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郝又去了京城。

    找到朱三後,劉昌郝沒有先說花,而是說馬:“三郎,吾上次托汝,可否探聽?”

    打聽的是長葛馬場擁有多少匹馬。

    “沒有準數,多者往往有五六千匹,少者僅有千餘匹,具體數量,吾亦不知。”

    劉昌郝麵色一肅,難怪王安石要搞保馬法,難怪金人南下幾乎暢通無阻……宋初人口不太多,耕地不緊張,朝廷選了十四個水草豐美高涼之所,作為牧監。後來人口越來越稠密,百姓不斷侵耕牧監之地,宋朝被迫陸續取締各個牧監。

    但大多數禁軍駐紮在京畿地區,這些禁軍裏有不少是馬軍,因此將許州長葛、京城鹹豐門外牟駝岡、滑州等幾處場所作為馬軍的放馬之地,麵積已經很小,不是牧監,而是馬場。

    按照朱三所說的馬匹數量,即便將輪戍的、安置於各個軍營、各苑內的,一起計算在內,京畿禁軍戰馬數量不過兩萬來匹。洛陽、大名、應天府那邊相信會更差。

    除了四京外,宋朝還有許多騎兵,如陝西路的蕃騎,以及許多有馬的邊軍。

    有的戰鬥力還非常強大,如嶽家軍便是由一支由西軍為主強大的農民軍。

    強的是西軍,非是京畿河北的禁軍,有點類似於安史之亂前的唐軍,非是唐軍不強大,而是強大的唐軍皆在西域,在青海,遠水救不了急火。即便及時趕達,西軍熟悉的戰場是在西北,非是地勢平坦,海撥低的華北平原,不經過磨礪適應,戰鬥力也發揮不出來。

    這可能是王安石推出保馬法重要的原因之一。

    然管用否?

    國家的事,與劉昌郝沒有太大關係,即便他有這個心,也沒有那力氣。

    “亦可。”

    朱三點了點頭。

    種瓜種花、改良土地,需要大量肥料,劉昌郝在村子裏買草秸,也買牛糞羊糞豬糞,但除了牛糞外,其他糞肥,皆留著肥自家的田。這難不住劉昌郝,因為還有馬糞。長葛馬場又正好在惠民河的上遊,不但運輸便利,離烏頭渡也不遠,都不足五十裏地。馬匹數量雖不多,然而劉昌郝家能有多少地?

    兩人這才說花。

    朱三複問:“劉小郎,汝能接活?”

    劉昌郝說買花枝,那是不可能買到的,但有辦法弄到手。

    這些名種牡丹開的時候,都會有許多人前去觀看,甚至京城的人都打老遠地前去洛陽觀花,因此園子有園牆,寺觀有院牆。

    牆不要緊,朱三的主意便是在各個園子附近,尋一個貧困人家,給一個三四、四五貫錢,夜晚爬牆進去,將各園白天剪下來的花枝給竅過來。

    洛陽種牡丹的人不少,種出名種牡丹的人卻不多,有名氣的園子與寺觀不過四五十家,個個園子光顧,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是朱三擔心兩條。

    牡丹花開的時候,許多園子都有巡夜人,眼下到了秋剪也是嫁接的時候,若是各園主重視,安排巡夜人,便竅不出來。

    其次,之前都是劉昌郝與朱三空想,剪下來的花枝當燒鍋料,開封這邊是的,洛陽那邊是不是,朱三也不清楚,萬一不是,前麵剪下來,後麵便將它們燒掉,以免流傳出去,同樣地,也竅不到。

    所以朱三說,他得去洛陽看看情況,才能告訴劉昌郝。

    看的情況比較良好,都不大重視。

    朱三還聽到兩件事。

    竅花枝出來嫁接,並不是劉昌郝最先想出來的。

    洛陽那邊早有人這麽做了,如姚黃,便讓人竅出來許多花枝。隻不過九成多人家嫁接失敗,僅有幾戶人家成功,雖不及姚莊姚黃,然而姚莊在黃河之北,需渡河才能看到。因此城內這兩三家“偽姚黃”盛開時,觀者如山。

    還有市麵上各種魏紫,許多便是用偷來花枝嫁接出來的,隻是因為有許多人用了其他類似魏紫的牡丹冒充魏紫,導致魏紫真偽不一,價格大跌。

    “此法甚妙。”

    劉昌郝說著,也笑了起來。

    “雖妙,然……”

    方法是好,劉昌郝盯著的是姚黃魏紫,實際洛陽還有十幾種名種的牡丹不亞於姚黃魏紫,至少能與魏紫相仿佛。

    如一種叫絲頭黃的牡丹,外圍花葉大如盤,內又有百餘碎葉,花心數十冠聳起而立,高於花葉之上,尤為美觀,然而隻有一株,養於天黃寺禪房裏。若是能將它接活,其價最少遠在魏紫之上。

    當然,不是魏紫不好,而是魏紫讓許多“假冒偽劣產品”將名聲弄臭掉了,若是能培育出來真正的魏紫,價格同樣會很樂觀的。

    可是朱三一直擔心劉昌郝有沒有特殊的嫁接技術。那麽多人呢,個個皆是內行的養花人,他們都沒有很好地解決嫁接問題,劉昌郝憑什麽有把握接活?

    “三郎,放心,吾鬥膽說,論種花技術,無人能及吾也。至於嫁接,隻要掌握一小竅門,幾乎便能十活六七。”

    “十活六七?”朱三滋滋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然吾家境況亦不佳,何來勇氣種牡丹?”

    若是牡丹十接活六七,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朱三還有些懷疑,他繼續說出第二個困難。一般牡丹於白露末到寒露前,開始秋剪嫁接。時間大約持續半個月左右,但沒有規定某一天秋剪,有的人家早幾天,有的人家晚幾天。

    朱三現在還沒有弄明白劉昌郝用什麽方法嫁接的,大約是有把握的,否則劉昌郝不會信誓旦旦。但有一條,這些花枝弄迴來,耽擱不了多少天,最好前麵弄到手,後麵就要立即雇馱馬,將它們送往劉梁村,要命的是,各個園子又不在一處……還有,要陪李氏花行的人看大株。

    “三郎,勿用說了,吾懂,汝欲請幾幫手?”

    “至少兩人。”

    “兩人都未必夠。”

    “三人足矣。”

    “三郎,且聽吾說。”

    首先是接穗。

    不是什麽花枝都能弄迴來當接穗的。

    最好的接穗乃是母株當年生出來的萌蘖枝,這種花枝生命力才是最旺盛的,才容易接活。若是萌蘖枝不足,樹冠頂部的花枝也可以替代。但朱三他們弄到手的,什麽樣的花枝都會有。

    必須在洛陽郊外花錢臨時租一個小院子,花枝拿到手後,在小院子進行挑選。雖然什麽樣花枝都有,也有挑選的方法,一是通過表皮挑選新枝,二是花枝必須粗壯有力,三是花枝頂部得有粗壯的嫩芽。

    符合這三樣條件的才能留下,然後用馱馬盡量快速送到劉梁村。

    在洛陽還要買許多關鍵性的東西。

    究竟是什麽東西,劉昌郝沒有說。

    芍藥移載時間還要在牡丹前麵,馬上就要著手安排。

    還有月季,一般人眼裏,月季遠不及玫瑰,不僅是玫瑰賦予了愛情意義,其顏色也正,酒紅似綢。造成這觀點主要是月季在中國已經變成了下裏巴人的花卉,實際月季與玫瑰本身就是雙胞胎,一些名種月季觀賞性更遠勝於玫瑰花,不然也不會被稱為花中皇後。

    而且中國培育月季曆史悠久,到宋朝更達到了高峰,湧現出許多名品。

    牡丹一年三剪,月季一年四剪,農曆四月中旬第一次花後剪,五月末第二次花後剪,七月份第三次花後剪,冬月下旬進行冬剪。

    牡丹想竅花枝是因為花枝成本很便宜,月季花劉昌郝同樣地想弄花枝,不同之處,一個是嫁接,一個是扡插。但這個時間更急,過段時間第三次花後剪結束,什麽花枝也弄不到,還有冬剪,那時候能扡插麽?

    但月季有一個好處,它比較便宜,京城郊外就有許多人種著月季,也有一些名種月季,不一定要竅,具體的,還要托朱三他們打聽一下。

    “如此,三人真不足。”

    “何止,吾給你看一樣物事。”

    既然想到了花枝,那不必買多少大株牡丹,然而還需很多錢。

    朱三說幾十個園子,即便劉昌郝自己,隻要是名種牡丹,他也不想丟下不要,還有月季,僅是請人“竅花”就需不少錢。然後又要請好幾個牙人,牙人就不能隨隨便便給幾貫錢打發了,來迴奔波的花銷,買大株又要花不少錢。

    雖請了十家客戶,今年工程量不小,還得要請人來做短工,請人做短工就得付工錢。

    甜瓜可能得到明年五月才上市,在這漫長的十個月時間裏,不僅要替十家客戶蓋房子,還要付錢糧,秦瓦匠他們都是春天逃荒的,因此還得要替他們準備過冬的衣服、被褥。

    想要在劉梁村這裏種好花,種好瓜,得準備許多肥料,驚人數量的肥料。

    別看他手裏有一千多貫錢,實際經濟很緊張。

    大前天,劉昌郝看到王叔燒竹子,想到了一樣事物,鞭炮。

    然後他在腦海裏拚命地想,反正前身在尉氏呆了幾年未看到有人放鞭炮。尉氏離京城近,若是京城有了,尉氏一定會有。若是尉氏沒有,京城也就沒有。

    十戶流民,加上他一家,十一戶,流戶又是幾乎一無所有來的,用度大,又想買更多的花迴來,隻好想“歪門斜道”。

    為什麽宋朝沒有鞭炮呢?

    他還真誤會了。

    後來有人說外國人得到了火藥,立即用在武器上,中國人卻將它放用在煙花炮竹上,這說法是不對的。北宋已經將火藥大規模用在軍事上,也未見哪個人發明煙花炮竹。北宋詩詞裏確實有一些炮竹詞眼,但那不是鞭炮的炮竹,而是燒竹子!

    之所以出現這一現象,是因為火藥製作與配方到了南宋末年越來越精準,元朝軍隊帶著這些技術去了歐洲,歐洲人得到這些技術,等於是一下子站在巨人肩膀上。

    元朝疆域是很大,但正是元朝的出現,導致兩個沉重的後果,一是將火藥技術帶到西方,二是驚醒了一群將棕熊當狗養的戰鬥民族,然後這個民族一路向東向東。

    明朝晚期那麽腐敗,依然重視火藥武器的研發,隻能說到了清朝徹底的閉關鎖國,與西方的科技才迅速拉大。

    有記載的真正的炮竹是在南宋時候,才開始出現時樣子很醜陋,用草紙包一下,裝上芯子就是鞭炮,也不叫鞭炮,而是紙炮或炮仗,隨後迅速普及,又出現了煙花。但真正讓炮竹完全取代燒竹子,那要到明朝了。

    這是很冷門的曆史,劉昌郝手機又不能上網,哪裏知道。

    偏偏正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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