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奢侈的感情
少女樂隊Legend 作者：高璱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像是墜入了被無邊黑夜籠罩的冰冷大海。
大海很平靜，既沒有驚濤，也沒有駭浪，隻是緩緩湧動著。
可正是因為這份異常的“平靜”，身體與心靈變得更加敏感，愈發難以忍受襲來的種種不適。
軀體沉重不堪，因承受著無與倫比的重壓；思緒混亂如麻，因所視之處皆為黑暗；嘴巴更是動彈不得，因為隻要一張口，胸腔就會被海水倒灌。
能感受到那無與倫比的痛苦，可由於這痛苦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身體的器官根本來不及反應，便陷入了麻痹的狀態。
落入了由被冰冷海水形成的棺裹之中，少女失去了意識與自我。
娜娜呆呆的佇立在原地。
在場的其他人一時間也都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什麽反應都沒有。
沒有製止與質疑凜音的人，也沒有幫娜娜和皖樂討理說情的人。
大家就那麽靜靜的站在沐晴別墅前的綠坪上，不知所措。
“唉，非要我把話挑明嗎？”
邁著大步走到娜娜跟前，凜音將雙臂橫亙於胸前，臉上露出了與那天在沐晴辦公室如出一轍的冷冽麵容。
“那天到底算什麽啊？還有今天誰讓你們來的？”
“凜音妹妹！是我主動邀請娜娜和小皖樂來玩的，不是她們自作主張……”
“哦，這樣啊！原來是前輩啊！那就說得通了！畢竟剛才能用your memory這首曲子講地獄笑話，那能幹得出這種事也實屬正常呢！”
“不是！凜音姐你誤會了！榛葉姐和娜娜她……”
“我哪裏誤會了！還有皖樂，我說話時你別插嘴！”
惡狠狠的瞪了皖樂一眼，又沒好氣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榛葉，最後，凜音把視線落在了娜娜身上。
“娜娜，你說的話與所做的事都是互相矛盾的！legend已經消失了，你明明知道，那天卻還在我們麵前說那種話！今天更是跑到這裏來……”
“沒有消失！legend一直在我心中閃耀著！不僅是我，許多粉絲都……”
像是忽然間恢複了意識一樣，娜娜拚命的從那宛如深淵一般的海底中遊了上來，掙紮著在水麵之上叫喊著。
可這並沒有什麽實際用處，凜冽的寒風瞬間讓無助的漂流者噤了聲。
“沒有人求你們這麽想！我們也不希望你們那麽想！全都是你們的自作多情罷了！”
說罷，凜音走到別墅那破損的大門前，再一次抬起了手，指向門外。
“這是最後的通牒，皖樂和娜娜，你們兩個今後不要再跟我們扯上關係！尤其是你娜娜，真虧你當時能說出‘想延續我們十年前的傳奇’這種話！你是抱著多大的覺悟說出來的？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你有能力延續我們之前的傳奇嗎？做不到的事就別隨便說出口！娜娜你這個人，真的是滿腦子隻想著自己呢……”
“凜音，你這是幹什麽啊！娜娜，你別介意凜音說的！她隻是……”
沐晴跑到娜娜身邊，將雙手搭在娜娜肩膀上，盡可能的想說些能把場子圓迴來的話語。
可為時已晚……
用手妄圖止住不斷向外翻湧的淚水，啜泣的聲音於草坪上迴蕩，娜娜從沐晴的手中掙脫開來，低著頭一聲不吭，就這樣默默的朝別墅門口走去。
“娜娜！”
急忙跑到娜娜身邊，皖樂攙扶著連路都走不穩的少女。
並非認為凜音是在無理取鬧，並非認為凜音是在小題大做，並非不能理解凜音的感受。
甚至早就想過，如果凜音開始發脾氣，就按著娜娜的頭向她認錯。
可此時，皖樂的心中的感性還是完全壓製了理性。
去他媽的大道理與人情世故……
這一刻，白色的少女選擇站在娜娜身邊。
不想當著娜娜的麵說legend的不好，皖樂知道，即便如此，這四個人依舊是娜娜心中的光。
可自己心裏又燒著一股無語言說的怒火。
攙扶著娜娜，在走過凜音麵前時，白色的少女對legend的鍵盤手豎起了中指。
“傻b……”
“……！”
這一刻，皖樂死死的盯著凜音，所以對方那奇妙的表情變化盡收皖樂眼底。
震驚、憤怒、失落、彷徨……
還夾雜著些許的不安。
皖樂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長了一個什麽樣的腦子才能在說出剛才那種話之後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帶著明顯慍怒又充斥著滿滿無奈的話語。
“凜音，你這次的惡作劇有點過頭了吧！太過分了！說真的，我都想揍你一頓！還有看你現在這幅樣子，是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吧？”
在場有許多不明所以的人，大家都先是望向剛才說話的官禹，隨後又把視線集中到門口的凜音身上。
起初，很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在看到凜音的表現之後，大家都覺得官禹所言非虛。
攏在一起的雙手不停的在腿前揉搓著，肩膀也在不自覺的抖動，冰美人之前冷冽的氣息更是被羞愧所引起的高溫蒸發殆盡，白嫩的臉頰現在更是漲得通紅，與天空上火熱的太陽相得益彰。
“誒？”
“喂！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在聽到官禹的話之後，剛才還一直哭唧唧的娜娜發出了疑惑的聲音，臉上掛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歪著頭不解的望著凜音。
而沐晴和李磊明顯還被蒙在鼓裏。
至於榛葉，好像也被官禹的話突然點醒，不再如之前那樣暗自失落。
前輩現在正鼓著臉蛋幽怨的看著自己的後輩……
“唉，磊哥畢竟不是樂隊成員，所以不太清楚，而沐晴姐好歹也是凜音的老師，所以凜音可能不敢跟沐晴姐開這種玩笑……”
為了趕緊把場子圓迴來，官禹在歎了一口氣後，立刻向在場的所有人解釋來龍去脈。
“凜音這個小惡魔啊，還是在日本呆的時間太長了！這家夥特別喜歡找機會說一些日漫裏的名言或者複刻裏麵的名場麵！以前我和阿冰可是經常被凜音這個小壞蛋耍得團團轉呢！還有隊長，你就不知道說句話？就這麽一直看著？”
“我也沒反應過來嘛！凜音演的那段我不是很熟悉啦！隻是有一點點，真的隻是一點點印象哦！而且凜音這次演的也太像了……”
“切！隊長你就裝蒜吧！剛才你還模仿那個日漫裏的人物呢！還有凜音演的可是名場麵！我不信你沒印象了！”
“人家真的沒想起來嘛……”
“什麽？合算搞了半天是這家夥在整蠱嗎？我艸！你這人也太差勁了吧！開玩笑也給有個度吧？”
本來就在氣頭上，在得知真相之後，皖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開始對著凜音輸出，而一向慣著凜音的沐晴這次也終於忍不住了。
“凜音！你給我過來！”
“妍老師！我知道錯了！哎呦！疼疼疼！痛い！！！”
在看著凜音被沐晴揪進屋子裏之後，皖樂本想安慰剛才心靈受創的娜娜，可當皖樂轉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對方已經像沒事人一樣開始傻笑了。
“娜娜，你沒事了？”
“沒事了哦！畢竟凜音姐沒有真的生我氣嘛！這整蠱我覺得還挺好玩的！”
“你這家夥還真是賤啊……”
望著自己身旁瞬間恢複元氣的小夥伴，皖樂無奈的扶著自己的額頭。
真希望這個傻子在該生氣的時候有點脾氣……
…
“我看榛葉前輩在做模仿秀時大家都很開心，所以我也想即興表演一段，但沒有把握好尺度……讓各位產生了困擾，紅豆泥私密馬賽！”
“喲~不愧是在日本呆了大半輩子的人，這一套道歉流程真是標準啊！”
看著現在於自己麵前士下座的凜音，皖樂在一旁冷嘲熱諷，不再像之前那樣畢恭畢敬，而娜娜則在底下輕輕踩了皖樂一腳，不過白色少女根本不為所動。
“作為懲罰，凜音你把今天的晚飯包了，而且你還給答應娜娜和皖樂任意一個要求，剛才的比賽算你輸，明白了嗎？”
“嗯，小女子明白，請問娜娜和皖樂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嗎？”
在沐晴的震懾下，凜音現在老老實實趴在娜娜和皖樂麵前，等待著兩位少女的發落。
而娜娜自然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偶像在自己麵前這樣卑躬屈膝。
“那個…妍姐，沒必要讓凜音姐這樣吧，凜音姐也沒有惡意，我看還是算了吧……”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你沒要求我還有呢！”
“皖樂樂！”
用胳膊肘狠狠拱了下皖樂的腰肢，可皖樂依舊與之前無異，完全不理會娜娜的抗議。
對於剛才凜音的所作所為，皖樂是真的有些生氣。
不過最主要的一點是，白色少女是真的有想要凜音做的事。
“那個，我有個事要問你！先說好，你可不許發作啊！”
“不會不會！皖樂盡管問，小女子已經知錯了！”
盡管凜音現在表現得無比乖巧，但皖樂還是有所顧忌，生怕這個脾氣古怪且陰晴不定又強的可怕的女人一會兒又因為自己的問題而變得暴戾起來。
而為了能讓後麵的時間不再出什麽幺蛾子，皖樂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得理不饒人。
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白色少女的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
“凜音姐，你之前……認識我嗎？或者說，你對我這個名字，對上官皖樂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在聽到皖樂的問題後，凜音不再趴在地上，而是抬起頭來，正坐在娜娜與皖樂麵前。
隻不過，凜音看起來很是困惑，似乎是真的不太能明白皖樂的問題是什麽意思。
“呃…那個…皖樂，我現在是真的想迴答你的問題，可我不是太能明白你的意思，按理說，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比較正式的見麵吧？”
看著現在凜音的表現，皖樂心涼了一半。
看來對方對自己的名字在之前並沒有印象。
可這畢竟是已經過了十年左右的事情，凜音又不是當事人，就算對方提過，她也有可能忘記了……
想到這裏，皖樂決定完完整整的把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訴凜音。
“凜音姐，恕我冒昧，我想跟你打聽一件關於閻冰姐的事……”
…
在經曆了那場不大不小的鬧劇之後，屋子裏又重新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為了補償因自己惡劣玩笑而心靈受創的娜娜與皖樂，凜音又用鋼琴演奏了幾首兩位少女想聽的歌曲，順便用李斯特的《諾瑪的迴憶》展示了自己精湛的鋼琴技術。
在這之後，麵對久違的粉絲造訪，沐晴自然是把娜娜與皖樂拉進了自家的地下室。
雖然有過短暫的荒廢期，但在這十年間，沐晴還是靠著閑暇時光往地下室裏搬運著源自世界各地的寶貝。
古今中外各種各樣的樂器，部分由黃金打造的錄音機，鳥籠型八音盒，鎏金音樂座鍾以及滿牆的唱片與留聲機，沐晴家的地下室已經與一座小型音樂博物館無疑了。
而位於地下室中央的，則是沐晴的鎮宅之寶。
“咳咳~這是英國皇室禦用品牌——約翰.布羅德伍德九尺超大三腳鋼琴~這可是真品哦！”
拚了老命想盡可能克製，可沐晴在介紹這款鋼琴時，得意之情還是溢於言表。
如果沐晴現在是一隻小狗的話，尾巴估計已經翹得八丈高了……
“這到底是給幹了多少壞事才能堆這麽一地下室的寶貝啊！”
“話說你這人腦子裏到底裝的都是什麽啊！打一進門就這樣！這些就不能是妍姐靠自己努力得來的？”
娜娜和皖樂小聲議論著，二人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傳入沐晴耳中。
雖然白色少女對沐晴的財產來源持有些許懷疑態度，但身心還是沉浸在屋主所打造的這個獨特的音樂世界中。
隻不過，角落處陳列的一件物品讓皖樂頗為在意。
“為什麽這裏有一輛摩托車啊？”
在遠處看的話，外加燈光的加持，這輛摩托車看起來很是耀眼，可近看就會發現，摩托車的上麵有著難以掩蓋的磨損。
難道是某位音樂界大咖騎過的摩托嗎？還是說這輛摩托能奏出奇妙的歌曲？要不然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娜娜和皖樂都覺得，這輛摩托車與這間地下室格格不入。
“這是小冰的摩托哦，自從她走後，就一直被妍老師保管著~好啦，我們去看看別的吧！”
凜音笑眯眯輕描淡寫的說著，但還是把娜娜和皖樂嚇了一跳。
一聽到是閻冰的東西，二人在稍微看了幾眼之後，便急忙隨著凜音一起離開了。
就算是沒頭腦的娜娜，因為有著過多的前車之鑒，也不想再於今天惹出什麽麻煩。
之後，便是一段安穩溫馨的時光。
榛葉、官禹還有李磊在客廳裏陪娜娜和皖樂打著遊戲，沐晴則陪著凜音在廚房內做著今晚的菜肴。
老師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將自己的學生一個人丟到廚房中。
人也好，物也罷，十年間總會有許多事情發生改變。
沐晴和凜音一個料理白癡，一個廚房小白，現在都變成了烹飪高手。
桌上的菜肴很是豐盛，沐晴幾乎把中國八大菜係的代表菜做了個遍，而凜音則做了許多頗具代表性的日本料理。
天婦羅、飯團、壽司、味增湯、咖喱豬排飯，這些應有盡有。
看著這滿滿一桌子香氣四溢的美味，娜娜和皖樂下午的壞心情也被徹底衝刷殆盡。
畢竟少有人能抗拒美食的誘惑，而且娜娜壓根就沒把下午凜音的惡劣玩笑太當迴事。
“這…妍姐和凜音姐做的也太多了吧？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啊！這也太麻煩二位了！”
“唉，我勸你們倆還是不要這麽客氣，一會兒多吃一些哦！要不然的話，我家那個隊長可就把這些都包圓了……”
“說…說什麽啦阿禹！把人家講的跟小豬一樣！我…我哪有那麽能吃啦！”
榛葉在一旁狡辯著，可筷子卻早早的拿在手上。
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著，雙眼更是直勾勾的望著桌子上的菜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而徹底讓榛葉謊言不攻自破的，便是李磊給榛葉遞過來的米飯。
如果別人盛米飯的器皿被稱作“碗”的話，那榛葉麵前的隻能用“盆”來形容了……
滿滿的一盆，嚴絲合縫……
“嗚哇！榛葉姐那麽小隻還這麽能吃啊！”
被娜娜說的瞬間羞紅了臉，榛葉用顫抖的手捧著麵前的一盆飯，將其遞向了李磊。
“老公，你這是幹什麽啦！少點兒啦！”
“啊？不夠啊？那我再給你盛點！我尋思你今天一盆也不夠來著！”
二話沒說，李磊一把接過榛葉遞過來的碗，等再迴來的時候，榛葉那特大號碗中的米飯又厚了好幾層……
“哇哦…好厲害啊！榛葉姐你是怎麽做到吃這麽多還這麽瘦的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誒！莫非榛葉姐也經常鍛煉嗎？”
“笨蛋！我的意思是讓你少盛點啦！”
在娜娜與皖樂的雙重攻勢下，榛葉終於破了防，而這份怨氣終究還是遷就到了李磊頭上。
而剛剛緩過味的李磊，也終於明白了榛葉到底是什麽意思。
“唉呀，丫頭你就別裝了！李磊你也別搭理她，要不她晚上餓了也是在我這鬧耗子！娜娜、皖樂，這死丫頭就是個大吃貨啦！你們以後習慣就好，這就是她的正常飯量，所以你們就像阿禹剛才說的不要客氣，要不所有飯菜就都進那丫頭一個人的肚子裏了！”
“切！沐晴姐就會揭人老底！今天有客人在，我怎麽會那麽無禮啦！”
說罷，榛葉站起身來，舉起了酒杯。
“嗯哼~我宣布！恭迎凜音妹妹迴國暨legend粉絲見麵會特別晚宴，現在正式開始！大家~幹杯！”
“幹杯！！！”
…
“林天瑤你看看！我的櫻桃樹都被你撞倒了！你賠我櫻桃樹！”
“啊？”
“還有這兒還有這兒！牆也被你撞了個窟窿！這些你都必須給我修好了！”
“pardon？”
“啊啦~居然真的把天瑤前輩喊來了，看來妍老師也喝的有些多了呢……”
隔著窗戶，望著不明所以完全呆住的林天瑤，凜音在屋內幸災樂禍的竊笑著。
本想著去屋外打個招唿，可凜音在走到門口後，還是決定就此作罷。
看著不明真相的林天瑤在屋外吃癟是一迴事，可要現在自己真的去麵對林天瑤又是另一迴事。
畢竟上次的見麵最後不歡而散，自己又對林天瑤做出了過分的舉動，凜音無法裝作像沒事人一樣就那麽自然的出現在卡美洛的隊長麵前。
這樣太尷尬了。
找機會向林天瑤前輩道個歉吧……
但不是今天……
因為今天自己實在有些疲憊了……
將最後一個碟子洗好放到櫃櫥裏之後，凜音擦幹了手，走到了躺在沙發上睡相誇張的官禹麵前。
“娜娜…皖樂……再陪我來一局……唔姆……”
“唔，還是跟當年一個樣子呢~”
不過我也沒什麽變化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不，也許比當年的自己更幼稚……
“嘿咻~”
將酣睡的官禹從沙發上抱到房間裏，然後為自己的摯友蓋上單子，凜音躡手躡腳的從屋子裏走了出去，然後悄悄的掩上了門。
是時候讓自己放鬆一下了。
從沐晴大廳的酒櫃中挑了一瓶紅酒，在隨手拿了一支高腳杯後，凜音走進了二樓的浴室。
脫下身上的衣物，將身子浸在馨香的泡沫之中，凜音將紅酒倒入高腳杯中，抿了一小口。
“唔……”
微微沉下身子，將手搭在兩側，凜音靠著浴缸閉上了雙眼。
宛如精致人偶般的人兒陷入了沉思。
在模糊的黑暗當中，凜音看到了幾個身影。
有榛葉，有沐晴，有官禹。
還有自己的那個她。
銀色的人影已然有些模糊，自己摯友們的身影還無比清晰。
可盡管同伴們的身影曆曆在目，凜音卻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陌生感。
怎麽會這樣……
自己就是為了她們才迴來的啊……
這十年來的每一朝每一夜，自己無不盼望著這一刻。
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感官與思維是否在正常運轉一樣，凜音將頭埋到了水下。
能感受到頭發的濕濡，能感覺到洗澡水的溫熱，能察覺到自己因為憋氣而產生的微小不適感，甚至自己的身體能感受到一股由外至內的熟識感。
這股熟識感令凜音覺得暖暖的，一股子憑空湧出的幸福也以凜音的胸口為中心，朝身體各處擴散開來。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隻有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周圍都是親昵之人才會產生的幸福與安心感！
已經能夠確定，自己的身心於當下在正常運轉，可剛才，為什麽腦中會凝聚出那股令人生厭的陌生感呢？
不，不僅是剛才，凜音突然間意識到，自打自己迴到中國之後，這股討厭的陌生感就時不時會突然冒出來，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而一旦那股感覺出現，自己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變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且討厭的人。
明明泡在溫熱的水中，身體卻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凜音一個激靈，倏地從浴缸中站起身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水花也濺的到處都是。
而門外也於此時響起了不太合時宜的敲門聲。
“hello~是哪位小可愛在裏麵洗澡呢？”
“是…是我！榛…榛葉前輩！”
“哇！是凜音妹妹啊！特等獎誒！我能跟你一起洗嗎？”
“可…可以哦！榛葉前輩進來吧！不過地上有些水，你小心不要滑倒！”
“好嘞！”
在得到許可之後，可愛的小矮個立刻推門走了進來，隨性的把衣服甩的到處都是，然後直接跳進了浴缸裏。
被濺到浴缸外的水變得更多了，牆上還掛著許多像毛毛蟲一樣的泡沫，慵懶的向下滑落著。
“哇！不愧是凜音妹妹的洗澡水！好香啊！好想喝一口！”
“前輩還是一如既往的變態呢……我的洗澡水是不能讓你喝的，不過我偷了一瓶妍老師的紅酒，前輩要嚐嚐嗎？”
“要！”
將紅酒倒進了剛才為自己準備的高腳杯中，凜音把盛滿酒的杯子遞給了榛葉，而榛葉並沒有像凜音一樣小心翼翼的品味著美酒的醇香。
拿起杯子一仰頭，榛葉直接悶了一半，加上之前喝的一堆與現在的熱水浴，榛葉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嗚哇！好舒服啊！”
“前輩現在倒是蠻能喝的嘛，我剛才還以為你隨便找了間屋子睡著了。”
“沒有哦，我剛才在地下室呢，跟磊哥通完電話我就上來了。”
“後輩們到家了嗎？”
“到了哦~沒想到凜音你還挺關心她們的。”
“前輩還真是失禮呢……娜娜和皖樂是我們的粉絲，我當然關心她們！”
“真的？”
沒有立即迴答，凜音向坐在自己對麵的榛葉伸出了手，接過了對方遞出的酒杯。
臉側向一邊，峻美的銀色麗人抿了一口紅酒，身子略微下沉，以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
可嘴上，凜音依舊沒有讓步，甚至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前輩你什麽意思？自從我迴來之後，我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前輩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不是啦凜音妹妹，而且要說的話……”
“不要這樣含糊其辭！前輩你要是有什麽意見就直接對我說！我們之間不需要像這樣遮遮掩掩吧！”
這會兒功夫，銀色麗人的身子上下起伏著，先是沉到水麵下，然後又坐起身來，之後又沉了下去。
好像在隱藏著什麽，又好像在氣著什麽，最後又好像在躲避著什麽。
凜音在浴缸裏來迴折騰著，最後還是板著一副臉。
明明是自己主動發難，可凜音卻不敢看向榛葉，眼神隻是在水上漂浮的泡泡間不停遊移著。
直到自己的肩膀感受到了肌膚相觸的溫暖與重量。
緩過神來，凜音發現自己已於不知不覺間落入了對方的懷抱之中。
“是啊，我們之間不需要遮遮掩掩，所以我就說了哦……其實，凜音妹妹隻是想保護我們，保護legend，我說的沒錯吧？”
“……”
“其實你下午跟娜娜還有皖樂說的，並非玩笑，對吧？”
本來自己的演技就很拙劣，現在被看穿也沒什麽好驚異的。
那既然如此，自己也可以卸下偽裝了吧，畢竟眼前是自己的親昵之人。
那既然如此，自己也可以做一些看起來有些不成體統的事情吧……
銀色的人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榛葉懷裏哭鬧著。
“我隻是……我知道那樣不對！我知道那樣做是錯的！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我也不想讓自己變得歇斯底裏！但我就是想發泄一下，發泄心中那根本說不明白的感情……”
“我知道的，凜音妹妹沒有惡意，凜音妹妹是世界上最最善良的人，才不是什麽惡役大小姐，對吧？”
“我隻是想和大家不受幹擾的在一起！我隻是想和大家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的一起生活！沒有林天瑤，沒有什麽娜娜、皖樂！隻有我們！隻有我們五個人！我隻是想這樣而已！前輩，我這樣做，這樣想，難道很自私嗎？”
“不自私哦~”
“榛葉前輩，你不覺得現在的我很奇怪嗎？很令人討厭嗎？”
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流淚，因為臉上一直濕濡濡的；不清楚這是不是自己的真心，也許是酒精揮發的緣故；像是在害怕著什麽，自己將懷中的人兒抱得越來越緊，而對方也予以親密的迴應。
榛葉將自己的臉頰與凜音的貼在一起，在對方的耳邊訴說著溫柔的輕語。
“不奇怪哦~而且啊，凜音你不知道，我也好，沐晴姐也好，阿禹也好，都曾經曆過你現在的心境……所以啊，你一點也不奇怪，我們也不會討厭你的。”
“我當時也像你這樣，變得有些歇斯底裏，甚至做出了一些在現在看來很危險、很過分的事情，沐晴姐也曾迷失過，而阿禹也頹廢過一段時間，不過啊，凜音妹妹你猜怎麽著，最後還是大大咧咧的阿禹點醒了我和沐晴姐。”
“隻要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所以我不會放棄的！我要振作起來！要不然就太對不起那家夥了！”
“哈哈！不像是阿禹會說出來的話吧？可是細想又確實是她的作風！所以啊，凜音妹妹你大可不必亂想，因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是振作起來的表現啦！”
不太能明白榛葉現在話語中的意思，心情還是不能平靜下來。
靠在前輩小小肩膀上的頭微微顫抖著，凜音的眼中依舊不斷向外溢著淚光。
“可是…可是……前輩說的這些，不都是十年前的事情嗎？可現在過了十年，我依舊沒有長進！我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無緣無故的鬧著脾氣！像個小孩子一樣幼稚！”
“可盡管如此，你還是勇敢的選擇了迴到這裏麵對一切，不是嗎？這正是凜音妹妹振作起來的表現啊！”
之前都是自己在任性……
自己做了許多過分的事……
自己心裏明白的很……
可盡管如此，凜音的心裏還是覺得委屈，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源源不絕……
而這一刻，銀色人兒內心中的抑鬱終於得到了完全的釋放。
卸下了名為“堅強”的外殼，褪下了掛著“大道理”的偽裝，凜音趴在榛葉的胸口，放肆的大哭著。
“榛葉…前輩…我…嗚啊啊啊啊……”
“好啦好啦！前輩在這兒呢！大家也都在哦！凜音妹妹就該像這樣嘛！還是這樣的凜音妹妹最可愛啦！”
“嗚啊啊啊啊……”
沒有講出“不要哭了”這種令人討厭的不恤人言，榛葉隻是輕輕拍打著凜音的後背，同時向凜音道出了最為真摯的話語。
“雖然已經說過了，但我現在還是要鄭重的再說一次……”
“歡迎迴家，凜音妹妹！”
大海很平靜，既沒有驚濤，也沒有駭浪，隻是緩緩湧動著。
可正是因為這份異常的“平靜”，身體與心靈變得更加敏感，愈發難以忍受襲來的種種不適。
軀體沉重不堪，因承受著無與倫比的重壓；思緒混亂如麻，因所視之處皆為黑暗；嘴巴更是動彈不得，因為隻要一張口，胸腔就會被海水倒灌。
能感受到那無與倫比的痛苦，可由於這痛苦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身體的器官根本來不及反應，便陷入了麻痹的狀態。
落入了由被冰冷海水形成的棺裹之中，少女失去了意識與自我。
娜娜呆呆的佇立在原地。
在場的其他人一時間也都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什麽反應都沒有。
沒有製止與質疑凜音的人，也沒有幫娜娜和皖樂討理說情的人。
大家就那麽靜靜的站在沐晴別墅前的綠坪上，不知所措。
“唉，非要我把話挑明嗎？”
邁著大步走到娜娜跟前，凜音將雙臂橫亙於胸前，臉上露出了與那天在沐晴辦公室如出一轍的冷冽麵容。
“那天到底算什麽啊？還有今天誰讓你們來的？”
“凜音妹妹！是我主動邀請娜娜和小皖樂來玩的，不是她們自作主張……”
“哦，這樣啊！原來是前輩啊！那就說得通了！畢竟剛才能用your memory這首曲子講地獄笑話，那能幹得出這種事也實屬正常呢！”
“不是！凜音姐你誤會了！榛葉姐和娜娜她……”
“我哪裏誤會了！還有皖樂，我說話時你別插嘴！”
惡狠狠的瞪了皖樂一眼，又沒好氣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榛葉，最後，凜音把視線落在了娜娜身上。
“娜娜，你說的話與所做的事都是互相矛盾的！legend已經消失了，你明明知道，那天卻還在我們麵前說那種話！今天更是跑到這裏來……”
“沒有消失！legend一直在我心中閃耀著！不僅是我，許多粉絲都……”
像是忽然間恢複了意識一樣，娜娜拚命的從那宛如深淵一般的海底中遊了上來，掙紮著在水麵之上叫喊著。
可這並沒有什麽實際用處，凜冽的寒風瞬間讓無助的漂流者噤了聲。
“沒有人求你們這麽想！我們也不希望你們那麽想！全都是你們的自作多情罷了！”
說罷，凜音走到別墅那破損的大門前，再一次抬起了手，指向門外。
“這是最後的通牒，皖樂和娜娜，你們兩個今後不要再跟我們扯上關係！尤其是你娜娜，真虧你當時能說出‘想延續我們十年前的傳奇’這種話！你是抱著多大的覺悟說出來的？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你有能力延續我們之前的傳奇嗎？做不到的事就別隨便說出口！娜娜你這個人，真的是滿腦子隻想著自己呢……”
“凜音，你這是幹什麽啊！娜娜，你別介意凜音說的！她隻是……”
沐晴跑到娜娜身邊，將雙手搭在娜娜肩膀上，盡可能的想說些能把場子圓迴來的話語。
可為時已晚……
用手妄圖止住不斷向外翻湧的淚水，啜泣的聲音於草坪上迴蕩，娜娜從沐晴的手中掙脫開來，低著頭一聲不吭，就這樣默默的朝別墅門口走去。
“娜娜！”
急忙跑到娜娜身邊，皖樂攙扶著連路都走不穩的少女。
並非認為凜音是在無理取鬧，並非認為凜音是在小題大做，並非不能理解凜音的感受。
甚至早就想過，如果凜音開始發脾氣，就按著娜娜的頭向她認錯。
可此時，皖樂的心中的感性還是完全壓製了理性。
去他媽的大道理與人情世故……
這一刻，白色的少女選擇站在娜娜身邊。
不想當著娜娜的麵說legend的不好，皖樂知道，即便如此，這四個人依舊是娜娜心中的光。
可自己心裏又燒著一股無語言說的怒火。
攙扶著娜娜，在走過凜音麵前時，白色的少女對legend的鍵盤手豎起了中指。
“傻b……”
“……！”
這一刻，皖樂死死的盯著凜音，所以對方那奇妙的表情變化盡收皖樂眼底。
震驚、憤怒、失落、彷徨……
還夾雜著些許的不安。
皖樂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長了一個什麽樣的腦子才能在說出剛才那種話之後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帶著明顯慍怒又充斥著滿滿無奈的話語。
“凜音，你這次的惡作劇有點過頭了吧！太過分了！說真的，我都想揍你一頓！還有看你現在這幅樣子，是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吧？”
在場有許多不明所以的人，大家都先是望向剛才說話的官禹，隨後又把視線集中到門口的凜音身上。
起初，很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在看到凜音的表現之後，大家都覺得官禹所言非虛。
攏在一起的雙手不停的在腿前揉搓著，肩膀也在不自覺的抖動，冰美人之前冷冽的氣息更是被羞愧所引起的高溫蒸發殆盡，白嫩的臉頰現在更是漲得通紅，與天空上火熱的太陽相得益彰。
“誒？”
“喂！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在聽到官禹的話之後，剛才還一直哭唧唧的娜娜發出了疑惑的聲音，臉上掛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歪著頭不解的望著凜音。
而沐晴和李磊明顯還被蒙在鼓裏。
至於榛葉，好像也被官禹的話突然點醒，不再如之前那樣暗自失落。
前輩現在正鼓著臉蛋幽怨的看著自己的後輩……
“唉，磊哥畢竟不是樂隊成員，所以不太清楚，而沐晴姐好歹也是凜音的老師，所以凜音可能不敢跟沐晴姐開這種玩笑……”
為了趕緊把場子圓迴來，官禹在歎了一口氣後，立刻向在場的所有人解釋來龍去脈。
“凜音這個小惡魔啊，還是在日本呆的時間太長了！這家夥特別喜歡找機會說一些日漫裏的名言或者複刻裏麵的名場麵！以前我和阿冰可是經常被凜音這個小壞蛋耍得團團轉呢！還有隊長，你就不知道說句話？就這麽一直看著？”
“我也沒反應過來嘛！凜音演的那段我不是很熟悉啦！隻是有一點點，真的隻是一點點印象哦！而且凜音這次演的也太像了……”
“切！隊長你就裝蒜吧！剛才你還模仿那個日漫裏的人物呢！還有凜音演的可是名場麵！我不信你沒印象了！”
“人家真的沒想起來嘛……”
“什麽？合算搞了半天是這家夥在整蠱嗎？我艸！你這人也太差勁了吧！開玩笑也給有個度吧？”
本來就在氣頭上，在得知真相之後，皖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開始對著凜音輸出，而一向慣著凜音的沐晴這次也終於忍不住了。
“凜音！你給我過來！”
“妍老師！我知道錯了！哎呦！疼疼疼！痛い！！！”
在看著凜音被沐晴揪進屋子裏之後，皖樂本想安慰剛才心靈受創的娜娜，可當皖樂轉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對方已經像沒事人一樣開始傻笑了。
“娜娜，你沒事了？”
“沒事了哦！畢竟凜音姐沒有真的生我氣嘛！這整蠱我覺得還挺好玩的！”
“你這家夥還真是賤啊……”
望著自己身旁瞬間恢複元氣的小夥伴，皖樂無奈的扶著自己的額頭。
真希望這個傻子在該生氣的時候有點脾氣……
…
“我看榛葉前輩在做模仿秀時大家都很開心，所以我也想即興表演一段，但沒有把握好尺度……讓各位產生了困擾，紅豆泥私密馬賽！”
“喲~不愧是在日本呆了大半輩子的人，這一套道歉流程真是標準啊！”
看著現在於自己麵前士下座的凜音，皖樂在一旁冷嘲熱諷，不再像之前那樣畢恭畢敬，而娜娜則在底下輕輕踩了皖樂一腳，不過白色少女根本不為所動。
“作為懲罰，凜音你把今天的晚飯包了，而且你還給答應娜娜和皖樂任意一個要求，剛才的比賽算你輸，明白了嗎？”
“嗯，小女子明白，請問娜娜和皖樂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嗎？”
在沐晴的震懾下，凜音現在老老實實趴在娜娜和皖樂麵前，等待著兩位少女的發落。
而娜娜自然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偶像在自己麵前這樣卑躬屈膝。
“那個…妍姐，沒必要讓凜音姐這樣吧，凜音姐也沒有惡意，我看還是算了吧……”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你沒要求我還有呢！”
“皖樂樂！”
用胳膊肘狠狠拱了下皖樂的腰肢，可皖樂依舊與之前無異，完全不理會娜娜的抗議。
對於剛才凜音的所作所為，皖樂是真的有些生氣。
不過最主要的一點是，白色少女是真的有想要凜音做的事。
“那個，我有個事要問你！先說好，你可不許發作啊！”
“不會不會！皖樂盡管問，小女子已經知錯了！”
盡管凜音現在表現得無比乖巧，但皖樂還是有所顧忌，生怕這個脾氣古怪且陰晴不定又強的可怕的女人一會兒又因為自己的問題而變得暴戾起來。
而為了能讓後麵的時間不再出什麽幺蛾子，皖樂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得理不饒人。
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白色少女的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
“凜音姐，你之前……認識我嗎？或者說，你對我這個名字，對上官皖樂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在聽到皖樂的問題後，凜音不再趴在地上，而是抬起頭來，正坐在娜娜與皖樂麵前。
隻不過，凜音看起來很是困惑，似乎是真的不太能明白皖樂的問題是什麽意思。
“呃…那個…皖樂，我現在是真的想迴答你的問題，可我不是太能明白你的意思，按理說，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比較正式的見麵吧？”
看著現在凜音的表現，皖樂心涼了一半。
看來對方對自己的名字在之前並沒有印象。
可這畢竟是已經過了十年左右的事情，凜音又不是當事人，就算對方提過，她也有可能忘記了……
想到這裏，皖樂決定完完整整的把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訴凜音。
“凜音姐，恕我冒昧，我想跟你打聽一件關於閻冰姐的事……”
…
在經曆了那場不大不小的鬧劇之後，屋子裏又重新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為了補償因自己惡劣玩笑而心靈受創的娜娜與皖樂，凜音又用鋼琴演奏了幾首兩位少女想聽的歌曲，順便用李斯特的《諾瑪的迴憶》展示了自己精湛的鋼琴技術。
在這之後，麵對久違的粉絲造訪，沐晴自然是把娜娜與皖樂拉進了自家的地下室。
雖然有過短暫的荒廢期，但在這十年間，沐晴還是靠著閑暇時光往地下室裏搬運著源自世界各地的寶貝。
古今中外各種各樣的樂器，部分由黃金打造的錄音機，鳥籠型八音盒，鎏金音樂座鍾以及滿牆的唱片與留聲機，沐晴家的地下室已經與一座小型音樂博物館無疑了。
而位於地下室中央的，則是沐晴的鎮宅之寶。
“咳咳~這是英國皇室禦用品牌——約翰.布羅德伍德九尺超大三腳鋼琴~這可是真品哦！”
拚了老命想盡可能克製，可沐晴在介紹這款鋼琴時，得意之情還是溢於言表。
如果沐晴現在是一隻小狗的話，尾巴估計已經翹得八丈高了……
“這到底是給幹了多少壞事才能堆這麽一地下室的寶貝啊！”
“話說你這人腦子裏到底裝的都是什麽啊！打一進門就這樣！這些就不能是妍姐靠自己努力得來的？”
娜娜和皖樂小聲議論著，二人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傳入沐晴耳中。
雖然白色少女對沐晴的財產來源持有些許懷疑態度，但身心還是沉浸在屋主所打造的這個獨特的音樂世界中。
隻不過，角落處陳列的一件物品讓皖樂頗為在意。
“為什麽這裏有一輛摩托車啊？”
在遠處看的話，外加燈光的加持，這輛摩托車看起來很是耀眼，可近看就會發現，摩托車的上麵有著難以掩蓋的磨損。
難道是某位音樂界大咖騎過的摩托嗎？還是說這輛摩托能奏出奇妙的歌曲？要不然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娜娜和皖樂都覺得，這輛摩托車與這間地下室格格不入。
“這是小冰的摩托哦，自從她走後，就一直被妍老師保管著~好啦，我們去看看別的吧！”
凜音笑眯眯輕描淡寫的說著，但還是把娜娜和皖樂嚇了一跳。
一聽到是閻冰的東西，二人在稍微看了幾眼之後，便急忙隨著凜音一起離開了。
就算是沒頭腦的娜娜，因為有著過多的前車之鑒，也不想再於今天惹出什麽麻煩。
之後，便是一段安穩溫馨的時光。
榛葉、官禹還有李磊在客廳裏陪娜娜和皖樂打著遊戲，沐晴則陪著凜音在廚房內做著今晚的菜肴。
老師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將自己的學生一個人丟到廚房中。
人也好，物也罷，十年間總會有許多事情發生改變。
沐晴和凜音一個料理白癡，一個廚房小白，現在都變成了烹飪高手。
桌上的菜肴很是豐盛，沐晴幾乎把中國八大菜係的代表菜做了個遍，而凜音則做了許多頗具代表性的日本料理。
天婦羅、飯團、壽司、味增湯、咖喱豬排飯，這些應有盡有。
看著這滿滿一桌子香氣四溢的美味，娜娜和皖樂下午的壞心情也被徹底衝刷殆盡。
畢竟少有人能抗拒美食的誘惑，而且娜娜壓根就沒把下午凜音的惡劣玩笑太當迴事。
“這…妍姐和凜音姐做的也太多了吧？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啊！這也太麻煩二位了！”
“唉，我勸你們倆還是不要這麽客氣，一會兒多吃一些哦！要不然的話，我家那個隊長可就把這些都包圓了……”
“說…說什麽啦阿禹！把人家講的跟小豬一樣！我…我哪有那麽能吃啦！”
榛葉在一旁狡辯著，可筷子卻早早的拿在手上。
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著，雙眼更是直勾勾的望著桌子上的菜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而徹底讓榛葉謊言不攻自破的，便是李磊給榛葉遞過來的米飯。
如果別人盛米飯的器皿被稱作“碗”的話，那榛葉麵前的隻能用“盆”來形容了……
滿滿的一盆，嚴絲合縫……
“嗚哇！榛葉姐那麽小隻還這麽能吃啊！”
被娜娜說的瞬間羞紅了臉，榛葉用顫抖的手捧著麵前的一盆飯，將其遞向了李磊。
“老公，你這是幹什麽啦！少點兒啦！”
“啊？不夠啊？那我再給你盛點！我尋思你今天一盆也不夠來著！”
二話沒說，李磊一把接過榛葉遞過來的碗，等再迴來的時候，榛葉那特大號碗中的米飯又厚了好幾層……
“哇哦…好厲害啊！榛葉姐你是怎麽做到吃這麽多還這麽瘦的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誒！莫非榛葉姐也經常鍛煉嗎？”
“笨蛋！我的意思是讓你少盛點啦！”
在娜娜與皖樂的雙重攻勢下，榛葉終於破了防，而這份怨氣終究還是遷就到了李磊頭上。
而剛剛緩過味的李磊，也終於明白了榛葉到底是什麽意思。
“唉呀，丫頭你就別裝了！李磊你也別搭理她，要不她晚上餓了也是在我這鬧耗子！娜娜、皖樂，這死丫頭就是個大吃貨啦！你們以後習慣就好，這就是她的正常飯量，所以你們就像阿禹剛才說的不要客氣，要不所有飯菜就都進那丫頭一個人的肚子裏了！”
“切！沐晴姐就會揭人老底！今天有客人在，我怎麽會那麽無禮啦！”
說罷，榛葉站起身來，舉起了酒杯。
“嗯哼~我宣布！恭迎凜音妹妹迴國暨legend粉絲見麵會特別晚宴，現在正式開始！大家~幹杯！”
“幹杯！！！”
…
“林天瑤你看看！我的櫻桃樹都被你撞倒了！你賠我櫻桃樹！”
“啊？”
“還有這兒還有這兒！牆也被你撞了個窟窿！這些你都必須給我修好了！”
“pardon？”
“啊啦~居然真的把天瑤前輩喊來了，看來妍老師也喝的有些多了呢……”
隔著窗戶，望著不明所以完全呆住的林天瑤，凜音在屋內幸災樂禍的竊笑著。
本想著去屋外打個招唿，可凜音在走到門口後，還是決定就此作罷。
看著不明真相的林天瑤在屋外吃癟是一迴事，可要現在自己真的去麵對林天瑤又是另一迴事。
畢竟上次的見麵最後不歡而散，自己又對林天瑤做出了過分的舉動，凜音無法裝作像沒事人一樣就那麽自然的出現在卡美洛的隊長麵前。
這樣太尷尬了。
找機會向林天瑤前輩道個歉吧……
但不是今天……
因為今天自己實在有些疲憊了……
將最後一個碟子洗好放到櫃櫥裏之後，凜音擦幹了手，走到了躺在沙發上睡相誇張的官禹麵前。
“娜娜…皖樂……再陪我來一局……唔姆……”
“唔，還是跟當年一個樣子呢~”
不過我也沒什麽變化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不，也許比當年的自己更幼稚……
“嘿咻~”
將酣睡的官禹從沙發上抱到房間裏，然後為自己的摯友蓋上單子，凜音躡手躡腳的從屋子裏走了出去，然後悄悄的掩上了門。
是時候讓自己放鬆一下了。
從沐晴大廳的酒櫃中挑了一瓶紅酒，在隨手拿了一支高腳杯後，凜音走進了二樓的浴室。
脫下身上的衣物，將身子浸在馨香的泡沫之中，凜音將紅酒倒入高腳杯中，抿了一小口。
“唔……”
微微沉下身子，將手搭在兩側，凜音靠著浴缸閉上了雙眼。
宛如精致人偶般的人兒陷入了沉思。
在模糊的黑暗當中，凜音看到了幾個身影。
有榛葉，有沐晴，有官禹。
還有自己的那個她。
銀色的人影已然有些模糊，自己摯友們的身影還無比清晰。
可盡管同伴們的身影曆曆在目，凜音卻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陌生感。
怎麽會這樣……
自己就是為了她們才迴來的啊……
這十年來的每一朝每一夜，自己無不盼望著這一刻。
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感官與思維是否在正常運轉一樣，凜音將頭埋到了水下。
能感受到頭發的濕濡，能感覺到洗澡水的溫熱，能察覺到自己因為憋氣而產生的微小不適感，甚至自己的身體能感受到一股由外至內的熟識感。
這股熟識感令凜音覺得暖暖的，一股子憑空湧出的幸福也以凜音的胸口為中心，朝身體各處擴散開來。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隻有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周圍都是親昵之人才會產生的幸福與安心感！
已經能夠確定，自己的身心於當下在正常運轉，可剛才，為什麽腦中會凝聚出那股令人生厭的陌生感呢？
不，不僅是剛才，凜音突然間意識到，自打自己迴到中國之後，這股討厭的陌生感就時不時會突然冒出來，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而一旦那股感覺出現，自己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變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且討厭的人。
明明泡在溫熱的水中，身體卻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凜音一個激靈，倏地從浴缸中站起身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水花也濺的到處都是。
而門外也於此時響起了不太合時宜的敲門聲。
“hello~是哪位小可愛在裏麵洗澡呢？”
“是…是我！榛…榛葉前輩！”
“哇！是凜音妹妹啊！特等獎誒！我能跟你一起洗嗎？”
“可…可以哦！榛葉前輩進來吧！不過地上有些水，你小心不要滑倒！”
“好嘞！”
在得到許可之後，可愛的小矮個立刻推門走了進來，隨性的把衣服甩的到處都是，然後直接跳進了浴缸裏。
被濺到浴缸外的水變得更多了，牆上還掛著許多像毛毛蟲一樣的泡沫，慵懶的向下滑落著。
“哇！不愧是凜音妹妹的洗澡水！好香啊！好想喝一口！”
“前輩還是一如既往的變態呢……我的洗澡水是不能讓你喝的，不過我偷了一瓶妍老師的紅酒，前輩要嚐嚐嗎？”
“要！”
將紅酒倒進了剛才為自己準備的高腳杯中，凜音把盛滿酒的杯子遞給了榛葉，而榛葉並沒有像凜音一樣小心翼翼的品味著美酒的醇香。
拿起杯子一仰頭，榛葉直接悶了一半，加上之前喝的一堆與現在的熱水浴，榛葉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嗚哇！好舒服啊！”
“前輩現在倒是蠻能喝的嘛，我剛才還以為你隨便找了間屋子睡著了。”
“沒有哦，我剛才在地下室呢，跟磊哥通完電話我就上來了。”
“後輩們到家了嗎？”
“到了哦~沒想到凜音你還挺關心她們的。”
“前輩還真是失禮呢……娜娜和皖樂是我們的粉絲，我當然關心她們！”
“真的？”
沒有立即迴答，凜音向坐在自己對麵的榛葉伸出了手，接過了對方遞出的酒杯。
臉側向一邊，峻美的銀色麗人抿了一口紅酒，身子略微下沉，以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
可嘴上，凜音依舊沒有讓步，甚至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前輩你什麽意思？自從我迴來之後，我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前輩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不是啦凜音妹妹，而且要說的話……”
“不要這樣含糊其辭！前輩你要是有什麽意見就直接對我說！我們之間不需要像這樣遮遮掩掩吧！”
這會兒功夫，銀色麗人的身子上下起伏著，先是沉到水麵下，然後又坐起身來，之後又沉了下去。
好像在隱藏著什麽，又好像在氣著什麽，最後又好像在躲避著什麽。
凜音在浴缸裏來迴折騰著，最後還是板著一副臉。
明明是自己主動發難，可凜音卻不敢看向榛葉，眼神隻是在水上漂浮的泡泡間不停遊移著。
直到自己的肩膀感受到了肌膚相觸的溫暖與重量。
緩過神來，凜音發現自己已於不知不覺間落入了對方的懷抱之中。
“是啊，我們之間不需要遮遮掩掩，所以我就說了哦……其實，凜音妹妹隻是想保護我們，保護legend，我說的沒錯吧？”
“……”
“其實你下午跟娜娜還有皖樂說的，並非玩笑，對吧？”
本來自己的演技就很拙劣，現在被看穿也沒什麽好驚異的。
那既然如此，自己也可以卸下偽裝了吧，畢竟眼前是自己的親昵之人。
那既然如此，自己也可以做一些看起來有些不成體統的事情吧……
銀色的人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榛葉懷裏哭鬧著。
“我隻是……我知道那樣不對！我知道那樣做是錯的！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我也不想讓自己變得歇斯底裏！但我就是想發泄一下，發泄心中那根本說不明白的感情……”
“我知道的，凜音妹妹沒有惡意，凜音妹妹是世界上最最善良的人，才不是什麽惡役大小姐，對吧？”
“我隻是想和大家不受幹擾的在一起！我隻是想和大家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的一起生活！沒有林天瑤，沒有什麽娜娜、皖樂！隻有我們！隻有我們五個人！我隻是想這樣而已！前輩，我這樣做，這樣想，難道很自私嗎？”
“不自私哦~”
“榛葉前輩，你不覺得現在的我很奇怪嗎？很令人討厭嗎？”
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流淚，因為臉上一直濕濡濡的；不清楚這是不是自己的真心，也許是酒精揮發的緣故；像是在害怕著什麽，自己將懷中的人兒抱得越來越緊，而對方也予以親密的迴應。
榛葉將自己的臉頰與凜音的貼在一起，在對方的耳邊訴說著溫柔的輕語。
“不奇怪哦~而且啊，凜音你不知道，我也好，沐晴姐也好，阿禹也好，都曾經曆過你現在的心境……所以啊，你一點也不奇怪，我們也不會討厭你的。”
“我當時也像你這樣，變得有些歇斯底裏，甚至做出了一些在現在看來很危險、很過分的事情，沐晴姐也曾迷失過，而阿禹也頹廢過一段時間，不過啊，凜音妹妹你猜怎麽著，最後還是大大咧咧的阿禹點醒了我和沐晴姐。”
“隻要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所以我不會放棄的！我要振作起來！要不然就太對不起那家夥了！”
“哈哈！不像是阿禹會說出來的話吧？可是細想又確實是她的作風！所以啊，凜音妹妹你大可不必亂想，因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是振作起來的表現啦！”
不太能明白榛葉現在話語中的意思，心情還是不能平靜下來。
靠在前輩小小肩膀上的頭微微顫抖著，凜音的眼中依舊不斷向外溢著淚光。
“可是…可是……前輩說的這些，不都是十年前的事情嗎？可現在過了十年，我依舊沒有長進！我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無緣無故的鬧著脾氣！像個小孩子一樣幼稚！”
“可盡管如此，你還是勇敢的選擇了迴到這裏麵對一切，不是嗎？這正是凜音妹妹振作起來的表現啊！”
之前都是自己在任性……
自己做了許多過分的事……
自己心裏明白的很……
可盡管如此，凜音的心裏還是覺得委屈，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源源不絕……
而這一刻，銀色人兒內心中的抑鬱終於得到了完全的釋放。
卸下了名為“堅強”的外殼，褪下了掛著“大道理”的偽裝，凜音趴在榛葉的胸口，放肆的大哭著。
“榛葉…前輩…我…嗚啊啊啊啊……”
“好啦好啦！前輩在這兒呢！大家也都在哦！凜音妹妹就該像這樣嘛！還是這樣的凜音妹妹最可愛啦！”
“嗚啊啊啊啊……”
沒有講出“不要哭了”這種令人討厭的不恤人言，榛葉隻是輕輕拍打著凜音的後背，同時向凜音道出了最為真摯的話語。
“雖然已經說過了，但我現在還是要鄭重的再說一次……”
“歡迎迴家，凜音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