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蕭和,拜見都部署大人!”蕭和見劉平進入二堂時,蕭和連忙站起身來。隻見眼前的劉平一身戎裝,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剛從軍中歸來。


    “想不到原來您就是劉大人!”看著與昨天完全不同的打扮,蕭和不禁感歎道。


    “相比這般,老夫還是更喜歡營中軍士們的行頭又靈活又輕便。”劉平笑著摘下頭盔,交給了隨他前來的仆役。然後在仆役的幫助下,將那一身看上去華麗無比的盔甲也卸了下來。不得不說,雖然大宋軍隊的戰力一直飽受質疑,但是身為將領,他們身上的鎧甲卻是十分精良的。隻不過,在重量上自然就要付出些代價了。


    待到劉平更衣完畢,蕭和這才坐了下來。隻見劉平上下打量了蕭和好半天,這才開口道:“你來這慶州城也有一段日子了,若是老夫再躲著不見,隻怕將來難見李大人和範達人的麵嘍。”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聽到他這麽說,蕭和心中一陣篤定,原來這老頭是在考驗我。怎麽這宋代的老人家都喜歡玩心口不一的把戲。


    “大人日理萬機,哪裏會有空去理會下官的這些小事。”雖然知道劉平的用意,蕭和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嗎,直說就好了,非得如此繞著圈子。果然,文臣出身的將領就是好為人師。蕭和心中一陣吐槽。


    “這話倒也不差,而今李元昊僭越稱帝以來,屢屢犯我邊地,氣焰越來越囂張。這慶州城又是環慶路要衝,自然壓力重大。這也是老夫將你等編入輜重營的主要目的。”劉平見蕭和謙遜恭敬的樣子,十分受用,也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看來,李老頭和範老頭並沒有吹噓這小子的意思。


    “對了,今日一早下官見城中大軍所需突然增加數倍,是否又有西夏軍在我慶州城附近恣意掠奪破壞,大軍急需前去作戰?”蕭和問道。這時,原本一臉輕鬆的劉平,臉上突然變得嚴峻起來,皺紋一下子便爬滿了他的額頭。隻見他緩緩說道:“不錯,方才接到延州範大人發來的邊報,說是數萬西夏軍此時正在猛攻延州城以西的保安軍,情勢十分危急。”


    所謂保安軍,並不是一直軍隊,而是一個地方。大宋自太祖趙匡胤立國以來,便以路、州、縣三類劃分中原地域。到真宗年間,已劃天下為十七路,類似於唐朝的道一般。而每路下轄州縣不等。又因各州性質地位的不同,又分為州、府、軍、監四種稱唿。其中,府與州類似,但府的地位要高於州,比如說開封府。至於稱監之地,一般為牧馬、製鹽、鑄錢等具有特殊產出的地方而設,方便直接進行管理。


    而宋承唐、五代之製,在人口稀少、但又是軍事重地或交通要道上設軍。保安軍隸屬永興軍路,是對抗西夏黨項人的前沿要害之地,是延州城西部的重要屏障。所以,一旦保安軍有失,便會直接威脅到鄜延路首府延州城的安全。


    “果然,李元昊終於按耐不住,改變進攻策略了!”蕭和聽罷這個消息,似乎早有意料一般道。而這樣的表現,自然引起了劉平的注意。隻見他好奇的問道:“喔?此話從何說起?”蕭和並沒有答話,而是走到了桌案前,對著案上的一張大宋與西夏邊地的地圖產生了興趣。劉平會意,同樣走了過來。


    “大人請看,我大宋麵對西夏從東到西,依次有鄜延、環慶、涇原、秦鳳、熙河五路與其接壤。如此寬大的防禦正麵,如同一張被拉彎了的弓。而保安軍正是這張弓射向西夏的利箭。顯然,李元昊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會集結數萬人馬圍攻保安軍。”蕭和說完,稍稍停了下來,而劉平似乎對他的比喻十分感興趣,正在凝神靜聽之中。見蕭和突然停了下來,這才抬起頭來道:“怎麽了,你繼續說!老夫正在聽。”


    於是,蕭和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手指又指向了慶州城北百多裏的一處地方。


    “白豹城?”劉平頓時眼睛一亮,同時,有些驚愕不已的看著蕭和。不過,他隻是張了張嘴,卻並沒有多說什麽。蕭和也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而是皺著眉頭說道:“這白豹城地處延州與慶州的必經之地上,依山傍水而建。這些年西夏人又先後建起了後橋寨與金湯城與之互為犄角。雖然我大宋自寶元元年起相繼控製了原屬於白豹與金湯二城的大部分土地,卻因為後橋寨未被攻克而始終無法將這個西夏人紮在我大宋境內的釘子拔去。所以······”


    “所以,你覺得我們可以趁著此次西夏人集重兵圍攻保安軍的時機,趁勢攻破後橋寨,再奪取白豹、金湯二城?”劉平一臉興奮的接著蕭和的話說道。


    “不錯,下官正是這個意思!”蕭和平靜的迴答道。其實,這一番道理中的大部分都是蕭和從後世的一些史料之中看來的,自然不會有什麽大錯。因此,他才敢拿出來當著劉平的麵慷慨陳詞了一番。


    “你看看這個!”劉平說罷,便從身上掏出一份軍情文書,遞到了蕭和的手中。蕭和一見之下,頓時發現這時傳遞緊急軍情的文書,連忙推辭道:“大人,如此機密的文書,下官一覽似乎不合適吧。”而劉平卻是微微一笑,頗為不屑的說道:“你方才的一番軍略,已經將這份軍情上的籌劃說的八九不離十了,哪裏還有什麽機密?”


    聞聽此話,蕭和這才將軍情接了過來,隻見上麵寫的是保安軍與西夏人的戰事。西夏人雖然攻勢兇猛,卻還是被新任的鄜延路兵馬鈴轄盧守懃率軍抵擋住了攻勢。而接下來的內容,便是原鄜延路兵馬鈴轄李渭,在離任前向劉平建議趁西夏軍久攻不下而人困馬乏之際,伺機奪取後橋寨與白豹城等要地的計劃。


    “李大人他?”蕭和這才意識到,此刻的李渭,隻怕已經被朝廷降職了。


    “李大人和郭大人都因為李元昊的那份上表而獲罪遭貶,此刻已經不在延州城內了。”劉平歎了一聲,頗為無奈的說道。這時候,蕭和的心情自然也是不好過。畢竟,當日的延州城內,李渭是第一個對自己十分欣賞的人。與此同時,蕭和還想到了郭蓉蓉。此刻的她,恐怕也已經離開延州去往齊州了吧。


    想到此處,蕭和不禁摸了摸被自己掛在胸口的那半塊玉佩。想起了通郭蓉蓉訂下的兩年之約。與此同時,正在趕往齊州赴任的郭勸,此刻正同女兒郭蓉蓉同乘一輛馬車。從延州到齊州,路途自是遙遠。而郭勸發現,一路之上,自己往常十分活潑好動的女兒,卻似乎失去了活力一般。隻是呆呆的看著左手腕上的一個看起來十分奇怪的鐲子暗自出神,還不時露出一絲微笑······


    郭勸自然是知道此物乃是何人所送,也就安心下來。不過,他並未發覺的是,在他們身後,正有著一支人馬,一直暗中跟著他們,不知所圖為何。


    注意力再次迴到慶州城。剛剛同蕭和議論了一番兵略的劉平,再次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起來。看不出此人小小年紀,對於用兵之道卻又著如此深刻的領悟。若不是缺乏曆練,劉平相信,就憑現在的他,完全能夠擔當一支千人部隊的將領。隻不過,在大宋如今的境遇之下,出身行伍之人,即便後來身居高位,卻也始終比不了那些通過科舉走上官場的文官。而自己這樣出身將門卻又有功名在身的一方統帥,卻是個異數了。


    “都部署大人,您認為下官方才陳述的眼下邊地防禦的諸多問題,該當如何解決?”蕭和方才幾乎施展了渾身解數,將一番來自後世的軍事理論加上後人對於宋夏之戰的一些總結,又向劉平慷慨陳詞了一番。不過,卻似乎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正當他詫異之時,隻見劉平突然自言自語起來。


    “備前則後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處處皆備則處處皆寡······”劉平喃喃道。隨後,他突然頗為歎息的看了一眼蕭和,久久沉默不語,似乎十分惋惜一般。


    “大人,您這是······”蕭和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小聲的問道。


    “沒事,你的一番見解果然獨到。想不到年輕一輩中能有你這樣的人物。隻不過,你還是太年輕了。作我大宋的將領,光知道兵略可不成。你得找機會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出身,才能在朝堂之上立得住身······”劉平說完,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有些失態。


    “老夫失態了,二郎莫怪。”劉平無奈的說道。蕭和這才理解了他的意圖。在大宋這樣一個重文輕武的時代裏,即便有著天才一般的軍事才能,也會被朝堂之上的文官們視為匹夫草莽一類的人物。隻有一類將領,才能入得了文官們的法眼,那便是文官出身,精通兵略。而此時的朝堂之上,自然是有不少文官自負知曉兵略,實則隻知空談大話的人。或許這才是劉平此刻最為擔心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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