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奈明白,赫爾墨斯說的是事實——《大曆史》裏到底有多少可以被召喚出來的人沒有人清楚算出來過,哪怕她不間斷地去召喚,再次召喚出赫爾墨斯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她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偶爾會召喚出人物,有時候是因為無聊,多數時候是想用它來提醒自己曾經來自哪裏,報以一些對名為“家鄉”的期望——自私的成份很多,她也沒曾對哪個召喚者有十分深刻的印象。


    然而赫爾墨斯不一樣。


    對待這個陪著自己逃出貴族圈的男孩,菲特奈已經在無形中習慣、甚至是信任了他的存在,哪怕他真的對伊索森林的野豬做了什麽……


    她可以召喚他,也可以將他收迴,但一直沒做。


    “雖然好像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不過看在我也要消失的份上,菲特奈小姐不要找我的麻煩了吧?”赫爾墨斯似乎是清楚這一點的,以至於他說得有恃無恐。


    “我還是想知道真相。”菲特奈望著他,問得很堅定。


    “欸?好吧……執著的小姐。”赫爾墨斯傻了眼,以為自己這麽說便不用與菲特奈糾纏這個問題了,於是抓了抓頭發,“你已經不是貴族了。”


    “我知道。”菲特奈說。


    “所以不能每天喝紅茶,穿裙子,把書籍隨便地堆放等著仆人來收拾,也不能隨意挑著寶石玩了,”赫爾墨斯歪著頭,說著,“我希望你能知道你自己已經不是一個貴族了……不過我本來以為小姐比較適合成為一個貴族。”


    菲特奈詫異:“為什麽?”


    有些難為情,赫爾墨斯悄聲對她說了幾句話,菲特奈更加驚訝,不知道說什麽——她是在驚訝,原來便是因為這件事情,赫爾墨斯才要專門做出將野豬狂化的事情嗎?可真是……


    赫爾墨斯笑了笑:“你需要找到一個依靠,可我是一個召喚者,我無法永遠陪伴你……不過這樣的小姐更好,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菲特奈不說話——她看著赫爾墨斯更加透明——他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在空氣裏。


    “狂化野豬確實是我做的,不過也不完全是我,這裏的魔力十分奇怪,也許有些‘東西’隱藏在黑暗裏,可我沒能找到他們——小姐,可要小心了。”赫爾墨斯忽然嚴肅起來。


    菲特奈點了點頭,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赫爾墨斯——這樣反倒使得赫爾墨斯不好意思起來,也說不出話了。


    清新的,混合著青草香的空氣裏,兩個人就這麽站著。


    “就這樣吧,菲特奈小姐,”赫爾墨斯又忍不住笑,最後說,“我很高興遇到你。”


    說完後,他消失在了空氣裏,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或許他狂化了野豬,刻意惹怒自己的原因裏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讓他們在離別的時候不那麽難過,這讓人難以想象他一個孩子模樣的人還有一顆大人的心——不過他最後還是跑到了自己跟前,和自己道別。


    到底還是小孩子。


    菲特奈心裏這麽想著,笑了笑,眼角卻滑落了一滴淚,輕輕說道:“我也一樣,謝謝你。”


    這時,她什麽都不想做,隻想要安靜站著。


    而當她低頭時,卻看到在眼前,也是赫爾墨斯原來站著的位置上有一點閃光。


    她感到奇怪,俯下身,撥開草,發現那是一塊藍紫色的寶石——阿倫紐家族送給自己的那一塊寶石。


    菲特奈忽然想到自己丟失了這個東西,就在不久之前——可最後待在威茲德姆家族的日子裏實在太忙,以至於她忘掉了它。


    可此時……菲特奈溫柔地拾起那一塊寶石,忽然懷念起了這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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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咚咚咚!


    菲特奈還在迴憶過去,大地卻顫抖了起來,她不由得驚訝——這是地震麽?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實告訴她不是。


    不遠處的森林裏突然被什麽東西炸了,亮起了一團火光,即使木屋距離那裏有一定的距離,她也能感覺到那種熱度。


    發生了什麽?


    菲特奈忽然想起了赫爾墨斯和威克爾的話,以及自己不久以前看到的那些魔法師——那些來森林裏的魔法師有什麽目的?這些是不是他們做的?


    還有……威克爾在哪?


    菲特奈並不擔心自己安全,反倒擔心起了威克爾,可好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汪汪”的吠叫聲在耳邊響了起來,接著菲特奈眼裏出現了一隻受傷的獵犬,它有光澤的毛上出現了好幾處燒傷的痕跡。


    看到獵犬傷成這個樣子,菲特奈便明白威克爾與人交上了手。


    “你想做什麽?”菲特奈想要朝森林跑,可獵犬卻咬著她的小腿將她往相反的方向帶——她不由得皺眉,可很快她意識到了什麽。


    獵犬不會輕易離開威克爾,威克爾讓獵犬迴來,或許是要讓她逃——這麽想來威克爾此時的處境並不好。


    “好吧我知道你想幫我,或者你是在服從主人的命令,”菲特奈一直被獵犬往相反方向帶,但她卻不是這麽打算的,她試圖說服獵犬,“但我不會放下我的朋友不管的……”


    獵犬還是在將她往旁邊拖,菲特奈十分無奈,最後差點真的被拖著走,幸好獵犬的力氣實際上不大。


    “你別激動,”獵犬看著自己拖不動菲特奈,急得團團轉,菲特奈隻好說,“我有辦法,相信我。”


    獵犬真的十分通人性,聽到了菲特奈說的話後便停了下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似乎想確認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相信我。”菲特奈深唿吸,伸出手,熟悉的紋路浮在了手背上,腳下很快出現了漂亮的法陣——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倉促地召喚,而她希望自己這一次能夠召喚出一些有些用處的召喚者。


    情況比菲特奈想象得還要緊急——她剛剛將儀式完成,小火球便砸在了自己的身邊,她側身避讓,確認自己沒有命中,可腿上還是感覺到了火辣辣地疼痛,疼得她差點站不起來。


    煙塵散去,她才看到對方是誰——披著黑鬥篷的女人,兜帽已經因為戰鬥被摘了下來,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驚訝。


    “小女孩?”她的口氣裏的意思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要與一個小女孩為敵——更多偏重於看輕自己。


    菲特奈認出了這個聲音,那時出現在森林裏的魔法師裏就有她——悄悄地開啟了貫通之眼,她又一次看到了魔力流動,並且是高速地流動,它們快速地匯聚在女人的周圍,眼看著下一個攻擊也要攢出來了。


    或許她能理解為某種能量條,對這個女人這種程度的魔法師來說,補充仿佛輕而易舉。


    “那麽……召喚我的主人是誰?”這時身邊響起了一個有些老態的聲音。


    菲特奈覺得自己更加絕望了。


    一個穿著厚大衣,拄著拐杖的老人,胡子已經花白,穩穩地立在了菲特奈身邊,和倒在地上的她起了奇怪的對比。


    “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菲特奈已經不需要問這個人是誰了,她在各種教科書上看過這張臉千萬次,可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人”——隻是她不知道此時是該驚喜還是……


    那位寫出《進化論》的著名英國生物學家,進化論的奠基人。


    她終於召喚出了一位耳熟能詳的召喚者,這讓菲特奈覺得很欣慰,可達爾文的出現不能改變眼前發生的一切——一眼便可看出他不是戰鬥型,哪怕隻看著那老態的模樣,菲特奈也不忍心讓他參與戰鬥。


    “你在看哪呢,小姑娘,被嚇壞了嗎?”隻有菲特奈能看到達爾文——當菲特奈驚訝而絕望地望著達爾文時,那位女人也在盯著菲特奈——她還以為是這個小女孩被嚇壞了,“威克爾那家夥躲了十幾年,這次專門讓他的小狗來幫助其他人逃跑,我還以為是‘那一位’呢……”


    “你們有什麽恩怨嗎?”菲特奈小心翼翼地看著那位女性魔法師。


    “哦,恩怨?當然沒有,我是和平主義者。”女性魔法師否認。


    菲特奈有些搞不明白,這個世界什麽時候出現過這個詞匯了?


    “好吧,我想知道我會被殺掉嗎?”菲特奈說道。


    “當然會,嗯一個火球就好了,總之不會讓你太痛苦的——畢竟知道威克爾行蹤的人不能留。”女性魔法師理所當然。


    這是和平主義者?


    菲特奈滿臉震驚,那位女性魔法師看到她的模樣,似乎覺得她有些可憐:“這是最好的死法了,我下手再重一些?這樣你連難看的屍體都不會留下,不過我可能會控製不好魔力,或者瞄準出現一些偏差……”


    “好吧。”菲特奈先是聽得發愣,最後像是接受事實了一樣歎了口氣。


    女性魔法師也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自己這番話真的能“打動”這個小女孩。可她也不是會浪費自己“好運氣”的人,手裏的火球已經開始變化,可惜菲特奈此時沒辦法仔細觀察這些火焰是怎麽從魔力變來的。


    “達爾文先生,你有什麽戰鬥能力嗎?”菲特奈感覺空氣越來越熱,低聲問。


    “當然沒有,主人,”達爾文的迴答很嚴謹,“我的能力是……”


    “好吧,別說了沒時間了,”菲特奈打斷了他,抬起手,紋路浮起,“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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