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反正在霍慎方眼中,北冥易就是瘦了,你瞧,平時裏都吃三碗飯,現在都改吃兩碗半了,能不叫他心疼嘛。


    四人瞧了一會兒,霍慎方看著北冥易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提議,不如先帶薛駱遷和北冥晏去見他祖父,藏寶圖的事此後再議也不遲,人又跑不了,北冥易應了。


    ……


    看得出來,這個“缺心眼”在霍家很受歡迎,不過月餘的光景,連城司上上下下仿佛都和他認識百八十年似的熟絡,弟弟如此,做大哥的也好放心些。


    霍慎方帶他們一路到霍連城居住的歸寧深院,途中好多次不得不停下,等北冥易和人聊幾句。


    北冥晏一想也是,易兒從來都是這樣,到哪裏都吃不了虧的,更何況,有霍慎方在,當真是百依百順、順風順水。


    如此,看他是不打算迴家繼承家主之位了。


    薛駱遷手裏的玉散譜,此時真是個燙手的山芋。


    一路行至深院,ju花、三角梅、小葉紫薇等花爭相開放,庭院深深,曲水流觴。


    霍連城年紀大了,不喜鋪張,歸寧如其名,他平時無大事便不大出去,呷茶賞花,養花逗鳥,安享晚年,連城司無重大事宜,都交由他的兒子霍駒去辦,也就是霍慎方的父親。


    人是到了,可不巧,霍連城出去了,說是北山來了故交,和薛堯杉三人一起,到十裏外的山上圍獵去了。


    北冥易一聽管家這麽說,瞪大雙眼:“不不不、不會是祖父啊不,師父來了吧??”


    北冥晏皺眉道:“你不迴北山,沒同家中說明?”


    北冥易心虛道:“我讓二哥說了……”


    霍慎方一聽管家這麽說,當即便道:“天氣這樣冷,祖父出門都沒人跟著?”


    管家是個上了年紀的,對他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小少爺,老爺要出門,咱們也管不住,他也不讓我告訴您。”


    “那可穿貂裘了?”


    管家搖頭。


    圍獵誰會穿那勞什子的玩意?中看不中用!——霍連城親口所說。


    霍慎方嘆氣道:“迴來怕是又要病一場。”


    “連城爺爺……這些年身體不好?”北冥晏道。


    霍慎方點點頭:“大不如前了。”還總覺得自己身體好得很。


    “誰說的,我看很健壯啊,和從前無二!”


    霍慎方嘴邊掛起淡淡的笑:“既然祖父出門,我先安排兩位哥哥住下吧,你們的行囊在何處?我派人去取。”


    北冥晏道:“不必了,我們就住在城內的有間客棧中,不麻煩了。”


    他有心避開霍連城那位“北山來的故交”,自然不會同意住在連城司,可這事誰都能理解,就是北冥易不理解,死活要大哥住下,不然就搬到大哥住處。


    霍慎方見狀道:“祖父的故交就住在歸寧旁邊,不如北冥大哥和薛大哥住得遠些,也不至於衝撞,這些都不必擔心,連城司很大。”


    好說歹說,北冥易都差點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他大哥才答應下來。


    之後的幾日過得平淡,霍連城和薛堯杉、北冥翩義兄弟倆數年不見,這幾日正是敘舊的好時候,而他為了避開北冥翩義,也沒去拜訪霍連城,又怕出門撞見,索性連門也不出了,就窩在連城司的別院中,雖然時常望著窗外發呆,可就是一步不挪。


    起初北冥易還拿著那張藏寶圖想說服大哥和他一起去找,後來漸漸不去纏他,連他都看得出大哥有心事。


    一日午後,北冥易從廚房偷來幾罈子酒,鬼鬼祟祟摸到大哥的住處。


    “易兒?”瞧見門口張望的北冥易,他大哥明顯愣了愣。


    北冥易點點頭:“霍慎方在嗎?”


    北冥晏搖頭,霍慎方怎會天天在他這裏?


    “薛大哥呢?”


    北冥晏搖頭,這個倒是天天來,他們就住一牆之隔,薛盟主要是想,輕功一躍就來了,他們偶爾還會一起吃頓飯,隻是今日都午時過了,也沒見他來,北冥晏還有些不習慣,以及……淡淡的悵然。


    北冥易便點著腳尖進來了,將酒往他大哥的桌上輕輕一放,口型誇張輕聲道:“喝酒!”


    “你還學會喝酒了!”


    “噓!就一點兒!”北冥易緊張地四下望望:“大哥!壓低聲音啊!”


    “你躲誰?”被他一帶,北冥晏也不禁低聲道。


    “霍慎方!”


    “……”


    北冥晏睨著他笑:“你怕慎方?”


    “當然不怕!隻是,霍慎方哪都好,就是不願我喝酒,就因為我偷酒喝這事,還和我生過好幾迴氣!”


    北冥晏不信:“慎方的性子會和你生氣?”


    “嗯!真的!大哥,”他打開酒塞,一股米酒香味撲鼻而來,兩個人眼睛俱是亮了亮:“聽說霍慎方的祖母就是因為酗酒,身體給喝壞了,英年早逝……”


    “那你還喝!”北冥晏接過酒碗,湊在鼻尖聞了聞。


    上次喝酒,還是一年前,在淺糙峰上的藥園中,他抱著沐晨劍,爛泥一樣坐在植物中,看著那些被自己親手種下的、而又被自己親手連根拔除的植物,喝得如同酒鬼,胃裏火燒一般難受,還不知足地猛灌。


    那個時候他已經將北冥晨埋葬好久了,卻還是走不出來陰影,自暴自棄。


    現在再端起乘酒的碗來,內心竟然平靜無波瀾。


    就像這碗酒的表麵一般。


    ……


    話說為什麽要拿碗喝??


    北冥易端起碗來和他的碗碰了一下:“先喝了再說!喝完再戒!”


    不用說,這又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吧。


    北冥家的兄弟個個自小喝酒,這叫培養宴席禮儀,最終要達到千杯不醉,在古蜀,這是人人必要掌握的,他倆都還達不到,但論斤喝卻沒有問題的。


    “還是和大哥喝酒有感覺!”


    北冥晏笑笑,沒說話。


    “大哥,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


    “我問你,你又問我啊?”


    “喝吧。”


    又喝了一會兒,北冥易帶來的幾罈子酒都被喝光了,他有些搖搖晃晃:“這酒……比咱家的,差!我、我再去偷幾壇來!”


    喝得有點多,他都喝得大舌頭了,北冥晏也有點暈,竟沒阻止他,還叫他小心霍慎方。


    他想起來薛駱遷喝酒,不如他,喝得跟個什麽似的,神誌不清,做了點不可外揚的事,還被薛駱邶和驛站掌事給瞧見了。


    北冥晏笑起來,轉頭往牆壁那邊看去,微風吹拂,薛駱遷今天沒有越過牆頭來。


    或許是該了斷的時候了,再這麽下去非出事不可。


    想著想著,一個人出現在眼前,他定睛一看,這不是薛駱遷嗎?


    “駱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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