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的感覺,仿佛林玄隻是一位過路的客人,而非已經在事實上掌控金石宮的這片天地的主人。


    這一點區別看似很小,甚至很容易被大多數人給忽略,但卻極其微妙!


    普通的武者、百姓,或者一城一府之官將,若是弄不清這內裏的差異,倒還情有可原。


    但作為南象城的一城之主,南文錚若再拎不清輕重,那便是失職、失責、失儀、失態。


    種種表象,直指其內心——其仍未從心底裏,把林玄當成金石宮的至高主宰!


    否則像這諸般奢靡華貴的排場,何以在未事先稟報的情況下,強行擺上?


    “南城主。”林玄語氣平靜。


    卻讓南文錚眼角猛跳,心頭大凜!


    “請陛下訓示!”南文錚躬身聆訓。


    林玄指了指裝飾華貴的通道:“你的這些布置,能讓朕更快穿過界障,站到離火宮的地麵上嗎?”


    “這……”南文錚額頭一跳,感覺有一條危險的小蛇遊動下來。


    那當然不是蛇,而是他冒出的冷汗。


    “迴答朕。”林玄說道。


    “小人惶恐,確實……不能!”


    南文錚硬著頭皮迴答,一顆心直往下沉。


    已然預見到林玄後續的態度,必定是要指責他自作主張大擺排場、鋪張浪費、多此一舉雲雲。


    若再壞些,有可能龍顏不悅,將他治罪。


    但不管怎麽說,他這番討好之舉,總不至於為自己招來死罪。


    畢竟他的初心,可是為了妝點林皇的威嚴啊!


    林玄若因此大興帝王之怒,那不是自打耳光嗎?


    所以,他頂多也就挨一頓訓斥,然後再表明態度,“自罰三杯”就此揭過?


    想到這裏,南文錚也就不那麽害怕了,剛剛懸起的心,慢慢往下放。


    卻聽林玄淡淡道:“朕是主,不是客。”


    說罷便轉身走進了界障通道。


    “小人知錯,林皇聖明!!”


    看似平靜無波的一句話,卻已讓南文錚驚出一身冷汗。


    細細品味林皇的訓示,他這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


    這番布置,若用來招待過路的貴賓,應是增光添彩的禮遇。


    但用來迎接已經掌控了金石宮的林玄,卻是南轅北轍,適得其反!


    林玄是主人,是金石宮的主人,是天命、聖血、六合、七玄、金石五宮之主。


    不是客人!


    他不是在南象城的地盤上借道,而是在自己的領地內出行。


    沒有他的授意和允許,誰讓南文錚擺出這些多餘的排場?


    誰讓南文錚,以一副此地之主歡迎外客的姿態,為林皇鋪設這條通道?!


    往小了說,南文錚這是在浪費人力物力。


    往大了說,這便是冒犯和僭越!


    倘若林玄這次是隱秘出行,他這番施為,便要暴露了林玄的行蹤,有可能引發無法預料的後果。


    種種思緒在心頭發酵,南文錚一顆心劇烈跳動,渾身冷汗直冒。


    他在金石宮這座邊境城池呆得太久了,天高皇帝遠,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在潛意識裏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土皇帝。


    眼裏心裏,哪還有金石宮之主的份量?


    以至於林玄在此過道,他做出了冒犯和僭越的舉動,卻還沾沾自喜、自鳴得意,期待換來林皇的恩典和讚賞。


    此刻想來,林玄沒有一怒興殺,便已經是他吉星高照了!


    險啊!


    他想。


    而最尷尬的地方,同樣也隱藏在這條最華麗的通道之中。


    在它的盡頭處,是屬於離火宮掌控的界障。


    兩邊要同時打開,林玄才能過境。


    但離火宮,有義務開啟通道迎接林玄嗎?


    就算願意,也得離火宮高層下令才行。


    此時的離火宮高層,也許已經猜到林玄的動向,猜到他正準備跨越界障,直奔離火領地而來。


    但絕無理由主動放行!


    林玄此來意欲何為,是友是敵?


    想要奪宮、滅宮,還是借道而行?


    這都是離火宮高層需要斟酌和辨別的重點。


    而現在,靠近離火宮領地這邊,緊緊關閉的界障通道,便是一種態度。


    代表著離火宮高層,對林玄的某種態度。


    南文錚站在界障通道之外,越發感到自己的愚蠢和魯莽。


    此刻,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


    把通道妝點得如此華麗、排場擺得如此足,留給林玄的卻是一條“死胡同”。


    這是在打林玄的臉,還是在打他自己的臉?


    南文錚汗如雨下!


    有心走上前去解釋一番,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做都已是多餘。


    討好不成反得罪,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或許就是這種情況。


    就算他想要過去解釋什麽,看著腳下那道紫金長毯鋪就的通道,還有天樞星楠花交叉的儀仗,也是不敢妄動了。


    紫金大道,皇者儀仗,這是林玄的排場,他若踏足便是僭越,是挑釁!


    林玄一個不悅,便可賜他死罪。


    南文錚站在界障通道前,一時頭皮發麻,焦躁不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恨不得眼前的一切隻是夢。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不會再做這種自以為是的蠢事,將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但一直沉默,顯然不是辦法。


    就在他大著膽子,想要詢問林皇後續打算之時,林玄卻運足玄力,宏聲開口。


    “林玄欲往離火宮,請開界障!”


    天域諸宮的界障,隻隔絕一切有形實體的往來,但並不隔斷聲音,就連天地靈氣也靠近地麵的部分稍做阻擋,而不會幹擾天風流運和風雨雷電等正常天象。


    林玄一經開口,宏聲便如法旨越過界障,響徹離火宮邊境。


    坐鎮界障的,是離火宮邊境城池赤離城的一位長老。


    聽到林玄的叫門聲,他當即眼皮狂跳。


    倒吸一口涼氣:“來得好快!”


    林玄先前與南文錚的對話,他也已經聽到。


    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才幾天時間,林玄竟然已經拿下了五宮之地,與素問心一起並掌六宮。


    如今,更是迫不及待地將腳步邁向了離火宮!


    怎麽辦?


    這個問題,當然由不得他來作主。


    界障開與不開,放不放行,那是赤離城城主才能做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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