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之月,這是玫瑰五月的第一個月。


    無論是什麽植物,葉片和花朵的邊緣都被染上了黑色,這個月的二十八天結束後,它們便會完成變成黑色,進入完全的黑暗——雖然植物的變化自現在才開始,可太陽在命運之月的最後一天下山後便不會再升起。


    那將是,完全的,五個月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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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魯蘭朵,蔚提爾領地最靠近伊索森林的小鎮,它同時是半個冒險者的聚集地——小鎮設了很多酒館與裝備供給的地點,鐵匠打鐵的聲音不絕於耳——這兒路上三個人中有兩個是冒險者,多數披著麻製的鬥篷,腰間別著各式各樣的劍。


    這裏是貴族領地與冒險之地的交匯之所,結合了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平靜的同時也隱藏著屬於冒險者的剛與熱。


    還在下雨——這是玫瑰五月中唯一會下雨的一個月,多數時候還是暴雨——街道上此時沒有什麽人,居民們要麽已經搬遷到隔壁村子、更接近領地腹地的親戚家裏,要麽從這個月開始躲在地下室裏生活。


    哪怕玫瑰五月每個時間都是黑夜,這時也相當於平時裏的深夜,本身隻有冒險者的路上,哪怕是冒險者也寥寥可數,除了一位趕路到此的。


    雨滴打在地麵被磨得光滑的石頭路上、木質而從紋路處裂開的路牌上、冒險者黑色的鬥篷上,雨水順著屋頂的縫隙滑落,匯入路麵,往低處流去,眾多匯合起來,在赫魯蘭朵裏形成了樸實的歌謠——像所在的蔚提爾領地盛行的一種平民樂器,幾十人拿著木頭棒子敲在特質描繪著紋路的硬木前端。


    可惜雨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急,直到耳邊都是雨聲,在地麵濺起一層白白的霧。


    冒險者不慌不忙地在赫魯蘭朵中行走,輕車熟路、直到推開了在偏巷裏一個酒館有些破舊的木門——懸掛著的門牌上是一個用白色的礦物塗料塗抹的圖案,一個簡單的狼頭。


    推開了木門,熱氣伴隨著火光將冒險者引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溫暖喧鬧。


    赫魯蘭朵是中轉站和補給站,平時的冒險者也不會少,為了避雨和喝一杯熱茶,哪怕是偏僻的狼頭酒館裏,放眼望去都是人——昏黃的燈光下,冒險者披著鬥篷聊天打牌,有的冒險者則將濕漉漉的鬥篷掛在了門邊的木架上。


    一側的前台與其他酒館沒有區別,抽著煙的老人看著冒險者走進來,晃了晃手裏布滿刻痕的金屬煙杆,不緊不慢地吐出了一個煙圈。


    酒館侍女捧著木盤,一麵遞著麵包和酒,一麵和冒險者們打招唿。


    冒險者看著沒有地方掛鬥篷,便披著濕漉漉的鬥篷朝著裏麵走去,尋找著一個空的位置。


    直到他在角落裏發現了唯一空出來的位置。


    那坐著四個人,一個女人、兩個男人,和一個……孩子。


    一個模樣清秀的女人看起來比較正常,剩下兩個——一位在眼睛上蒙著布,另一位有一頭湖藍色的長發,白色的鬥篷不像是普通冒險者會有的裝束,更叫人在意的是那一位孩子,模樣嬌小,用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幾根金色的發絲。


    “我可以坐這裏嗎?”他看到當自己靠近時,四個人中有兩個人看向自己,不由得不好意思——鬥篷下露出的下半張臉是咧開嘴的笑容。


    “當然可以。”女人率先開口了,她看起來有些熱情,當冒險者一坐下時便和他說話,“你也是參與跋涉之月的人麽,這麽晚還趕路。”


    “嘿,玫瑰五月來臨了,還分什麽早晚。”冒險者摘下了厚厚的手套,哪怕燈光微弱,也能感覺到他的大手上布滿了厚繭——聽聲音似乎也是個熱情的人。


    女人有些感慨:“真的是呢,以前玫瑰五月的時候我都不在這一帶,沒想到那麽有趣,你說呢,休伯特。”


    休伯特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沒有感覺。”


    “我倒是覺得十分有趣。”湖藍色長發的男人輕聲道,他的語氣溫和——冒險者像是他這樣的類型很少,白皙的皮膚,模樣可以說是美貌卻不會認定是女人,冒險者們常常恥笑這種“貴族外表”,可顯然他對此沒有什麽感覺,“黑暗的日子裏要如何才能使得王國和平呢?一個有意思的課題。”


    “魔力不該用於輔佐國王那種東西。”休伯特反駁他。


    “哈哈,也許閣下喜歡挑戰一些厲害的事情呢?”女人……也就是海麗思,開口阻止了心中有所不滿的休伯特,笑著說道。


    冒險者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也許是魔法師——冒險者介於普通人與“反叛者”之間,貴族們不喜歡他們,除了因為他們不會留守在土地裏好好耕種之外,還因為他們對信仰持著中立的態度,多數冒險者知道這些平民魔法師,有時候卻會因為利益而倒向他們的一邊。


    於是知道這是一些不喜歡貴族的平民魔法師,冒險者也沒有多麽激動的反應,他隻是對端來麵包和茶的侍女道謝,不參與他們的話題。


    “我的意思就是輔佐國王。”湖藍色長發的男人微笑著說道。


    “那你可不配做一個魔法師!”休伯特憤怒地一拍桌子,起身便離開了位置,走得又急又快,險些掀翻了侍女手裏端著的盤子。


    “唉喲,小心啊……”侍女嘀咕了一聲,身邊卻快速有人走過——海麗思去追他,又差點將侍女給撞到了,然而海麗思還是記得擺了擺手,和那侍女道歉。


    冒險者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抓起了一塊麵包,大口吃著:“你們年輕人還真是有意思,說翻臉就翻臉。”


    “也許吧。”裹著鬥篷的小孩開口了——讓人意外地是一個沉靜的聲音,屬於一位小女孩。


    “相比之下亞瑟很冷靜呢,果然是能夠成為英格蘭王的人。”湖藍色長發的男子微笑著說道。


    她不是亞瑟王或者英格蘭王,她隻是菲特奈。


    “抱歉,他有些幻想症,上次被森林裏的猴子給擊中了腦袋。”菲特奈看了一眼冒險者,確實是十分冷靜地迴答。


    她仿佛是轉運了一般召喚出了傳說中的國王導師、亞瑟王的指導者、強大的魔法師梅林,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本身不具備魔力,或者這個世界的魔力稀薄,不足以持續這一位傳奇一般的存在——他的記憶和認知出現了偏差。


    具體而言,菲特奈被當成亞瑟王。


    “那是很可憐。”冒險者想了想,同意了這個說法,“你們也要去……伊索森林嗎?”


    一位易怒並且雙眼看不見的冒險者、一位小女孩,以及一位被猴子擊傷了頭部,有幻想症的魔法師——別說是這位冒險者,連菲特奈聽起來都覺得這是一個送死的隊伍。


    “理論上,我住在那裏。”菲特奈想了想,說道,“謝謝你的關心……”


    菲特奈不喜歡與陌生人打交道,想要禮貌地結束對話時便聽到了遠處突然響起了打鬥聲——聽起來桌子被掀翻在地,有一刻冒險者們突然安靜了下來。


    “喂,瞎子,賠償我的東西!你將它給砸碎了!”菲特奈皺了皺眉,起身朝那邊走去——她一直在注意著休伯特和海麗思的情況,他們確實在事端的發生點——走過去便看到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惡狠狠地看著休伯特。


    “我不知道冒險者們隻能靠這種小把戲賺錢,別逼我讓你麵子全無。”休伯特恰好是事情的中心,他站在那位兇神惡煞的冒險者麵前,聲音近乎於冷酷。


    菲特奈朝人們走去,望著竊竊私語的人,心裏有一陣不舒服。


    “嘿,這裏發生了什麽?”菲特奈終於下定決心想要去詢問的時候,那一位在他們旁邊坐下、還戴著鬥篷的冒險者已經率先開口。


    “額……那位瞎子沒看路,將冒險者的金色懷表給砸碎了。”被詢問的冒險者說道。


    聽起來便是瞎說——黃金不是一般的金屬,在這個世界格外珍貴,她可不相信一位冒險者會擁有一塊金子做的懷表。


    可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場徹底的詐騙——望著其他冒險者的樣子,他們似乎對此習以為常。


    真是難辦——菲特奈看著休伯特的樣子,心裏不由得覺得無力——自從昨天梅林將莫頓擊敗後,他們來到了作為補給站的赫魯蘭朵,從那個時候開始,帶著傷的休伯特脾氣便變得十分古怪,易怒且……菲特奈認為還有些幼稚。


    “你們……”海麗思不是傻子,她能看出那位找茬的冒險者打的是什麽算盤,皺著眉說道。


    “嘿,快停下來,”可卻被其他人給搶先了——還帶著鬥篷的冒險者聲音洪亮,“騙人可是不好的事情,何況對待一位年輕的冒險者。”


    “我可沒有騙人!你又是什麽人,少多管閑事!”那位冒險者說道,猛地朝前踏出一步——還帶著鬥篷的冒險者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攻擊,卻被那冒險者的同夥給扯住了兜帽。


    鬥篷被扯下,他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反而朝後一腳踢在了動手的冒險者的膝蓋上,將自己的鬥篷給拉了迴來,接著十分不客氣地將人甩了出去!


    冒險者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菲特奈是最驚訝的,隻因為……


    “威克爾?!”那位原本將兜帽帶著的冒險者,長相與威克爾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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