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渺沉默地盯著米格勒。


    當一個人認真無言地盯著你,眼神堅若磐石,被注視者容易產生一種被透徹的自我懷疑感,從而提高對他人所說之言的信任度。


    “你是一位與眾不同的永夜修女,你身上有著以眾生為己任的悲憫,又有著為達目標無謂其他的冷漠。”米格勒直言不諱,“我策劃這一係列事件有著眾多因由。”


    他徹底摒棄無用的和善,隨著一語道破,雙方的身份迴歸正軌。


    明明沒有留下任何決定性的證據,卻還是承認了。


    蔚渺饒有興致地揣摩著。隨著來到帝都接觸的人越多,她逐漸發覺了與這幫人鬥智鬥勇的樂趣。縱然心懷憂慮,人本身還是自私的。


    因為他摸透了尤菲雅的性格,他手中有令她重視的籌碼,確保在自爆時,她不會一刀斬來。


    確實如此。她要完成主線,說不定還要倚仗米格勒的研究。從一位毫無背景的皇子到被巴勃羅皇帝認可,掌握著不為人知的力量,可見米格勒是有真才實學的。


    說好的戰鬥副本呢?!


    “先前,伊斯梅爾是我接觸過的潛力最高的守夜者,但我有一次意外得知了你的潛力還要高過他,在某一個塗火地曆練。”


    米格勒看向她的漆黑左眼:“這樣深邃的眼睛……在完美容納永夜之力後還被侵染到表層,證明你的體質對永夜之力有非同尋常的親和力。”


    “剛好到了收集各塗火地數據的時候,我派遣製造的守夜者前往各塗火地,順便打探你的消息。”


    “炎龍的發現是意外,得知這一點後,再結合最近的局勢,我明白,這是一個機會。”


    “借著聖火教會之手,試探你的實力,觀察你的性格,確認你與我有共同的目標,因此我才決定對你發起邀請,有你的加入,已陷入瓶頸的研究有望進展!”


    蔚渺笑了笑,米格勒避重就輕,隱藏了他的其他小心思,話裏話外全是“研究”。


    她心中有數,默契地沒有點破。


    明麵上米格勒是最弱勢的王位繼承者,其他兩位輸得起,他輸不起。一旦輸了,以他的背景,他就是蒼白火種的下一個容器。


    承受生不如死的焚身感,掌握神焰的力量在永夜領域中奉獻自己的一生。


    從他的策劃來看,米格勒的研究絕不如他所言的那般高尚,主觀上是為自保罷了。沒有勢力支持的他隻能另辟蹊徑,從皇位的承諾入手。


    可能引發的後果有,離間她與永夜教會,借此事終結兩教間蜜月期,神父之死可以加深她對此的仇恨和執著,攪亂這一灘水,他好渾水摸魚。


    但尤菲雅的性格讓他在觀察後改變策略,決定邀請她入夥。


    蔚渺深思熟慮之下表態:“我願意相信殿下。”


    但是需要掌握好分寸,與米格勒走得太近,兩教或許頗有微詞。


    “好!”米格勒拍案而起,因為太激動而微咳了一聲。


    他稍稍冷靜下來:“我聽說,你想與神焰之子改善關係。如果能讓他也加入我們的研究,那就再好不過了。”


    原來還有把神焰之子拉下水的心思。如果能得到永夜之子和神焰之子的支持,他競爭失敗也有一定的迴轉餘地。


    蔚渺點頭:“我盡力。”


    米格勒:“神樹儀典前,請前往我在帝都外的莊園找我,我會為你展示一部分研究成果,同時,開啟我們的第一次合作……如果可以,請帶上西門。”


    達成意向後,蔚渺請辭離開,這次的收獲還算令她滿意。


    留在屋內的米格勒聽見了巴特萊下樓的動靜,後者問道:“殿下已經談妥了?”


    “嗯,我原本以為永夜修女常年遠離人群,身處塗火地廝殺,理不清兩教和帝都的彎彎繞繞。沒想到,她的心眼子不比伊斯梅爾少。”


    “她心中隻有一件事,拯救世界?”米格勒談起這點,神色怪異,搖搖頭,“如果沒見過她,我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麽純粹的人,別無雜念……連神父的死都不大在意。”


    另一邊,蔚渺在迴到住處後,不出所料地受到了伊斯梅爾的拜訪。


    苦瓜臉的他直言自己是受人所托來問她與二皇子關係的。在帝都,很少有事能瞞過兩教。


    在當今皇帝的幫助下展開研究的米格勒除外,他有意隱身幕後。但他表麵上的出行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不可避免地受人矚目。


    蔚渺簡單地說明自己隻是與他探討了些學術方麵的知識,把伊斯梅爾打發了。


    得益於特殊地位,接下來沒人再來打擾她。隻要她不幹什麽損害兩教利益的事,他們隻會當沒看見。雙方是合作關係。


    不知不覺間,時間來到第六輪第五日。有了豬頭人副本的曆練,時日並不難熬。


    “這個副本是當不成樂子人了。”


    蔚渺翻著枯燥的史書,嘴上嘟囔了一句。這是教會方麵送來的,聽聞她想研究神樹與永夜,投其所好。


    她試圖從中找到救世之法。


    看到主線任務時,她還以為這個世界有什麽強悍的反派可以滅世,她隻需要提高實力殺穿一切。


    結果發現,居然又是謎語人副本,是天災而非人禍。救世的使命過於沉重,不是嬉笑怒罵間可以解決的。


    這個副本應該讓善以為正來攻略,而不是她。


    倏然,有人拉響了門鈴。


    蔚渺不疾不徐地下樓,隨手開門。


    “西門?!”


    她意外地打量著眼前之人。她以為神焰之子迴歸,應該是聖火教會那邊先給她傳消息,然後約定時間地點。


    沒想到直接找上門來了。


    從其中也可以看出,西門對眼下局勢了解透徹。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在永夜領域中廝殺,相比第一次見他時穩如磐石的氣質,多了北風般的肅殺,挺立如貫入蒼穹的穿雲槍,尚不能完全收斂鋒芒。


    炙熱的神焰氣息撲麵而來,引得腰間的夜裁微微異動。


    他換了一身黑色便衣,幾乎蓋住眼睛的大兜帽讓他看起來冷漠神秘,背後引人注目的黑紅長槍閃爍著金屬冷芒。


    掩在陰影中的藍眼探究地看著她,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好……不請我進去嗎?”


    與一輪前裝扮不變的永夜修女讓開身位,微微笑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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