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被蕭胤這直勾勾的眼神給嚇了一跳,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床榻邊:“王爺……您……醒了?”


    蕭胤絲毫沒有動一下,整個人就像是根木頭一樣挺在那裏。


    這樣的蕭胤是淩風從來沒有見過的,淩風整個人幾乎要嚇傻了,即便是之前從七殺穀逃出來,王爺都還有一絲活氣。


    此時的王爺好像連身上最後一絲的活氣都被抽走了似的,就像是一個活死人,直挺挺的躺在那裏。


    淩風嗓子堵得厲害,稍稍有幾分哽咽。


    他緩緩探出手,想要將躺在床榻上的蕭胤扶起來。


    “王爺節哀,人死不能複生。屬下帶著人已經將那一片廢墟搜了很久,就是沒有……”


    蕭胤撐著床榻緩緩坐了起來。


    對於淩風伸過來的手,他選擇無視,從床上下來隨後跌跌撞撞走出了門。


    “王爺!”淩風忙追了出去,這樣狀態下的蕭胤讓人覺得害怕。


    他帶著王府的護衛跟在了蕭胤的身後。


    在解釋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之前,淩風連著抽了自己十幾個耳光,頭上的傷口都裂開了,鮮血順著紗布滲了出來。


    “都是屬下的錯,屬下沒有保護好王妃。”


    “如今王爺迴來了,屬下便給王爺一個交代,這條命就賠給王妃吧。”


    淩風說罷抽出腰間的寶劍,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卻被蕭胤抓住劍柄。


    蕭胤冷冷看向淩風道:“不必,她最是個小氣的,若真是你失職讓她死了,即便是你將自己的命拿出去賠她,她也覺得膈應,你收起自己的命,她不稀罕。”


    這話說出來,頓時擊潰了淩風。


    他這些日子真的是撐不住了,一向是硬漢著稱的淩風,從來沒有如此的悲壯難受過。


    那崇文樓的廢墟下不僅埋著顧九齡,還埋著他最心愛的姑娘。


    他的痛根本無法對別人說,隻能深深的壓在心底。


    他一定要將事情查清楚,替九月和王妃報仇,到時候以死謝罪。


    不想王爺卻如此一說,即便是死九月也都不會原諒他。


    他咬著牙繼續將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說出來。


    “屬下去四層救人的時候,整個樓梯口都被堵得死死的。”


    “因為堵住了道兒,沒有來得及將王妃娘娘救下來。”


    “王爺,切不可生出什麽不好的想法來,王妃娘娘死的不明不白,還需要王爺替王妃報仇雪恨!”


    蕭胤跌跌撞撞出了睿王府,飛身上馬衝進了黑暗的夜色中。


    他之前實在是太累了才會暈倒,躺了一會兒,感覺魂兒又迴來一部分。


    他騎著馬狂奔至崇文樓的廢墟前,四周點著火把將廢墟照的如同白晝。


    很多護衛還在這裏拚命的清理殘渣,想要將王妃娘娘的屍骸挖出來。


    上麵的那一層清除的也差不多了,此時挖出來的還有一些沒有燒幹淨的詩詞卷冊。


    這些人看到蕭胤走了過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詫異的看向了宛若行屍走肉般緩緩挪過來的蕭胤。


    隨即蕭胤彎下腰,兩隻手拚命的挖著麵前的廢墟。


    他一邊搬開那些冰冷的殘垣斷壁,一邊低聲唿喊著顧九齡的名字。


    蕭胤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在這夜色中顯得很是淒涼。


    “顧九齡,你狠,你是真的狠!”


    “你不是要花本王的銀子嗎?你倒是給我花呀,死哪兒去了?你不是愛錢嗎?”


    “顧九齡,你就這點這本事?隻會尋死給我看嗎?”


    蕭胤拚命的挖著,十根手指頭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鮮血染著汙泥,分外的觸目驚心。


    淩風想要將蕭胤從地上扶起來,卻被蕭胤狠狠一把推開。


    蕭胤罵罵咧咧的挖著地上的土塊殘渣,一邊近乎哀求的唿喊著顧九齡的名字。


    他瘋狂的挖著,詛咒著,責罵著,終於聲音漸漸變得低沉輕緩。


    “丫頭,出來吧,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求求你出來吧,你告訴我你在哪兒?”仟仟尛哾


    “本王以後什麽都依著你,本王再也不會不理你。”


    “隻是這些日子,本王實在是被你外祖父的那個消息衝擊的有些緩不過神。”


    “可是你怎麽就不等一等我?你再等一等我好不好?”


    “丫頭,本王求你了,求你了……”


    南齊邪魅張狂的九皇叔,第一次露出了如此哀求頹喪的模樣。


    他整個人跪在了廢墟上,兩隻手緊緊插進了泥濘中,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他的額頭抵在了冰冷的地麵上,一聲聲念著顧九齡的名字。


    像是在替那個死去的女人招魂。


    他萬般的虔誠,甚至不停的給上蒼磕頭,額頭都磕破了。


    淩風看著麵前如此難受的王爺,終於憋不住了,再一次哭了一場。


    隨後一腳踹到了一邊傻看著的護衛身上。


    “快挖!你們這幫人還愣著做什麽?”


    這些人被蕭胤的絕望深深的震撼,原來一個男人傷心到極點,會是這樣一個模樣。


    所有人幾乎絕望的時候,突然一個稍顯年輕的護衛卻拿著半張文契衝了過來。


    “王爺,這是王妃娘娘留下的手稿。”


    蕭胤一聽王妃娘娘四個字,忙抬起頭一把搶過那個護衛手中捏著的素箋。


    那素箋上寫了一首詞,隻是被燒去了一半,也看不清楚寫的什麽,落款是顧九齡三個字,分為真切。


    蕭胤死死盯著那落款的顧九齡三個字,突然高聲大喊:“風燈!”


    淩風也不曉得自家王爺想幹什麽,忙帶著風燈走了過去,將燈湊到了那半截書稿上。


    蕭胤死死盯著顧九齡三個字,三個字寫得分外娟秀,精巧,典型的簪花小楷。


    蕭胤眉頭狠狠皺了起來,臉上的悲傷一點點化作無邊的憤怒。


    這顧九齡三個字,哪裏是顧九齡的筆跡,分明是另一個人的筆跡。


    顧九齡若是能寫出這麽好看的字兒來,那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很顯然,進入崇文樓的顧九齡並不是真正的顧九齡而是個冒牌貨。


    那一瞬間蕭胤突然眉頭狠狠皺了起來,眼底卻帶著萬分的驚喜,但是更多的是生氣。


    蕭胤磨了磨後槽牙一字一頓:“顧九齡!你個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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