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都能在院子裏曬太陽了?這可真是,有沒有能力不重要,命好才重要。”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話,不用猜,就是她來了。


    果然,二少奶奶夏侯巧淑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今天她換了一身深粉色的衣裳,不知道她心裏是不是住個小公主,好家夥,一天粉嫩粉嫩的。哎,沒辦法,誰讓我的椅子麵對著門的方向,想不看都不行。


    聽到夏侯巧淑的話,心柔迎了上去,先是簡短的作了個揖,說道:“二少奶奶不會是在感歎自己的命不好吧?嗯?”


    夏侯巧淑用眼睛斜了心柔一下,衝著我的方向說:“現在家裏真的是沒有管事的了,下人也能這樣和少奶奶說話了。”她說完,她身邊的丫鬟玉蝶搭話說:“二少奶奶說的極是。看樣子,這個家上躥下跳的人是真不少,不知道的還以為丫鬟是主子呢。”


    二打一,有點意思。


    心柔也不是善茬啊,隻見她從容不迫的說道:“嗬嗬,玉蝶說的不錯啊,咱們府裏可不是有丫鬟變主子的麽?啊,不不不,可能出身啊,還不如丫鬟呢。您說呢,二少奶奶。”好樣的,殺人就得誅心呐!


    夏侯巧淑聽到心柔的話,當時臉上就掛不住了,衝著心柔質問道:“你什麽意思?你是在質疑我的出身?”


    “呦,二少奶奶別著急呀,我可沒說您。”心柔慢條斯理的說。


    “你,你是在質疑我的出身,還是在質疑夏侯家?!”夏侯巧淑掐著腰,瞪著眼。


    “二少奶奶,您把夏侯家搬出來,是要嚇我麽?這裏是佘家。嗬嗬,夏侯家我可沒有不尊敬,但是夏侯家的人多了,花貓還是老虎家的遠親呢。”心柔是字字如刀,刀刀腕心啊。


    “你閉嘴!你個小浪蹄子!我隻要一天還是這佘府的少奶奶,就是你的主子。玉蝶,給我掌她的嘴!”夏侯巧淑向玉蝶一比劃,玉蝶答了聲是,就惡狠狠的向心柔撲去,伸出手就要打心柔。


    我剛想喊她住手,這時門口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住手!”


    我定睛一看,一位精神爍熠的老者,走了進來。這位老者,頭發和胡子都是已雪白,但一看就是很有精神頭,腰杆筆直,走路生風,雙手背在身後,雙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在他身後,我娘和大少奶奶扈婉嫦也跟了進來。


    夏侯巧淑和玉蝶看到來者,嚇了一跳,連忙收勢,轉身行禮,口中顫顫巍巍的說道:“老太爺萬福。”


    心柔也連忙低頭行禮:“給老太爺請安。”


    老者擺了擺手,意思是免禮吧。然後根本就不看她們,徑直的走向我。


    心柔又想向我娘和大少奶奶行禮,我娘說道:“心柔,免禮。”說罷跟著老者來到了我的麵前。


    老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他那眼神,讓我不敢和他直視,這人是誰呀?我心裏嘀咕著。


    老者對我娘嚴厲的說道:“早就跟你說過,家裏不能沒了規矩。你看看,這就是你讓我放心的家麽?”


    我娘趕忙說道:“父親大人息怒,祈康重傷初愈,傷了腦子,即墨先生說他有部分的失憶,不記得人也不記得事,所以才會如此無禮。”說罷,她看向我,“祈康,這是你外公,還不快叫人。”


    外公?!哦,我說的麽,這麽大威嚴。之前聽心柔說過,我外公叫衣法,原來是朝中的吏部天官,專管天下官吏任免、考核和升遷的,類似於皇帝的人事主管。在職幾十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雖然已卸任,但也是朝中元老,現任的吏部天官狄廉就是他的得意門生。不過,據說卸任後,他去遊山玩水了,過起了逍遙的日子。估計是收到,我們家的變故,趕迴來的。我外公此生就我母親一個姑娘,所以看來是迴來為佘家站台的。


    “外公。”我忐忑的叫了一聲。


    外公向我點點頭,對我娘說道:“永武活著的時候,我就和他說過。咱們佘家,衣家都是咱大穆赫赫有名的人家,不用去攀附別的人家。你們非說,和夏侯春那小子關係好,關係好他怎麽不把自己閨女嫁給祈安?弄一個八竿子打不到的窮親戚,嫁到咱家。嫁過來也就嫁過來了,畢竟也是咱佘家的媳婦了。但是,如果不守婦道,弄得這家裏雞飛狗跳的,是咱們佘家的家法崩壞了麽?傳出去,咱們佘家、衣家的臉往哪放?”外公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一直是背對著夏侯巧淑,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夏侯巧淑聽的是渾身直冒冷汗。


    母親連忙行禮,道:“父親大人教訓的極是。”


    外公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今天我還有正事要辦,就不計較了。若是再發生此類事件,讓我知道,絕不輕饒!”外公依然隻是看著母親,不向後看一眼,“我接下來,和祈康有重要的事情要說。老大屋裏的,老二屋裏的,將你們少奶奶都各自帶迴去吧。所有的下人也都下去。”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以及院裏跟進來的下人忙答是,就退出院子。哇,這擲地有聲的話語,這不怒自威的氣場,著實給我上了一課。估計,那二少奶奶夏侯巧淑這會兒迴去就得換褲子。


    心柔見狀,知道外公要和說的事是很重要的,連忙識趣的作了個揖,說道:“奴婢也退下了。”說完就要走。


    外公轉過來指了下心柔,說道:“你是自家人,不用迴避。”


    心柔聽的一喜,連忙說道:“是。老太爺。那奴婢留下來伺候各位主子。”


    外公點點頭,說道:“你也是,為你少爺出頭,可以理解的。但是畢竟長幼有序,你怎可如此頂撞。”


    心柔連忙低頭賠禮道:“老太爺教訓的是。奴婢知錯了。”


    外公又說:“還有,你怎麽又叫我老太爺了?上次見你時,不都和你說過了麽?你父初宏,是我卸任前最後一批提拔的官吏,也算是我的學生,隻不過他性子擰,從不與人提起和我的關係。你雖然是府裏的死契丫鬟,但是無論從你父親這邊論,還是從祈康這邊論,我都是你的爺爺輩。”


    心柔道:“奴婢不敢。”


    外公瞪起了眼睛,“什麽奴婢?!在我麵前不許這樣稱唿自己。”


    心柔連忙答道:“是,呃,外公。”


    外公點了點頭,笑著答道:“哎。”


    呃?外公?我怎麽剛才聽的意思,心柔應該叫爺爺啊!你看啊,她父親是我外公的學生,師徒如父子,那她從她父親那裏論,應該是爺爺,沒錯呀!你論不明白,你去投個幣,“爸爸的爸爸叫什麽”。除非……她是從我這論的,她跟著我叫,那叫外公沒錯。那她以什麽身份跟著我叫啊?除非她是我媳婦!對,她是以我媳婦身份叫的。哇哦!她把自己當我媳婦了!!美滋滋呀,美滋滋。那外公滿意的點頭答應,那也把她當成我媳婦了唄。都是有小心思的人呐……


    心柔說道:“外公,夫人,少爺,咱們屋裏聊吧。”說完,要上前攙著外公進屋。


    外公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攙我,你把你家少爺攙進去就行。”說罷,自己徑直的走進屋裏。


    母親也跟著外公進了屋。心柔慢慢的攙起我,將我扶進屋裏,讓我靠坐在床上。又給外公和母親搬過來兩把椅子,放在床邊,又去桌上倒了兩杯茶,分別俸給外公和母親。然後去關上了屋門,走到床邊坐下,為我錘起腿來。


    外公看著我,說道:“祈康,你真的之前的事都想不起來了?”


    我連忙答道:“是的,外公。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不過,還好。這些天,心柔給我講了一些,我大概能迴憶起來一點了。”我自己說的,我自己都不自信了,生怕會說出點破綻來。


    外公點了點頭,“嗯,好吧。我這次迴來,不隻是吊唁永武他們爺仨兒,最重要的是,靠我還能有的一點力量,助你重振佘家。”外公看向母親,問道:“佘家軍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母親迴答道:“現在歐啟將軍已經帶領著佘家軍從搻州退守到爻州的杲霆郡,並在杲霆修整和收攏走散的佘家軍。”


    “歐啟?歐藥臣?就是永武的那個副將?”外公問道。


    “是的,父親。”


    “嗯,他是一個比較穩重的人。可以,你給他去個信兒,叫他就在杲霆休養生息,不可擅自用兵,一切等祈康好了再說。”外公說道。


    “好的,父親,我一會兒就讓人去送信。”母親迴答道。


    外公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我,說道:“我迴到京城,並沒有先迴府來。而是先進宮麵見了陛下。”


    “啊?陛下是不是很生氣呀?”我忐忑的問道。


    外公看了看我,說道:“你放心,陛下是有些不高興,但是還是決定,等你好了之後,重新舉起佘家軍的大旗。”


    “啊?打了這大的敗仗,損兵折將,又丟失了一州的土地,陛下還能信任咱們佘家人?”我充滿了大大的問號。


    外公歎了口氣,站起來在屋裏踱了幾步,說道:“不錯,按常理來說,打了這麽大的敗仗,就是判咱們家個滿門抄斬也不足為過。不過,從我這麽多年對陛下的了解,陛下更看重的是朝廷裏的權利平衡。”


    “權利平衡?”


    外公又坐下了,“不錯,權力平衡。唉,本來以你的閱曆,現在根本就不適合撐起佘家軍的大旗。不過,沒有辦法,佘家的男丁,就隻剩下你了,隻能拔苗助長了。我也隻能在你身上賭一把。我也知道,你打小就被你娘寵壞了,人情世故,世態炎涼,什麽你都不懂。可是我現在希望你能成熟起來,將整個家抗在身上,我會一直保著你,誰讓佘家、衣家就隻有你了呢。”外公說的還挺無奈,我也不想被逼到這一步啊…..算了,我隻能是盡力了……


    外公繼續說道:“我現在就得讓你知道一些,你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外孫洗耳恭聽。”


    原來,現在的皇帝宇文陾,是一個喜歡做權利平衡的人。他的帝王之術,就是允許各方勢力都存在於朝堂之中,但是盡可能的大家實力都平衡,不能讓誰一家做大,也盡量不讓誰被消滅,這樣的好處就是各方勢力互相之間明爭暗鬥,卻不損傷皇權的威儀。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這勢力都有誰呢?穆朝的官階正一品一共有兩位,左丞相和右丞相。其中左丞相陳璪一黨,主要包括了領從一品銜的內閣參謀褚岱、賈貉。還有賈貉的弟弟,四國柱中的賈埔及他的“賈家軍”,以及工部司空鞠灝等人。


    而右丞相,叫宇文島,他同時也皇親,是宇文陾的六叔。他這一黨,主要包括了領從一品銜的內閣參謀滿正、韓昂,兵部司馬杜彧、戶部司徒夏侯春等人。他們這一黨,和我父親還是有點交情的。


    而第三支勢力,就是我外公為首的,隻不過我外公已卸任,現在的黨首為我外公的學生,領從一品銜的吏部天官狄廉。這一黨,還主要包括,禦史大夫金茂、禮部主嗣唐玖等人。我父親本來也應該算這一黨的人,不過他和狄廉是同品級的官員,相比較之下,我父親還有爵位,所以隻能算同盟,他並不聽從於狄廉。


    而四國柱中的童堅和辛覽則是同氣連枝的,有點像吳三桂、耿精忠他們的意思,是外放的“藩王”,既不與朝中大臣黨同,又不與朝中大臣交惡,屬於相敬如賓,各取所需。而如果要說他們聽命於誰,也許他們算直屬皇帝吧。


    以上就是大穆正一品和從一品的大人物現屬於的黨派。(聽的我口渴了都......)


    四國柱所領轄的四家軍,在穆朝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名義上是鎮守四方,實質上也像是四個割據的小政權。這也在皇帝的平衡之術內。“賈家軍”現在已暗地裏歸屬左丞相陳璪了,而其他三家則名義上還是聽命於皇帝的。此次“佘家軍”打敗,我父親殉國,其實皇帝是很憤怒的,當時他真的想把佘家滿門抄斬。可是,就在這時候,他發現其他各家勢力都在暗流湧動,想要接管“佘家軍”和其地盤。皇帝一看,不能因小失大,佘家軍還得由佘家的人來管,所以我外公找他的時候,他順水推舟,就同意了,等我好了,繼續接管“佘家軍”。


    還有一層意思,就是按照之前的約定,我會和四皇女成婚,這樣算來,我也算皇帝的親人,隻要對我管理妥當,那麽“佘家軍”還是聽命於皇帝的。


    即使,我沒能力管理“佘家軍”,對皇帝來說也是好事。他正在默默的進行軍隊改革,除了四家軍之外,他已經在各州、郡設立了兵馬使,由兵部統一調度,由吏部選取人才任免,其實已經開始慢慢蠶食獨立武裝了。隻不過,兵部司馬是右丞相黨的,吏部天官是我外公黨的,所以他的改革進行的很慢,這裏麵也攪合進了各種勢力。如果我沒能力管理“佘家軍”,那麽時機一到,他就可以收迴我的兵權,改由州、郡的兵馬使蠶食我的軍隊,從而徹底的歸屬朝廷管理。


    外公講到這兒,我就明白了,我能不能接手佘家,其實主動權不在我自己手裏,這也是皇權和各種勢力左右的結果。好難啊…….原來,一切並不會是你想怎麽樣,就這麽樣。


    外公又說道:“不過,你和皇女的婚事,卻有一些我也沒想到的變故。”


    哈?又有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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