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賭,便意味著會有人輸。而賭的越大,輸的往往會越慘。而對於眼下的李元昊來說,打持久戰自己根本不是大宋的對手,隻能選擇速戰。兵貴速不貴久的道理,李元昊理解的比誰都透徹。既然現在幾乎各路的宋軍都像鄜延路的宋軍一樣,烏龜一般縮在殼裏不好打,那我就想辦法將這些烏龜從殼裏調出來,以我最擅長的運動戰加以消滅。如此一來,李元昊便要先選一個能夠給他機會,同時又敢賭一把大的的人。


    顯然,選來選去,李元昊最後看上了韓琦韓大人。原來,自三川口宋軍大敗之後,大宋一方的守邊大將們便突然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從前那個隻會縱兵搶掠的西夏頭頭,現在已經成為了一支專打宋軍的魔鬼之師的皇帝!這下子,邊地諸路哪裏還敢有一人出來挑戰他?好在西夏人並不擅長攻打堅城,所以老老實實的依托大宋用銀子堆起來的防禦工事,抵禦猖獗無比的西夏人便可。至於同他們在廣袤的西北前線玩貓捉老鼠,怕是一時間還找不到這樣的人。


    恰好,韓琦和範仲淹兩個人來了。而範仲淹顯然是將防守反擊做到了極致,鄜延路再也不是李元昊手中的軟柿子了。這時,範大人手下很受傷的李元昊,突然發現在涇原路的韓琦整天嚷嚷著那邊還有天天嚷嚷著“打到興慶去,活捉李元昊”呢。李元昊聽罷,心中別提多高興了:你不是要和我打嗎,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不過,要是打不過了,你可得記得叫人哦!對,一定要讓延州的範大人來救你!


    想到這些,蕭和覺得,自己已經十分清楚李元昊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麽了。他想在整個宋夏前線的諸路之間,玩一個升級版的“圍城打援”。試想,一旦大宋諸路之中的一路再次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那麽,李元昊便可以以此為誘餌,完成當日在三川口之戰中沒有自己圍點打援意圖、卻還差點被人打到老家的遺憾。


    一旦再次將鄜延路一線的宋軍消滅大半,自己便可以長驅直入,直逼潼關!


    “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蕭和想明白了這些後,心中暗暗說道。他得給現在上下頭腦都有些過熱的大宋朝堂潑一潑冷水才行。


    思量想去,對著地圖愣神半天的蕭和突然發現,除了自己方才的一番揣測之外,他意識到,李元昊除了可以又鄜延路進入關中之外,還可以由環慶路以西的鎮戎軍南下。因為從這裏出發到渭州、涇州,沿途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隻要是打下它來,西夏兵一出蕭關,便可南下渭州、涇州,直取關中。


    “難怪李元昊會選在這裏,一石二鳥,的確是一步妙棋呀!”蕭和不禁很感慨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李元昊的目的就是如此簡單也說不定。如此一來,他便更有把握去潑這盆冷水了。


    垂拱殿中,趙禎正拿著龐籍呈上的一奏章,兀自沉默不語。原來,那份奏章,正是蕭和托老師龐籍遞送上來的。名義上是龐籍本人所寫,但是實則幾乎全是蕭和的意思。


    “龐卿家真的以為李元昊想要不擇手段南下關中?”趙禎合上奏章,有些疑惑的問道。顯然,他已經看出了這奏章之中的內容,不像出自龐籍的手筆。


    “迴稟陛下,老臣不敢隱瞞,這奏其實是小徒蕭和蕭均宇所奏。”龐籍麵無表情的說道,似乎並不打算隱瞞一般。與此同時,蕭和也正在府中繼續讀書寫字。因為方才,龐籍在聞聽了他的一番主張之後,卻並未如往常一般誇耀一番。卻是徑直問道:“均宇!你現在已經許久未上戰場,便在這裏憑著一己的揣測妄自議論朝廷邊事。難道沒發現自己有些淺薄不堪了嗎?”說完,便拂袖而去。讓蕭和一人愣在當場。


    “這老頭,今天怎麽對我發這麽大的火?難不成我說錯了什麽?”蕭和心中一陣嘀咕。


    而這件事情,龐籍自然也沒有瞞著趙禎。


    “想不到啊,龐卿家居然還有如此的手段來教導弟子。”趙禎聽罷後不僅一陣大笑道。而龐籍卻是繼續說道:“此番我大宋一方對李元昊總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惡氣。也總算是摸清了李元昊作戰的路數,雖然他的實力還不足以南下進攻關中,可均宇所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若是我邊路大軍一旦慘敗,恐怕真的會難以挽迴了。”


    “不錯,均宇雖然確實高估了李元昊,可萬一他真的抓住了機會,隻怕麻煩不小。依朕看,朝廷裏就不要以此次涇原路大軍攻破白豹城的事情,再來慫恿繼續進兵吧。”趙禎淡淡一笑,歎了口氣說道。神態之中,仿佛失去了什麽好玩的東西一般,不禁有些失落。


    眼見趙禎已經下旨群臣不得再提主動進攻西夏人,龐籍這才微微點頭,起身拱手向皇帝告辭。而望著他遠去的樣子,趙禎慘然一笑道:“龐卿家這是在擔心朕腦袋一熱大舉用兵嗎······”


    而此時的蕭和,通過外掛手機得知,龐籍在教訓了自己一番後,便迴到了書房之中,過了一會便直接前往宮中覲見皇帝趙禎,便也已近隱約明白了龐籍裝模作樣“教訓”自己的一番原因。心中不禁好笑道:這老頭,借著我犯的錯誤來給官家潑冷水,自己站幹岸,還真是隻老狐狸!


    這樣想著,隻見司馬光偷偷摸摸的出現在了蕭和麵前道:“聽他們說你被老師訓斥了?”語氣之間盡是關心的意思。


    “沒事,老師可能覺得我太過招搖了吧,將我今天的那一份分析李元昊用兵動機的想法批了一頓罷了。”蕭和漫不經心的說道。司馬光一聽,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繼續說道:“老師便是這樣的人,即便你進步很大,他也不會當著你的麵去誇獎你。不過,一旦你要是犯了錯誤,即便很小,也不被他嚴厲批評。特別是一些天賦原本就很高的弟子更是如此!”說罷,司馬光有些同情的看著蕭和,心中便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隻不過,他同時在想:幾年前的自己,能比得上自己的這個小師弟嗎?


    “不得不說,龐籍這當別人老師的經驗,還真是特別豐富。我想著怎麽給朝廷潑冷水,而老師卻是先送了我一捧冷水。”蕭和笑著道,不過,心中卻還有這一絲不服:究竟是哪裏出錯了呢?卻偏偏讓老師抓住了馬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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