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巧潔讓我坐在床邊,然後那八位樂娘混成一排,站在我麵前,爭奇鬥豔,各有芬芳。


    夏侯巧潔則站在一旁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標準的八顆牙,這場麵讓我想起了那些以唱歌為目的的場所,此刻我就怕她們整齊劃一的深鞠一躬,喊上一句鏗鏘有力的:“老板晚上好!”


    果然如我所料,夏侯巧潔開始挨個給我介紹起來。


    “這是金之樂娘,叫鬱金,聰明伶俐,樂觀善笑。”夏侯巧潔指著第一位敲編鍾的樂娘說道。那樂娘看上去很幹練,而且一雙笑眼,看著就喜慶。


    “這是竹之樂娘,叫女蘿,冰肌玉手,楚楚憐人。”吹笛子那位樂娘輕輕的做了個揖。


    “這是絲之樂娘,叫蓮芽,古靈精怪的,有著一手推揉的好手法。”是那彈瑤琴的樂娘,她是這幾位樂娘中,個頭最高的。


    “這是匏之樂娘,叫霧荷,乖巧聽話,任勞任怨。”她是那位用手捧著吹樂器的樂娘,麵容上看,應該是幾位樂娘中,年紀最小的,長的還可以,美中不足的就是左眉為斷眉。


    “這是革之樂娘,鳳仙。”就是打鼓的那位樂娘。


    “這是木之樂娘,乃馨。”她敲那玩意,咱也不知道是啥,像個木盒子。


    “這是石之樂娘,絲絨。”她弄的是一排大大小小的石頭。


    “這是土之樂娘,幼菊。”好吧,她是幹啥的,我還真忘了……


    夏侯巧潔如數家珍一般的把這些樂娘挨個介紹了一下,然後又是一臉的慈母笑的看著我——這是在等我選呢!


    按理說,我應該給她這個麵子,而且我也不是什麽清官、廉官。但是,我之前在夏侯堡磕的那一下頭,現在還有些疼,好想早點睡覺,實在是沒有精神頭給她這個麵子。


    於是,我對夏侯巧潔說道:“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舟車勞頓,我的頭有些疼,想早些休息。我看,就讓姑娘們退下吧。”


    我的語氣誠懇,為了表示我說的不假,我還下意識的摸了摸我自己的後腦勺。


    “頭疼?!哎,那正好!”夏侯巧潔拉過來那彈瑤琴的蓮芽,說道:“這蓮芽會推揉,可以讓她給你按按!”


    聽到夏侯巧潔的話,那蓮芽張著手就向我走來,邊走邊附和道:“夫人說的沒錯,就讓奴家給大人按一按。”


    我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了,我自己睡一覺就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的語氣很是肯定!


    蓮芽看我如此肯定,也沒了主意,迴頭看了看夏侯巧潔。


    夏侯巧潔微微一笑,給了蓮芽一個眼色,然後對所有樂娘說道:“好吧,既然大人都這麽說了,你們就都下去吧。”


    眾樂娘整齊的作了個揖,就魚貫著出去了。


    夏侯巧潔跟在她們後麵,待她們都出去後,就在屋裏把門關上了。


    她這個舉動讓我很是不解,我連忙問道:“姐姐還有什麽事兒麽?”


    隻見夏侯巧潔關好了門,轉過身,向我走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祈康你是嫌她們年齡小,怕她們手下沒有準頭。唉,像你們這朝中重臣,日理萬機,頭疼是再所難免!我爹以前就總有頭疼的毛病,疼起來抓心撓肝的,辛虧有我娘在!我娘溫柔賢惠,從我爹頭上練就了一手的專門推揉頭疼的好手法!而我也得到了我娘的真傳,這手法絕對是天下無二的。”


    說著,夏侯巧潔坐到了我的身邊,我連忙警覺的往後閃了閃,問道:“姐姐,你要幹什麽?”


    夏侯巧潔笑道:“怕什麽啊!咱們是親戚,我還能吃了你不成?!”說著,她坐到了我的身後。


    她這舉動,讓我更不自在了,我剛想站起來,就被她的雙手從背後按住了我的雙肩!


    “幹嘛?!你是不信任姐姐的手法啊?!”夏侯巧潔佯裝生氣道。


    “不…不是…”我被她問的,支支吾吾起來。


    “那不就得了!我還能吃了你啊!”說罷,她用雙肘杵在我的肩膀上,用指頭揉著我的兩個太陽穴。你別說,她這手法、力度都恰到好處,被她這一揉,我確實感覺輕鬆了不少!


    這時我聞到了淡淡的清香,應該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隻是我沒有聞出來是什麽香味,於是,我不自覺的嗅了嗅。


    夏侯巧潔貼在我耳根後,輕聲的說道:“好聞吧!這是梔子花的香味!不過,並不是我塗的香粉,而是我打小身上的體香就是這個味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味道確實讓人聞了有安神養腦的感覺!你若是喜歡聞,我就再靠近些!”


    說罷,她將雙臂從我的身後環了過來,在我眼前交叉,然後反手用手指按壓著我的耳根後和太陽穴。


    而她這一環,便使得她整個附在了我的後背上,那清香此刻濃厚了不少!


    她的這個舉動,讓我覺得渾身一顫,熱血不斷的上湧!


    “姐姐…”


    “此處現在就你我二人,我都叫你祈康了,你還叫我姐姐,是不是顯得太生疏了…”夏侯巧潔的聲音也變嬌小了!


    “那…那我叫你什麽?”我努力的克製著自己。


    “你沒人的時候,叫夏侯巧淑什麽?”


    “呃…巧淑!”


    “那你就叫我巧潔吧!”


    “這…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當年要不是我爹爹目光短淺,非要把我嫁入韓家,反而讓那與我家關係很遠的夏侯巧淑嫁給你二哥,恐怕現在過繼給你的人就應該是我!爹爹給我的信中說,夏侯巧淑懷上了你們佘家的第一個孩子,我好羨慕她啊!”夏侯巧潔說著,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到了我的後頸。


    嗯,她說的也是實話,隻能怪夏侯春目光短淺,還以為憑韓家的勢力,再加上韓翾自己的努力,肯定前途無量,完全沒把我們這後起的新勢力放在眼裏。他沒想到,韓翾這般的無能,而我卻開始了平步青雲。我估計夏侯春也是後悔了,要不然也不能急著把夏侯巧淑過繼給自己當女兒!


    “嗐!這有什麽可羨慕的,嗬嗬。韓大人年輕力壯,你們想要多少個孩子都不是問題啊!”我尷尬的笑道。


    “你不知道,我剛嫁給韓翾的頭一年,我們還算和諧。但是,後來,他天生膽小懦弱,遇到了點事兒,就嚇丟了魂兒,變成了無能之輩!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碰過我,一晃都有快十年了!”夏侯巧潔越說越傷心,仿佛有一肚子苦水都要此刻傾訴出來。


    這話是應該和我說的麽?!我真的是越聽越不對勁!


    “嗐…不管怎麽說,韓大人都是一郡之守,作為郡守夫人,你也是風光的很啊!”我能怎麽辦呢?隻能找些韓翾拿的出手的東西來寬慰夏侯巧潔。


    “風光什麽啊!”夏侯巧潔說著已經把雙手從我的頭上挪了下來,從我的腋下環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了我,“我原來也算是官宦重臣家的女子,在京城是何等風光!我從小就習慣了京城的繁華和錦衣玉食,哪像這裏,窮鄉僻壤的,讓人活的都覺得委屈!”


    “嗬嗬,那還不好辦!你和韓大人的父親都是朝中重臣,跟他們說說,把韓大人調迴京城不就完了麽!”


    夏侯巧潔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你當我沒有和他們說過麽!可是無論是父親還是公公,他們沒有一個願意把我們弄迴京城的!好像我們都不是他們親生的一樣!”


    嗬嗬,我倒是能理解夏侯春和韓翾的父親韓昂為什麽不把他們調迴京城。因為就以韓翾這點能耐,恐怕迴了京城,怎麽死都不知道!他還不如就在這九遝郡當個小郡守,雖然官職不大,但是能遠離權力鬥爭的中心,對他來說也是好事!


    而聽夏侯巧潔的意思,她是很想迴京的。所以,她才會變著法兒的弄來這些樂娘!估計每個到九遝城來的重要人物,她都會讓樂娘們奏樂,為的就是誰能拉他們一把,把他們弄迴京城去!


    “祈康,你別誤會,我雖然說羨慕夏侯巧淑,但是我知道木已成舟,我和她已經換不了了。我隻是企望,等你迴京的時候,有機會你幫我們一下,把韓翾調迴京城,讓我們離開這破地方!隻要你答應我,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我相信作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對你來說不算難事!”夏侯巧潔貼著我的耳根說道,那語氣無限的溫柔。


    “好…等我迴去,我琢磨琢磨,看看有沒有機會。”嗬嗬,我從來不相信我有這樣的本事,隻是氣氛到這兒了,我就先打個空頭支票,至於到時候能不能把韓翾調迴京城,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夏侯巧潔聽了我的話,頓時眉開眼笑,說道:“嗯!我等你的消息!”


    她把手又放開了,按著我的肩膀,體貼的問道:“怎麽樣,頭疼好些了麽?”


    我真的沒想到,這人真的是可甜可鹹的,之前在外麵開朗幹練的夏侯巧潔,居然也有這般溫柔的一麵!真是人有千麵,不可以一麵而定!


    “嗯,好多了。”確實,該咋說咋說,夏侯巧潔這推揉的手法卻是不賴!


    “嘻嘻,我就說了,我的手法天下無二!”夏侯巧潔得意的說道。


    “嗯嗯,不光是手法,還有…”我欲言又止。


    “還有我身上的香味吧!”夏侯巧潔替我說了,“是不是!這香味也能安神驅痛!”


    “嗯…沒錯…”我確實覺得這香味讓我也緩解了很多,隻是,這話我沒法說。


    夏侯巧潔又湊到我耳邊,輕聲的說道:“既然這香味對你管用,那今晚就讓我做個香薰,伴你入眠吧!”


    她這話讓我打了個冷戰!我連忙轉身,說道:“姐…啊…巧潔!這…這不好吧!這怎麽對得起韓大人!”


    “嗬嗬,我早就和韓翾各過各的了,要不然為什麽會有這‘蕊心閣’的別院呢?”說著,夏侯巧潔又用手輕輕的揉著我的太陽穴,“我說了,如果當年不是我父親的固執,我現在應該都是你媳婦兒了!還有,我這香味,你能離得開麽?”


    夏侯巧潔一邊說,一邊湊到了我的麵前!


    她說的沒錯,我仿佛中了毒一般,對這香味有了依賴,真的有不想離開的感覺!


    我盯著她,唿吸變的急促,熱血變的沸騰!錯就錯了,此刻我管不了那麽多了!


    於是,我抱住了她,和她滾在了一起……


    日近中午,我緩緩的醒來,我坐起身來,覺得一身的輕鬆!


    這時,忽然有人敲門,我問道:“誰?”


    “老爺,有人找你!”聽動靜應該是南夜螢,聽語氣好像有些不高興。


    “誰找我?”我忽然想到,今天我讓遲瓊、即墨暉他們去驗屍,估計是他們迴來了。


    “是戶州的刺史,在樓下候著呢!”南夜螢說完,沒等我繼續問,就轉身下樓去了。嘿!這小丫頭又是和誰置氣呢?!


    九遝郡歸戶州管理,這戶州刺史此次前來估計也是為了武隆的事兒,畢竟欽差死在了九遝郡,他脫不了幹係。隻是,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到了他才來,這辦事的速率也是夠慢的了!


    既然州刺史來了,還在樓下候著,那我就得下去看看了。


    於是,我讓夏侯巧潔幫我更衣。一邊更衣,我一邊問道:“這戶州刺史,你可有接觸?”


    “我當然知道他了!他就是個萬花筒!”夏侯巧潔的語氣有些輕蔑。


    “哦?此話怎講?”我好奇的問道。


    “這麽說吧,他可是與朝中各位重臣都有關係,也都關係不深,是個遊曆於各個勢力之間,誰也不得罪的老油條!”夏侯巧潔解釋道。


    “哦?你能給我細講講麽?”夏侯巧潔的話,勾起了我的興趣。


    夏侯巧潔點了點頭,給我講了起來。


    這戶州刺史叫柴寬,他確實是與朝中各方勢力都有些關聯,而關聯不大。


    比如,如果硬算的話,他與皇家還有親戚。他的一個表姨是先帝的一名側妃,隻不過在先帝那裏從來沒得過寵。


    而他的哥哥,生前是皇叔宇文島家的一名護衛長,後來生病過世了。


    他自己當年是與陳璪一起提拔到戶部當的戶籍官,兩個人有一定的交情,甚至據說他們還約定過兒女親家,隻是後來陳璪發跡了,就和他沒什麽親密的聯係了。再後來,陳璪的女兒陳檀檀嫁入宮中,這柴寬還去祝賀,完全不提兒女親家的事情。但是即使如此,陳璪也因為他哥哥的緣故,沒有拿他當過自己人。


    他的仕途不是很順利,在京城一直沒有遷升,後來反而外放為官好多年。當了幾處的縣令,三年前才被提拔為郡守。


    而他這個郡守當的隻是別人都不願意去的地方——童家軍所在地不影山郡!


    那裏是童家父子的地盤,他這個郡守就是個擺設。


    可是,柴寬卻在不影山郡和童家處的是相安無事,政績也不錯。要不然怎麽說他是萬花筒呢!


    正因如此,一年多前,戶州刺史出缺,皇帝就想到了他。並不是因為他當官有多麽出色,隻是因為戶州乃是中央重地,包裹著京城,曆來都是各個勢力明爭暗奪的地盤。為了能讓各方滿意,就的選一個不隸屬各方勢力,又都能認可,還有些關係的人。於是,皇帝就選了他。


    “嗬嗬,這麽有能耐的人,你沒用你的八音樂娘去討好他呀?”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嗬嗬,我倒是想討好他,畢竟咱們是在人家手底下。隻是這些樂娘來了才十天而已,還沒有機會見柴刺史。”


    “才十天?”好家夥,十天就能如數家珍了,夏侯巧潔這記性也不錯呀!


    “是啊,之前確實很早就和龐樂師要人了。隻是他遴選了好長時間,這不,十天前才把人都給我送來。”


    “哦?武隆大人他們是七八天前到的九遝城吧?”我忽然覺得有些蹊蹺。


    “是啊,是啊。正好他們來了,這些樂娘派上了用場。”夏侯巧潔點頭說道。


    “那,你也讓樂娘們伺候武隆大人他們了?”我此時臉上有些嚴肅,盯著夏侯巧潔看道。


    “啊…這…”夏侯巧潔也想到了什麽,神色緊張的語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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