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和說話間,不禁後退了三步。而那個男人卻隻是微笑,並沒有迴答。算是默認了蕭和的詢問。


    “不帶這麽巧的吧,第一天進宮就能遇見皇帝,還撞見他在耕田。要命的是自己還上來指點。”蕭和頓時有些後怕,同皇帝稱兄道弟,自己的心還真夠大的。不過,皇帝似乎並沒有在意方才的一番看似不敬的舉動,隻見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的山石之上,上下打量起頗為緊張的蕭和道:“原來你就是龐愛卿口中的那個蕭二郎啊,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蕭和一臉尷尬,隻好彎腰拱手道:“陛下謬讚了,小子狂悖浪蕩,方才若是冒犯了陛下,還望恕罪!”蕭和雖然知道眼前的這位皇帝便是後世人口中的那位仁宗皇帝,就連心高氣傲的乾隆皇帝弘曆都對他敬佩不已。自己哪裏敢在他眼前放肆。


    “二郎天性爽朗,何罪之有?”趙禎微笑著說道。蕭和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這才好奇的問道:“陛下為何要自己親自耕種,再說如此小的一塊地又能種些什麽呢?”聽到蕭和的問題,趙禎不禁一陣窘迫,隻好說道:“朕是在為即將舉行的藉田大典在做準備。”原本他早已將一幹侍衛統統趕到了別處,就是怕他們看到自己略顯狼狽的模樣。卻沒想到,龐籍口中的那個蕭二郎,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小子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就識破自己的身份,才會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而現在,趙禎發現,這個年輕人似乎並不畏懼自己,這樣的表現,同他所見到的宮中其他侍衛的表現顯得要輕鬆得多。雖然一開始還是略顯緊張,但是很快,蕭和便能坦然的向自己發問。這樣的小子,趙禎似乎還是第一次見到。


    “天色不早了,朕要先迴去了,你留下來幫朕把還未耕完的地耕完吧。”說著,便將犁把遞給了蕭和,自己拿起衣服鞋子,揚長而去。而看著趙禎離去的背影,蕭和則是陣陣無語。


    “我在這宮裏裝什麽大尾巴狼······”蕭和無奈的搖了搖頭,便開始推動木犁翻動起趙禎沒有耕完的地不提。而到了下午,蕭和則正好換崗,迴到了殿前軍的軍帳之中。卻不料正迎頭遇見上午挑釁自己的那一夥人。


    “怎麽樣小子,幫官家耕地的滋味如何?”其中一人嘲諷般的問道。


    “那還用問,所謂雷霆雨露均是天恩,這小子還能說什麽?”另一個聲音更是直接嘲笑著說道。而蕭和卻是雙眼一翻,頗為不屑的拍了身上的塵土,淡淡的對那幾個人說道:“校場就在外麵,你們選好了人沒有?”那幾人一聽,頓時一怔,隨即不屑的笑道:“小子,看來真的得教訓你一次你才會長記性呀。也罷,我們幾個就陪你玩玩!”說完,便欲出帳上校場較量一番,不料這時,他們班直的壓班進來說道:“到了領糧食的時候了,都起來去背糧!”


    所謂“背糧”,是大宋建立之初宋太祖趙匡胤為了避免來自各地的士兵染上城市生活中奢侈的風氣,絞盡腦汁後製定了嚴格的軍紀軍規。這些軍兵多是來自鄉下,突然來到繁華的都市,置身於天子腳下的花花世界,眼花繚亂之後,總是會在耳習目染中慢慢喪失農家子弟的忠厚勤儉。


    古語說“由儉入奢易,從奢返儉難”。為了鍛煉禁軍士兵的身體,便規定所有士兵每月的口糧,必須得自己背負。於是,汴梁城中便有了常見的一景:絡繹不絕的禁軍士兵,肩扛手提著分得的口糧,穿城而過。政府向每個士兵一年提供十八石的穀物。宋製一石大約等於六十公斤,每月禁軍士兵扛著一百八十斤的口糧穿城而過,這絕對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另外,更絕的是趙匡胤還明確指示:原則上以士兵所在軍營為標準,指定開封城另一側的倉庫作為配發糧食之地。也就是說,如果軍營在東,那麽領取配發口糧的地方將會是在城西方;軍營在南,那麽配發糧食的地方將是在北麵。而不是就近配發。據史料記載,這段路程遠近約為四十裏,大約是現在的二十三公裏。


    最後,趙匡胤還喜歡親自登上城樓,看著這些禁軍將士們往來城中背負自己的口糧。如此一來,即便軍士們有什麽怨言,也不會再皇帝麵前表現出來。既鍛煉了體魄,又嚴明了軍機,可謂一舉兩得。


    不過,待到了仁宗皇帝趙禎這一朝,事情卻早已發生了變化。


    “上個月是我出錢雇的人和車馬,這個月該你了!”


    “下個月吧,這個月手頭有點緊!”


    “那成吧,這個月先幫你墊著,趕明兒請大夥喝酒!”


    ······


    原來,現在的禁軍就是這樣來背糧的呀!蕭和心中不禁一陣嘲諷。果然,大宋的禁軍在澶淵之盟後,戰鬥力便早已一瀉千裏了。當初宋太祖趙匡胤製定的一舉兩得之法,早已經形同虛設了。看來,這群少爺兵們肯定已經是不堪一擊了。想到這裏,蕭和不禁好笑。自己居然還會同這樣的人暗中較勁,真是自貶身份。要知道現在的西軍雖然不是最為精銳的禁軍,戰鬥力卻早已經超越了這些在京城之中養尊處優慣了的宮廷侍衛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蕭和還得自己去領這個月的口糧,他初來乍到,自然不太懂這裏麵的道道。即便他懂,也不屑同這般銀樣鑞槍頭一樣的家夥們同流合汙。隻不過,這橫跨整個開封城的路程,實在是有些遠呀!


    待到蕭和扛著沉重的糧包迴到軍營之中時,天色都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遠路無輕擔,果然不錯!”渾身酸痛的蕭和放下肩頭的糧包,一下子便坐倒在了地上。這一趟他隻扛了一半的糧食,畢竟弱冠身軀的他,力量哪裏比得上壯年。然而,那幾個雇人將糧食運迴軍營的家夥見蕭和一臉疲憊的模樣,又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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