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爺?”


    蔣氏眉頭一蹙,轉念想到是誰來了,直接告訴大丫二丫:“讓張叔把人轟走,咱家沒有舅姥爺,算個屁的賬。”


    兩個小丫頭得了信兒,屁顛往外跑去。


    顧竹青瞧著蔣氏那臉色,好奇問道:“娘,是不是你娘家那邊來人啊?”


    蔣氏縱使再不情願提起娘家,卻也不得不點頭歎息。


    “是。”


    蔣氏娘家離朱家村有點遠,是隔壁平安鎮蔣家村人士,而且家裏條件不錯,畢竟她本家大伯如今可是蔣家村的族長。


    原先因為有朱瑾之這麽個有出息的外孫,兩家人走動的很頻繁,蔣家那邊對朱瑾之讀書也出了很大力。


    還是去年朱瑾之出事的時候,蔣氏迴娘家借銀子,結果兩個嫂子蹦出來說事,隻說以前借的不要了,以後一分錢也不會再借,而她那兩個哥哥一聲不吭,家中的寡母要跟著哥嫂過日子自然不會幫著她說什麽。


    蔣氏磕頭下跪隻借來一袋糧食,她也有氣,畢竟兒子考上秀才後沒少給娘家送禮送好處,把往年幫忙的那點情誼都還了迴去,結果兒子一出事,立馬翻臉不認人。


    像是王氏他們翻臉算賬蔣氏都沒太生氣,卻因為親娘親哥哥算賬一下子傷到心坎裏,當即丟下那一袋子糧食放言斷親,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出嫁女一般都不願和娘家交惡,若不是娘家做的太過分,蔣氏也不會這個態度。


    顧竹青瞧著蔣氏氣得不輕的樣子,安撫一句:“娘,你也別太氣憤了,這舅姥爺現在登門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不然咱們還是出去看看吧。”


    蔣氏忽然冷靜一想,哥哥這天黑登門,別是家裏老娘過世了來報喪。


    她心下一急,快步朝著院門口走去。


    張三正要轟人走,蔣氏大聲開口:“慢著。”


    蔣氏的大哥蔣光宗正在和張三推搡,言語間很是不客氣。


    一聽見蔣氏的話,張三收手,蔣光宗直接一把推開他嚷道:“跟你說了,蔣花娘是我妹子,你個不長眼的狗東西,還敢推搡我,也不睜大眼睛瞧瞧我是誰!”


    蔣氏和顧竹青已經走上前,衝著張三說道:“你進院去吧!”


    “是!”


    待人走後,蔣光宗瞧著朱家如今的青磚大瓦房,三進深的院子修建的十分氣派,家中請了奴仆不說,就是蔣花娘也是穿的光鮮亮麗,麵色紅潤有光澤,一看就是過上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不然整個人能富態起來?


    平安鎮距離這裏有點遠,平日裏他們不來這邊的話也不知道朱家的事。


    還是蔣光宗和幾個村裏人要上泗水鎮辦點事,在路上遇見了個朱家村的人打聽朱家的狀況,這不打聽還好,一打聽聽說妹妹家的日子過的十分紅火,可過年和上梁酒卻沒有請娘家人到場,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是以在泗水鎮忙完就趕來朱家村確認是否是真事。


    眼下一看,何止是過的紅火,隻怕是整個老朱家都得了潑天富貴,否則哪敢建造如此氣派的大宅子。


    蔣氏也打量著哥哥,去年的災害來得急,即便蔣家光景不錯也還是受到影響,蔣光宗從個一百六七十斤的漢子瘦得皮包骨頭,整個人皮膚黝黑,看上去猶如枯死的木頭。


    兄妹二人互相看了一會,蔣氏才開口問道,語氣很是不善:“找我什麽事?”


    蔣光宗一聽妹妹連聲大哥都不喊,冷哼一聲:“真是沒大沒小,有你這麽質問當哥哥的?”


    蔣氏皺眉不悅,但沒說話。


    因為她深知自己大哥這個性子,既然找上門來開始鬧事,那肯定是有事,她且安靜的等著到底是因為什麽事。


    蔣光宗指著後麵的大宅子發問:“蔣花娘,你家蓋新房子都不遞信迴去喊家裏人來吃酒,你啥意思?眼裏還有沒有咱娘,有沒有我和你二哥了?


    去年我還以為你賭氣不要糧食,放下狠話,沒想到還真往心裏去了,蔣花娘你自己摸摸良心,就去年那樣的光景誰家能一下子拿出十幾兩銀子來?


    你大嫂二嫂不過是說幾句,你還置上氣和娘家就此不往來,你知不知道咱娘因為你過年沒迴娘家,難過的哭了好幾天,眼睛都快哭瞎了?”


    一字一句,都充滿訓斥。


    若是以前,蔣氏可能還會受到影響。


    可自從兒子出事後,家裏的這些親戚變了臉後,她的心已經堅硬如鐵。


    蔣光宗還要數落,數落到妹妹認識到錯誤後,雙手奉上銀子才肯罷休,隻不過蔣氏不給他那個機會了。


    蔣氏抬眸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蔣光宗,冷哼一聲:“你少在這裏張口閉口怪罪我,從瑾之考上秀才功名後,我裏裏外外至少給家裏拿了五十兩銀子,還掉你們以前幫我們的情分,我還給老娘置了十畝地,六畝水田,光是這些不說多,至少二十兩銀子能兌出來。


    我也沒說要,是借,救的是你親外甥,咱娘的親孫子,結果你們呢?五個人輪番罵我,說人都快死了就別糟蹋銀子了,田地都是要種口糧養活老蔣家的人,還勸我有那個心思糟踐銀子,倒不如多用點心培養在親侄子身上。


    我呸!你們說的那是人話嗎?最後像是打發叫花子一樣給了我一袋子發黴的栗米,就那能叫糧食嗎?給豬吃豬都怕得病,我蔣花娘能要?


    去年那會我在家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你們也沒攔著我,也沒再來找過我,我權當娘家人都死了,我還拜什麽年?


    真要論起來,你們過年咋不來我家?我那幾個好侄兒我以前沒少疼他們,他們人呢?


    哦,早不來晚不來,如今瑾之身子骨好起來了,朱家的日子過的好起來了,你跑過來韓天寒地了,蔣光宗,我告訴你,別說是你,就是今兒個老娘親自來了,我也不會認!”


    氣話一上頭,雖然無情卻充滿委屈。


    顧竹青聽著都替蔣氏生氣。


    看樣子,這蔣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但災荒年人人自危,朱瑾之又奄奄一息大夫都說救不活了,是個人都知道如此抉擇利弊。


    蔣光宗被親妹子掀了臉子,尤其是這會子周圍的鄰居們聚集過來,他那黝黑的臉上浮上一抹惱羞,氣得瞪大眼珠子衝著蔣氏喊道:“蔣花娘,那你啥意思?有錢了就不想認窮親戚了是不是?”


    蔣氏差點被氣死,明明是娘家做的不對,現在竟然要倒打一耙?


    她剛想順著話說。


    對,就是有錢不想認窮親戚了,能奈我何?


    隻不過被顧竹青攔住了。


    “娘,你別太激動,小心氣得和大伯一樣!”


    蔣氏一想到上次大伯哥被王家人氣得差點一命嗚唿,她趕緊深唿吸緩和情緒。


    顧竹青拍了拍她的手,蔣氏心裏莫名安穩,便由著顧竹青說去了。


    顧竹青笑眯眯的看向蔣光宗,衝著他喊了一聲:“大舅,我是瑾之新娶進門的媳婦顧氏,這大晚上的咱們在門口吵起來也不好看,不如大舅先進屋喝口熱茶,緩和一下再和我娘好好聊聊吧。”


    蔣光宗眼神斜睨了一眼顧竹青,看著她懂事的樣子,哼道:“你娘一把年紀的人還不如你有禮節!”


    話落,抬腳拎著東西走進院門。


    一進院子蔣光宗眼神四處看,覺得妹妹家這個青磚大瓦房蓋得就是氣派,他一會得要點錢,把自家那宅子好好修修,最好也給家裏修建個青磚大瓦房,那樣的話住起來一定舒坦,省得冬日裏再遇到下雪,又要連夜的鏟雪,生怕給屋子壓塌了。


    瞧著左右院子的陳設,蔣光宗心裏愈發堅定,哪怕是給妹妹賠不是,也得先把人哄好了,把錢哄到手。


    氣派的堂屋裏,顧竹青點燃了燭火後,屋內燈火通明。


    這會子外麵的天也暗下來,蔣光宗一副打算住下來的架勢,也不急著離開,左看看右看看,又摸著打造好的家具,梨木打造的家具手感不錯,他家裏迴頭也要打造一副這麽好的家具。


    蔣氏看不得大哥那個樣子,坐在一旁什麽話都不想說。


    顧竹青給蔣光宗倒上茶水後,這才笑著問道:“大舅,娘她可能心裏有氣,說話不對,大舅你可別往心裏去。”


    蔣光宗滿意的點了點頭,越看越覺得顧竹青順眼,衝著蔣氏誇讚一句:“瑾之這媳婦討的好,比上一個討喜,上一個一天到晚死氣沉沉,就知道擺臉色,仗著自家是教書先生的女兒目中無人,還好死的早,不然的話那幾個孩子都要被那李氏帶歪!”


    蔣氏翻了個白眼,剛想說話迴懟大哥,顧竹青給了婆婆一個眼神。


    蔣氏不知道顧竹青要做什麽,不過兒媳婦辦事一向穩妥,而且剛才在外麵吵起來的話多少會落人話柄,臭名聲落在她身上無所謂,要是傳出去以訛傳訛變成是朱瑾之考上功名後嫌棄親大舅,這可不是好事。


    士子愛惜羽毛,她自然也要替兒子多籌謀籌謀。


    顧竹青笑著說:“大舅,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不知道你今天登門為了什麽事啊?”看書喇


    蔣光宗哼道:“還能為什麽事情,你娘多久沒迴去娘家了,而且也是順道過來看看她過的好不好,誰知道一來就瞧見你們過上了好日子,青磚大瓦房也蓋起來了,哼,要是我不來的話,還不知道你們家日子過成什麽樣子呢!”


    顧竹青哦了一聲,又道:“既然是來看看的話,那大舅也看過了,家裏也沒什麽好菜,不如大舅先行迴去,等迴頭哪天瑾之迴來特意請大舅來登門吃酒席?”


    蔣光宗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顧竹青:“那個外甥媳婦,我這還有事要跟你娘說,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娘好好談談!”


    顧竹青很是識趣的出門,然後給了蔣氏一個眼神,示意她要忍住。


    蔣氏擺了擺手,等到顧竹青離開後,才看向蔣光宗:“說罷,還有什麽事?”


    蔣光宗深唿吸一口氣後,看向妹妹說道:“你這個事情我不應該不管的,但是你還是聽話一點迴去看看老娘,咱娘現在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且你也知道,娘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個小女兒,你現在不在家裏,又和家裏吵得不可開交,她就更放心不下,成天跟你兩個嫂子在家裏鬧騰!”


    蔣氏心中一軟,蔣光宗又說:“所以現在你趕緊迴去一趟,而且娘身體不好生了病,需要很多的銀子看病,當然了,你做女兒的也要出力!


    另外就是去年的雪災,壓垮了家裏的房子,家裏的方子也要修建了,你說你自己一個人住這麽好的青磚大瓦房,總不能讓自己的老娘風吹日曬吧?把修建房子的銀子也準備好,至於其他的,我暫時想不到那麽多,總歸明兒你跟我一起迴娘家,多帶點銀子就行了!”


    蔣氏快被氣死了!


    她實在忍不住的衝著哥哥大聲吼起來:“要銀子?要房子?哥哥怎麽敢張口要的啊,你自己心裏有沒有一點書啊?這麽多錢我怎麽可能給你,而且去年瑾之生病出事,你們一個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


    現在我家的日子好過了,你們就找上門來了,你們還真是不要臉啊!我就沒見過你們這麽不要臉的親戚,我告訴你,錢沒有,也不可能給你們,而且現在我家的日子過的很好,你們趕緊給我死一邊去!我說以後也不用做親戚了,你們不用過來,反正我不會跟你們在來往,就這麽說吧!”


    蔣光宗不樂意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不認我們了?你想得美,我告訴你,蔣花娘你身上留著的事蔣家的血脈!你就算再不想認我們你都得認,否則的話日後瑾之考上功名,我就天天去衙門狀告他,不認自己的親舅舅,就這樣的人你看還有誰敢讓他當官,一點孝道不顧!”


    蔣花娘氣壞了,渾身止不住的顫栗起來,她睚眥目裂的看著大哥,仿佛從來不認識自己這個大哥一樣。


    “你敢那樣做!”


    蔣光宗也不怕,反正親外甥要考功名,這考功名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名聲。


    “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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