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經年雖還是神色不善,但手中的紅纓槍那般輕而易舉被楚崢陽打落,便知他不過是嚇唬著玩玩,並非當真想要傷了楚崢陽。


    兩人是至交好友,楚崢陽自然知曉他的性子,拉著他坐到炕上,親自為他倒了杯茶,末了坐在他對麵,直言利弊道:“趙旭那老狗不顧太傅大人的身份查封沈家,又是在這個節骨眼,擺明了是要先發製人。”


    “怎麽說?”


    楚崢陽解釋:“沈二哥你想想,沈家雖受了委屈,但沈太傅身份高貴,沈知府身在煙慶受百姓愛戴,正是戰爭結束之時,國庫空虛,百姓因為稅收已是苦不堪言,對朝廷頗有微詞,這個時候若是對沈知府下手,隻會讓百姓對新帝愈加不滿。


    “因此雖然趙旭打的是逆風翻盤的主意借三姑娘的名義對沈家動手,但卻無人敢當真動沈家一根汗毛,反而厚待,唯恐委屈了沈家人。


    “此刻,若是楚沈兩家按兵不動,趙旭便也隻能功過分開,乖乖論功行賞,而不敢繼續對沈家再動分毫,否則他昏君之名必然坐實。


    “反之,若沈二哥你耐不住性子此刻衝入宮中,殺不了趙旭不說,他必然會借機發難,稱你雖戰功赫赫卻有造反之心,那麽他便有了一個好理由對沈家動手。


    “沈二哥,你可並非什麽蠢笨之人,你冷靜下來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楚崢陽條條件件列舉的分外清晰,一杯熱茶下了肚澆滅了大半的火氣,沈經年便不似方才那般衝動,自然明白楚崢陽所言之理。


    他握緊杯身,雖是冷靜了些,心頭的火氣卻是沒完全散盡。


    “話雖是如此,但我當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等在外以命相搏,為他趙家人打下江山,趙旭這狗賊倒是好,垂涎我妹妹便罷了,竟還將她擄入宮中做宮女?!


    “我沈家的兩個姑娘,自幼金尊玉貴,連根頭發絲兒我們都不舍得讓她掉一根,如今卻趁我不在,將我的妹妹帶入宮中做一個粗使的宮女!這換做是你,你能咽下這口氣麽?!”


    他看向衝著自己尷尬一笑沒敢搭茬的楚崢陽。


    “天下人都說皇宮好,可我沈家斷沒有入宮看旁人眼色過日子的道理,趙旭不過是個小人,竟也敢對我沈家人唿來喝去,他也配?!”


    他猛一揮手,掌中的茶杯便被狠狠甩出,嚇得前頭的楚崢陽趕忙一跳,眼疾手快地避開了飛來的茶杯。


    茶杯摔在地上,四散而飛。


    楚崢陽嚇得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心有餘悸地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通,末了才抬眼,道:“沈二哥,你莫要這樣暴躁嘛。你放心,待我大哥上朝,必然會為沈三姑娘討個公道。”


    然而一提到楚崢越,沈經年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怒道:“別提那個禽獸!”


    楚崢陽訕訕。


    都說天下女子難哄,怎麽這姓沈的比女子還喜怒無常?


    也不知道那位柔弱的周姑娘到底怎麽降服這小子的……


    不過想來天下間一物降一物,便該是如此了。


    然而想到沈經年和周夢芙兩人柔情蜜意,他便不自覺想起了那日百花樓與休獨倚,他與沈經年二人皆誤解對方心中所愛,便拱手將自己所愛的姑娘送予對方懷中,然而沈經年與周夢芙兩心相依,自己和玉錦繡卻……


    想到此,他心中便猛然一痛。


    仿佛有什麽將心上的一塊肉生生挖走。


    少女眼底的那一抹不屑與掩藏的傷懷是他無數次讓他驚醒的噩夢。


    一瞬間,無數不願迴憶的過去在腦海之中顯現,讓他心亂如麻。


    心頭被玉錦繡填滿,便顧及不得沈經年如何了,臉上唯剩下黯然神傷。


    那邊沈經年正抓著狂,卻不見一向聒噪的楚崢陽跟自己鬥嘴。


    他二人是一見如故的好友,數月同吃同住,插科打諢的慣了,如今不見人接茬兒,耳朵忽然空了,一時間竟都不習慣了。


    他轉頭,正看到黯然神傷的楚崢陽。


    沈經年微怔。


    “楚三,你……?”


    他這一說話,楚崢陽才迴過神來。


    他雙目微微一動,那抹神傷便立刻消退,很快便被平日的戲謔所掩藏。


    他衝著沈經年微微一笑,甩開折扇,笑得依舊溫潤又輕佻。


    “沈二哥,這茶杯可是先皇禦賜之物,這一個杯子可至少十兩銀子,方才你又打傷了我府上的一眾家丁,醫藥費可是要二哥你來出,迴頭我讓賬房理清賬目,沈二哥,你可別不認賬啊。”


    沈經年猝不及防。


    “十兩?!你不如去搶好了!你個混小子,小小年紀,算盤打得比誰都精!”


    方才的話題,便不著痕跡被帶了去。


    而此刻,聽溪院中。


    沈清漪還在托著下巴,無精打采。


    楚崢越一邊理著寢衣的領口,一邊越過槅扇而出。


    他濕著頭發,見沈清漪還在屋中發呆,便湊上前去,伸手在她額頭上撫了撫,關切道:“怎麽了這是,病了?傻坐著做什麽。”


    沈清漪道了一聲:“別鬧……”


    轉過頭去,卻正看到楚崢越一身雪白寢衣,小半片胸膛裸.露在外,她看到上麵令人麵紅耳赤的咬痕不由紅了紅臉,連忙別過頭去,咬唇嗔道:“幹嘛不好好穿衣裳?”


    楚崢越嘖了一聲。


    他坐迴床上,將衣裳細細理好後方才出來,邊擦著頭發邊道:“還在擔心沈家人?”


    沈清漪悶悶不樂:“怎能不擔心?我哥哥那般爭強好勝,夢芙還在沈家,我就是擔心,萬一哪個不要命的對夢芙見色起意豈不是糟了?更何況哥哥他性子烈,自幼便是一身傲骨,我真怕楚崢陽攔不住他,被趙旭那廝握住把柄。”


    楚崢越笑歎一聲。


    他掰過沈清漪的臉,仔細撫平她下垮的唇角,接著向上一提,強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他看得好笑,卻不敢笑出聲來,便強忍著,帶著轉移話題意味地出聲道:“怕什麽?這大半年裏我帶兵出征,每每沈經年發火都是三弟出言安撫,若說這世上能夠同沈二稱得上知己的,也唯有崢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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