死了,那他蘇七,覺得自己也遲早跑不了。


    就算能跑,這五濁惡世,他能苟延幾年?三年還是五年?


    有人讓他不得好活,他就要讓那人不得好死。


    打他的要還,讓他活不下去的,就去死!


    匹夫一怒,也敢血濺五步。


    與其苟延殘喘的活著,不如順遂黑暗而赴死。


    嗯……


    凡人在絕境下熱血上頭的勇氣與不服罷了。


    就是這麽簡單,需要用華麗的語言去掩飾?


    他獨自咽下無數的苦果。


    擅自代表世間所有人。


    你們願意被壓迫,願意在惡世中掙紮。


    他蘇七不願意。


    你們沒有反抗的勇氣。


    但是他蘇七有。


    眾星熠熠,豈不若一日之明!?


    即便這‘眾星’不過是他強摘取下來的。


    可他真想有人能與他這樣擁有勇氣與他一同去反抗……


    可是舉目望去,他才是這世界的異類。


    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壓迫與掙紮。


    或許,眼界不同,抉擇也不同。


    世界是渾濁的,清醒才是最大的惡……


    那就當他是惡人好了……


    有些想念梧桐那閃耀著獨一無二靈魂的女孩了……


    英雄,總是在廢墟與火焰中誕生……


    他討厭當英雄……


    嗯,下次,不許這麽衝動了。


    ……


    窗外,孩童的打鬧聲隨著微風飄蕩,炊煙嫋嫋,帶著一縷獨特的鄉村煙火氣息。


    午後溫暖的陽光交織在一起,如同輕紗散落,溫柔地覆蓋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灑落在蘇七身上。


    令他覺得暖洋洋的。


    這一年。


    ‘仙道’無存。


    一鯨落,萬物生。


    無法想象的海量清靈之氣迴歸於天地。


    萬物複蘇,欣欣向榮。


    夏無旱災,冬日風雪不再。


    蘇七聽見推門聲,下意識攥緊了手,但很快又鬆開。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似乎記憶還沉浸在那幾乎就要被他震碎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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