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樂和沒有直接下山,而是先去了大寨西北一處房子,他姐姐樂大娘子和病尉遲孫立在那裏住。


    樂大娘子見了樂和,抓住他的手,還未說話,淚先流下來。


    樂和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把手抽迴來,道:“出了什麽事,怎麽又哭上了?”


    “還不是你大兄,剛才叫你二兄來,把他訓斥了一番。你二兄不服,和他大大吵了一架。”


    樂大娘子說的大兄是病尉遲孫立,二兄是小尉遲孫新。孫新歲數小,他一向敬重樂大娘子,相處的如同親姐弟一般和睦。許多事情孫新寧願跟樂大娘子說,也不願意理會平日崖岸高峻的孫立。


    當下樂大娘子絮絮叨叨說了,原來孫新為了多立功勞,想多邀些人上山,隻是他認識的人雖也有一些,但本領不高,而孫立認識的人頗有幾個本領高強但又流落民間的,孫新便偷偷寫了信去想引他們來梁山泊。然而不知怎的,這事被孫立知道了,因此大罵了他一頓。


    樂和道:“我當什麽,就這點子事,也值當哭。”


    “我們在這裏,無依無靠,他們兄弟還要不和,日子可怎麽過?”樂大娘子說著就紅了眼圈。


    “日後我分頭去勸說他們兄弟二人。我找你是有正事。”


    “你有什麽事?不會有什麽危險吧?我整日心神不寧,生怕出什麽事。”


    “沒什麽危險。我要偷偷去高唐一些時日,要是有人問起你我的下落,你就這般如此,如此這般說。別的一概都說不知道,千萬不要露了破綻。”樂和當時囑咐了樂大娘子幾句。


    “當真沒什麽危險麽?”樂大娘子一臉擔心的看著樂和,又想去拉他的手。


    “不危險。你信不過二兄的本領,還信不過我的本領麽。”樂和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安慰她道。


    “本領高有什麽用。你大兄本領不高麽,不還是弄到今天這樣。”


    見樂大娘子絮絮叨叨還要說個不停,樂和急忙往外走,待走到門口,他又囑咐道:“那個事千萬不要露了破綻,實在搪塞不過去你就哭。”說罷他一溜煙下山去了。


    樂和下了山,渡過金沙灘,迴到東山李家道口酒店。他當時在那酒店幫助朱貴。宋江怕朱貴告知晁蓋,才叫樂和設法瞞了朱貴行事。


    樂和對朱貴說道:“茅州老家有消息來,說是當今天子將我家祖上燕昌國君樂毅挪出武廟,小可叔父因此慪了一口氣,得了重病,想要見我一麵。我自幼失怙,全靠叔父撫養成人,不得不去,求哥哥應準。”


    朱貴自無不允之禮,說道:“你隻管去,若是遲了,大大不好——樂大娘子不去麽?山上晁宋首領,我自使人去告知。”


    “多謝兄長成全。家姐原本也要去,隻是她行不得遠路,我嫌帶著她路上太囉嗦,因此我沒答應她。她現在正在山上哭哩。”樂和謝過朱貴,到後院住處收拾了行李,便往高唐州行去。


    路過一處市鎮,樂和走的急,跟三個漢子擦肩而過。剛剛錯身,聽得“哎呦”一聲怪叫,樂和迴頭看時,隻見其中一個漢子坐在的地上,一手扶著肩膀,呲牙咧嘴的叫喚個不停。


    另外兩個漢子兇神惡煞般逼上來喝罵道:“哪來的鳥漢子?撞傷了人,還敢跑!”


    樂和沉下臉,路上訛人的事他聽說過很多,卻沒想到這一迴落到自己頭上。他著急趕路,不想多事,便從懷裏掏出些碎銀子,甩手丟出去道:“滾!”


    “你是打發叫花子?”領頭的漢子瞥了地上的銀子一眼,表情更加猙獰。他心道:“隻唬了一下便甩出這些銀子,這廝身上肯定還有更多。難得開張一迴,不能放過了。”


    另一個漢子指著坐在地上的漢子道:“我這兄弟骨頭可是斷了,養傷就要三五個月,求醫問藥也要花錢,不能掙錢養家又少賺許多,一出一入,少說要賠二十兩!”


    樂和伸手往袖袋內摸出一隻鐵指虎套在手指上,看了三人,心中盤算道:“這領頭的漢子,瘦高身材,脖子細長,先一拳打在下巴上,當場就能打暈。後麵的漢子是個胖大的,身子榔槺,肯定反應慢,下身踹一腳就能撂倒。坐在地下裝受傷的最瘦弱,臉上表情不像是被人撞了,倒好像被馬踢了下身。按自己本領,隻要一拳抽在肚皮上,沒半天肯定起不來。”


    “怎麽不說話,耍爺爺呢?”那領頭的漢子陰惻惻逼上兩步。


    樂和盤算已罷,右手握定了指虎,身條繃緊起來。


    樂和正要出手,忽見一個年輕漢子走了過來。那漢子滿麵虯髯,身高膀大,雙腳微分,穩如鬆柏,單從這站姿看,當是個技擊本領不弱的。


    這年輕漢子雙目一掃,當即兩條濃眉陡然豎起來,上前劈麵一腳,將地上那瘦漢子踹的飛起,罵道:“日娘賊,王麻子,你吃了狗尿了,敢在爺爺這裏訛人?”


    那王麻子捂著肚子,嗚嗚說不出話來。其餘兩人換上一副笑臉:“誤會,誤會,四哥,這是誤會。隻是跟這人開個玩笑……”


    那年輕漢子左一腳右一腳閃電般踢出,將兩人踹成了滾地葫蘆。那胖大漢抱著大腿滿地打滾,那瘦漢子左小腿扭曲,人已昏了過去。


    那漢子踢倒二人,一口痰吐在那王麻子臉上:“這也是誤會!”


    樂和唱過個喏:“多謝這位仁兄出手相助,未請教名姓?”


    “在下鬱保四,人送外號險道神,在這鎮上討些閑錢。這三人最是無賴,我早就想打他們多時了。客人受驚,同去吃兩杯酒如何?”那漢子抱拳迴禮。


    若是平時,樂和說不定願意和這大漢結交。隻是現下心中思索高唐州一事,實在沒什麽精神頭和別人應酬。他和那般粗豪漢子不同,每說一句話,都要先想上一想,好在他想的快,別人不覺得遲鈍,但精力消耗極多。


    樂和隻掏出一錠大銀,與那漢子道:“尊兄出手解圍,小弟感激不盡,本應置酒相謝,隻可惜家中慈母倚門而望,實不敢多留。恕在下失禮,先告辭了。這錠銀子,不成敬意,還請收下則個。”


    在這鬱保四看來,這人儀表非俗,不是普通人物,若是能攀上交情,日後說不定有用。隻是這樂和拒絕不留餘地,連尊長都拿出來了。鬱保四再留人攀交情,也不能讓人不顧父母等待,隻得息了這份心。


    “難得仁兄一片孝心,我不敢多留,若是日後路過此鎮,再把酒言歡。”鬱保四很是幹脆,接過銀子,徑直走了。


    樂和暗暗搖了搖頭,繼續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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