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紅情,裁綠意,花信上釵股。可憐千點珠霜,寒銷不盡,又相對、落梅如雨。真乃絕句。西坡居士之才情品性,使吾等拜伏矣。”

    “諸位哥子,汝鄉何處?”

    因為得到劉昌郝的囑咐,無論幾個士子怎麽問,韋小二幾人就是閉著嘴巴不說話。當然,他們心中也有些小自得,少東家有才情,自己這些客戶同樣地臉上有光彩。

    皆說前麵那首詞不大好,好詞出來了,非要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相比,那能有多少詞?然而那一種好賣呢,還是前一種的更好賣。大過年的,有多少人喜歡“又相對,落梅如雨”。也不能說這首詞不起作用,因為它的出現,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也拉動了所有鞭炮的銷量。特別是第一批送的鞭炮,有的店家都賣得差不多,嚐到甜頭,一起追著朱三繼續加契單。

    “我這不是賣鞭炮,是在賣詩詞。”

    劉昌郝將荊五他們叫來。

    是光棍漢,忌諱多,僅六個人,實際是好安頓的,但往誰家安頓,隻好讓他們早上來,晚上迴。但土坯是現成的,無外乎是伐木做梁做柱做窗門,買竹子做椽子,再買一些釘子蘆席過來,劉昌郝又請了兩個木匠來,人又多,幾天,兩棟草房子蓋好,家具是來不及打了。

    好在這六個光棍漢家裏還有一些簡陋的家具,包括過冬的衣服被子,劉昌郝又讓韋小二他們買來一些舊氈毯皮襖靴子,說好一視同仁便是一視同仁,隨著劉昌郝讓荊老五他們搬了過來。暫且一人一間房子,因為分了家,六人輪流做飯,洗衣服自己解決。等明年開春,再抽空蓋四棟房子,打一些家具。

    荊老五六人也無異議,荊老五還好一點,有兩人還是朱莊那邊的,路更遠,來來去去的極不方便。六人搬了進來,劉昌郝立即給錢糧,還在烏頭渡替他們一人買了兩匹麻布,拿出一匹布讓其他婦女替他們做了衣服,一匹布做床單床罩。在劉昌郝眼裏,這些小舉措連“人性化”都稱不上,卻讓大家皆感動。

    劉昌郝也滿意,若不是有些忌諱,添了六人,等於添了六個生力軍。並且與周邊其他人家相比,六人皆是鰥夫,是無根浮萍,來到自己家中,等於是在自家生了根,能保障忠誠度。事實上幾人幹活也比較勤快,使其他客戶迅速扭轉了對他們的印象。

    幾人搬好家,劉昌郝將各個勞力集結。

    天正式冷了下來。

    但這個冬天,對於各個客戶來說,並不難熬,不管是新還是舊,人人都有了一件皮襖子,以及毛褐衣毛褐褲,腳上穿的是毛襪靴子。

    劉昌郝讓他們帶著工具,來到引水渠。

    這是秦瓦匠提議的。

    劉昌郝請了許多人做了不少天的工,餘下的引水灌與灌水渠今年還是修不好,特別是灌水渠,不但長,劉昌郝又加了一個個很深的蓄水池。且事有先後,灌水渠是在田間修,隆冬影響不大,引水渠乃是在山間修,本有許多堅土,到了隆冬結上霜凍,會更加難修,必須將它放在最前麵。

    說的對,劉昌郝從諫如流。

    第二天,劉四根過來,打架他是不敢的,但我是來講理的:“劉昌郝,此乃吾家之山。”

    事情還是魯氏引起的。

    魯氏來到劉梁村,也有極少數人伐柴賣,這個不大劃算了,魯氏便學來烘木炭的手藝,興辦木炭窯,冬天請人伐木燒炭。沒多久,村裏有人仿效,孫嶺村都出現了兩家木炭窯。

    魯氏便想,隻伐不載終不是一個辦法,就著劉家田地幅射範圍的四座山上載了許多雜木,在坡地上也載了一些雜樹,後又載上鬆柏。

    山也不能說是無主之山,若是遇到兇狠的豪強與寺觀,或如少林寺,會強行占山,謀取山林之財。一般情況下,隻有一個大約的範圍,如孫嶺村的山,劉梁村的山,棘嶺寨的山……但歸於那一戶,則說不清楚了,再如,山丘如此貧瘠,誰會想到在上麵植樹。魯氏未辦木炭窯之前,多是伐一些木炭,或者蓋房子的材料。

    魯氏占山植樹,才開始也不容易,不管是買樹苗,還是請人挖樹苗,都要付錢,然後一棵棵載上去,前幾年,又要澆灌施肥,雖然山不高,需一擔擔挑上去。

    看的人多,卻沒人想仿效。

    鬆柏漸漸長大,雖然原先路未修好,想將沉重的木料運到惠民河,十分不易,但這裏終離京城不遠,一旦正式成材,四座土山的鬆柏也會替劉家帶來不小的收入。

    本來是一個好情況,若是繼續下去,必有人仿效,不管是誰占山植樹,隻要山上全部植了樹,這一帶水土會全部得到改觀。

    偏偏劉明山前麵成親,後麵官府找上門,汝家非女戶,要納稅。

    並且包括四座土山,以及種了一些雜樹的坡地,縣裏的胥吏有些損,征的稅也不多,不交呢,山上的樹就不是你家的,至少官府不承認是你家的,交呢,雖不多,需年年交,逼得魯氏做一個選擇題。魯氏那時身體情況也越來越差,看到稅不多,默認胥吏將它們寫入田薄,以後是劉家合法的私山,但需年年納稅。

    對這個可憐又頑強的女人,前身沒有多少印象,但每每想起,劉昌郝都有些嗟歎。

    鬆柏是植錢,需幾十年才成材,稅雖不多,需年年交稅,一下子將村裏人嚇著了,再也無人想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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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樹無人仿效,占山卻有人仿效。

    魯氏占山時,劉四根一家還未起來,村風也沒有變壞,那時村民想法很簡單,魯氏占山乃是種樹,我們占山幹什麽?圈樹,這些樹是俺們種的嗎?魯氏死後,劉四根家情況開始迅速好轉了,那時他三兒子小兒子還不大,但大兒子成家立業了,二兒子也跟著上來。

    劉四根開始放貸,但那時他還是比較乖巧的,雖放貸,利息也不高,三四分利,加上他頭腦靈活,家庭情況越來越好。魯氏植桑,他也植桑,魯氏挖蓄水塘,他也挖蓄水塘,魯氏辦木炭窯,他也辦木炭窯,除了山塘與種樹外,餘下的,魯氏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接著他二兒子成親,三兒子漸長,利息已經變成四五分,加上他有一個木炭窯,取木也越來越困難,占山種樹那是不可能的,但我占山是可以的。而他下手也狠,一伸手便是大棘溪兩邊的山,大棘溪水流量大,兩邊植被比較茂盛,隨著,他越占越大,前後整圈了十三個山頭。然後圈著圈著,竟將屬於棘嶺寨的山也圈了進去。

    韓大虎聽說後,來到劉梁村,當著大夥的麵將劉四根從屋內揪出來,劉四根幾個兒子想上,全部被韓大虎打倒。隨後韓大虎一邊扇著劉四根耳光一邊說:“汝若複往吾村圈山,吾打斷汝狗腿!”

    劉昌郝截水這段,屬於劉梁村與棘嶺寨交界的範圍,隻不過在中間修一道小水渠,又不是占山,棘嶺寨的人不會計較了。但引水渠這邊的山,則是劉四根圈占的山,至少你在我家山腳下施工修水渠……

    “張叔父,將其提到一邊。”

    張德奎說:“少東家,提不動啊。”

    “兩手提。”

    “好。”

    張德奎伸出兩隻手,真的提,將劉四根提到邊上,劉四根臉都氣白了。

    “四叔父,坐下說話。”

    劉四根不動。

    “需吾讓張叔父將汝按坐下?”

    好了,坐下了。

    “四叔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知吾為何去劉昌隆鬼宅?”

    “劉昌隆父母皆在,二弟亦在,雖在京城,吾亦能尋之。”

    “汝所持仗止曹錄事也,吾向李官人詢問過,曹家遠不及李家,曹錄事僅是曹家子弟之一。”

    你所持仗,我也有,我的比你厲害多了。

    若不是這個,劉四根被揍了,豈能忍到現在?

    “縱吾無李官人,汝家所做惡事,汝自知之,或汝於縣城亦能隻手遮天,然此天乃是天下子腳下之天。縣城之上便謂開封府,吾結識諸多牙人,大花行店主,吾幾表叔亦是京城人氏,放於開封府,所識之人,遠勝於汝。吾去劉昌隆鬼宅,便是戒告於汝。”

    鬧到開封府,花穀久出麵都不管用,除非花穀久讓他二弟的主家,那個天上的人家出麵,那是不可能的。

    “然汝不知死活,劉仲臣居然唆使教頭杖打秦瓦匠父親,汝真欲與吾魚死網破乎?”

    劉昌郝與花穀久鬧,即便打贏了官司,也必然是魚死網破,花家是網,修修還能用,劉昌郝是魚,死了也就死了。

    劉昌郝與劉四根鬧,劉昌郝身家清白,是網,還是一張不易破的網,劉四根則是魚。劉四根急了:“劉昌郝,汝莫亂說,劉昌隆夫妻誣告吾兒,吾豈不替吾兒討還清白。”

    “無妨,縣裏來人,村裏皆知汝胥乃曹錄事,不敢言也,然開封府來人,汝猜,村裏人敢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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