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儀和楊陽從孤兒院裏麵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去,夕陽仿佛是垂死掙紮一般發出更加猛烈的橘色光芒,卻終是逃不過世間規律的變化。

    安美儀自從確認了豆豆遇到的人就是風若淩之後,就沒有再說過話了,楊陽也沒有吵她,隻是給她充分的時間冷靜下來,接受這個事實。

    “楊陽。”安美儀突然開口,聲音卻嘶啞到不像是她本人在說話。

    “嗯,我在。”楊陽一如既往溫柔迴答。他握住了安美儀的手,沒有使多少力,卻讓人無比安心。

    “我想去找風若淩談談,我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我和顏雨曾經對她那麽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楊陽突然大力地將安美儀拉入了懷抱,然後貼在她耳邊說:“好,我尊重你的所有決定,我陪你一起去。”

    楊陽和安美儀來到了風若淩家樓下,他們沒有提前給風若淩打電話,不過安美儀知道,這個時候風若淩必然是在家裏的。

    因為安美儀的強烈堅持,所以楊陽並沒有跟著一起上樓,而是等在了風若淩家樓下。

    楊陽之所以會答應這個條件,也是在心中做過比較的。風若淩家的樓層不高,楊陽有把握可以很快速的衝上去,即使兩個人會發生衝突,他也可以來得及阻止。

    安美儀踩在樓梯上,一步一步,緩慢又艱難,明明隻有幾十級的台階,她卻覺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按響了風若淩家的門鈴,安美儀想了無數種開場白和質問的方法,可是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又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還是風若淩先反應了過來她驚訝地叫到:“美儀?你怎麽會過來?”

    安美儀看向眼前的風若淩,她應該是在做飯身上有一股很濃重的油煙味,配著她的眼妝一點也不搭配。

    安美儀垂下頭,聲音很小,可是卻能讓兩個人清楚的聽到:“若淩,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什麽這麽做?”風若淩反問,但是安美儀卻在裏麵聽到了一絲絲冰冷。

    “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想殺了我……和顏雨。”終於還是把這句話說出口了,安美儀覺得似乎並沒有自己所想象的撕心裂肺的痛處。這是在什麽呢?是因為自己早在這之前就已經疼完了嗎?還是其實自己的潛意識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開始懷疑起風若淩了?

    然而迴應給安美儀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沉默。

    安美儀想,隻要風若淩對自己說一聲“不是我。”或者是“你在說什麽。”那麽她絕對會相信風若淩,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既然你都知道了,你還想過來問些什麽。”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安美儀的心已經涼透了,才等來了這麽一句足以讓她心死的話。

    眼淚頃刻間滑落下來,安美儀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風若淩,眼淚將她模糊成了扭曲的樣子,麵前的風若淩似乎一下子變得好陌生好陌生,離她好遙遠好遙遠,安美儀下意識抬手想摸一摸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卻被她側身給躲過。於是,手撲了個空。

    “安美儀,既然你都挑明了,那我也就懶得再跟你裝了。我不知道你今天過來找我是想幹什麽,示威嗎?還是來威脅我的?不過我告訴你,不管是哪一樣對我都沒有用。”風若淩冷笑著抱肩靠在門口,“你根本就沒有證據吧,不然怎麽會到了現在才來找我要答案。”

    “不,不是的,我沒想這麽做。“安美儀不斷地擺手否認,“我……我隻是不信是你而已,你在騙我對不對,你隻是在開玩笑對不對?”

    “哈哈,真好笑。安美儀,我以為我已經夠假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惡心,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裝什麽好閨蜜好姐妹的樣子?你不是早就聽了王月茹的話不來接近我了嗎?要不是你今天主動跟我撕破臉皮,我還想就這樣看你能裝多久呢。”風若淩的言語越來越惡毒,每一句話就像是一把飛刀,硬生生插入了安美儀的心中,整個心髒鮮血淋漓。

    安美儀企圖辯解,可是如鯁在喉。她的眼淚不斷的淌下,似乎怎麽流都流不完。以前她和風若淩相處的種種前段,就像是在走馬燈一樣迴放在她的腦海中。原來……那些種種的往事全部都是假的嗎?原來真的就像王月茹說的那樣,將她倆的友情視為珍寶的人隻有她一個嗎?

    似乎是她們兩個人的動靜大了一點,隔壁傳出了陣陣的響動。風若淩靜了幾秒鍾,可能是察覺出這樣鬧下去也不好看,於是她用力推了安美儀一把,想把房門關上。誰知安美儀這次的反應卻極快,她迅速摸了一把臉,然後上前兩步用腳抵住了房門。

    “為什麽……我們有哪裏對不住你了?”安美儀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嗬,顏雨他爸把我媽給害死了,明明都是一個爸生的,憑什麽他就要什麽有什麽,而我隻能看別人的臉色生活?”風若淩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她似乎是恨透了迴憶這些事情,恨透了曾經寄人籬下的生活,“還有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跟楊陽在一起了是嗎?人家顏雨才死了多久啊,怎麽,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快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吧,我真是看著就煩,不知道你有哪點比我好了,要身材沒身材要相貌沒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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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美儀不會像你一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冷冰冰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對於安美儀來說,這聲音卻像是一縷陽光,吹散了安美儀內心的冰天雪地。

    “楊……楊陽?”風若淩的神情幾番變化,似乎是在懼怕什麽?_?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風若淩,我算是看錯你了。虧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楊陽一邊走到了安美儀身邊,將她護在了懷裏。一邊又用鄙夷厭惡的目光看著風若淩。

    風若淩被楊陽的神情給刺痛了,她的右手狠狠握住門把手,指骨處甚至都有些泛白:“嗬,有什麽好看錯不看錯的。你不是也還是撿了我那個掛名好哥哥的破鞋嗎,裝什麽神仙老子。”

    “嘭”的一聲門響。風若淩將門狠狠地關上。

    楊陽一點也不受風若淩言語的影響,反而是安美儀,靠在楊陽的懷裏哭的一塌糊塗。

    最後,是楊陽將安美儀背迴家的。

    楊陽的後背很寬厚也很溫暖,安美儀一靠上去就感受到了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疲倦,她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然後她在夢中,夢到了很多很多她自以為都忘記了的往事。

    那一天,她去找風若淩,在她們家門口看到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她問那個少年:“風若淩在哪裏。”

    少年卻隻是皺著眉頭看著她:“你找我妹妹幹什麽?”

    後來,風若淩出來將她拉到屋子裏麵,在與少年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分明就看到了風若淩恨恨地瞪了少年一眼。

    再後來的某一天,風若淩知道了安美儀在跟顏雨交往,似乎就是從那一天起,她們兩個人的友情就逐漸淡了起來,風若淩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安美儀當時卻沒有察覺出來,因為她隻顧著享受和顏雨的甜蜜去了。

    ……

    夢境中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妄影,可卻又是真真實實曾經存在過的事情。夢中的安美儀,甚至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可是她就是不願意醒過來,不願意麵對這更加殘酷的現實。

    楊陽能感受到背上的人兒流露出來深深的悲傷,他沉默地拖著她,偶爾側過頭,用臉頰去輕輕觸碰擱在他肩窩上的小腦袋。好像這樣,就能趕走安美儀在睡夢中的那些無助與悲傷。

    “美儀。”妄影的聲音難得的很低沉,他輕輕叫著這個放在他心尖上的名字。

    而與此同時,在安美儀的睡夢中,也有一個很溫柔帥氣的少年,在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少年在夢中漸行漸遠,然後開口對她說:“美儀,對不起。”

    安美儀很想問,很想問你對不起我什麽。

    可是卻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隻是能大概看清楚他的口型,一字一詞,逐漸串聯起完整的一句話。

    美儀,對不起,我不能夠再陪你一起到老。你一定會再遇上一個更好的男人,他會比我更寵你更愛你更能保護好你。

    ……

    淚,瞬間濕了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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