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你又不會水,你朝下衝個什麽勁?”


    楚崢越不顧她的掙紮一把攬住她的腰身,勸阻道:“沈清漪,你冷靜些,我知道你擔憂沈經年,但是若你被淹死,豈不是正好圓了那賊人的心思?”


    他鬆開沈清漪的肩膀,歎道:“罷了,還是我來吧。”


    說著便要去解腰帶。


    然而卻被一隻纖白如玉的手抓住了手腕。


    轉過頭來,正對上沈清漪慘白的臉。


    沈清漪的額角淌下豆大汗珠。


    她對沈經年無疑是極為擔心的。


    但她此刻卻還是冷靜了下來。


    “你不可以去。”


    她哆嗦著嘴唇,眼中還隱約有淚光閃過。


    “人人都以為你不會水,如果你濕著身子出現在眾人跟前,無論我哥哥是死是活,都會暴露你會水之事。


    “劉慕之此人陰險狡詐,此事必然瞞不過他。


    “到那時,隻怕得不償失!”


    她迅速思索了片刻後,當機立斷地仰頭道:“想來趙憲派來保護我的人正這附近,這樣,我在此守著,你快去找人來。


    “你依舊要裝作一副驚慌的模樣去通知他們,就說看到國舅爺沒了,如此,他們自然不敢耽擱,到那時,我再說出我哥哥落水之事,侍衛看到孟逸的屍體自然會趁稟告趙憲之時立刻開始尋人!”


    楚崢越聞言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驚訝。


    倒不是驚訝她知曉自己會水之事,而是驚訝她麵對一具屍體和此刻生死未卜的哥哥,竟還會如此冷靜地想出解決的對策。


    她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


    她眼中的淒苦,和這當機立斷的判斷,究竟都是從何而來?


    她又為何,會知道他那麽多秘密?


    他心中的疑問如泉噴湧,可麵對著沈清漪被淚水掩埋的臉,他忽然就一個字也問不出了。


    “好,你乖乖在此,等我迴來。”


    他跨上馬背離開。


    沈清漪跪坐在地,失魂落魄地握著掌中帶血的耳掛。


    沈經年一向特立獨行,行事毫無章法不說,與京中的旁人亦是不同,他的穿著總是格外奇異,旁人常常取笑他同旁人格格不入,不過一個小小庶子,隻怕是心裏頭自卑,才會拚了渾身解數穿一身奇裝異服引旁人注目。


    京中紈絝總是暖飽思**之輩,聚在一處說出的話常常跟那愛嚼舌根的老媽子無甚區別,難聽得很。


    偏生沈經年卻的確是個獨特之人,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那日上元節,沈經年牽著兒時的她出門采買,兄妹兩人走在街上,沈清漪瞪著一雙大眼睛,親眼看到前一刻還在嘲諷沈經年雞立鶴群的兩個公子哥兒在見著沈經年的下一刻便噤了聲,甚至還討好地喚了一聲“沈二郎君”。


    幼時還不懂事的沈清漪不由好奇。


    她出口詢問:“二哥哥,他們那樣說你,你就不生氣嘛?”


    沈經年不以為意。


    他隨手扔了幾兩碎銀子,買了一串糖葫蘆來遞到沈清漪的手中,俯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不過是些嚼舌根子的話,有什麽好生氣的?即便背後說的再不堪又如何?更何況他們也並未說錯,我的確同旁人的喜好不甚相同,我也的確是沈家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庶子,既無錯處,我又何必同他們計較?”


    沈清漪聞言不由急了。


    “誰敢說你微不足道,我就揍他!二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哥哥,是妹妹的二哥哥,才不是什麽微不足道的人!”


    她唯恐哥哥不信,左顧右盼,忽然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用手帕包好的布包,小心翼翼地雙手遞到了沈經年的跟前。


    裏頭裝著她花了攢了三個月的銀錢才買下來的流蘇耳掛。


    其實那耳掛並不值錢,不過是京中貴女間微不足道的流行罷了。


    更何況,也隻是在女兒間流行。


    耳掛是女兒家的玩意,男兒家自然鮮少有人喜歡。


    那時的沈清漪還小,自然是不明白緣由的。


    可沈經年卻絲毫未曾嫌棄。


    他接過那耳掛鄭重地戴在耳朵上,迎著滿街古怪的目光,還笑著詢問她:“好看麽?”


    自那時開始,這耳掛他便未曾摘下來過。


    無論旁人如何說,就連沈經年親生的王姨娘都深覺丟臉,每每私下裏勸他摘下這丟人的耳掛。


    可他卻不甚在意地咧開一口白牙,迴答得如出一轍。


    “我妹妹喜歡,我也喜歡。”


    旁人聽了這話,便唯剩啞口無言。


    這隻耳掛便就這樣年年掛在沈經年的耳上,無論春夏秋冬,都未曾摘下來過。


    可現在,耳掛終於是摘下來了,又重新迴到了她的手中。


    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沈清漪閉上雙目,淚如滾珠一般,大顆大顆地暈開了手中的耳掛。


    耳畔不知何時已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張頭領急匆匆地帶了一幫子侍衛前來,沿岸搜尋的,下水找尋密密麻麻一波又一波,沈清漪卻隻是怔怔地跪坐在地,救命稻草一般地握著手中的耳掛,耳朵嗡嗡地鳴叫著,耳畔不時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人來人往間,有人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沈清漪嚇得驟然一瑟縮,抬起頭來,正同楚崢越對視到一處。


    楚崢越沒有出聲,隻是握緊她的手掌。


    大手傳來溫熱的氣息,在她冰涼的手指上格外炙熱。


    正從前世那般……


    她的心,略略平複了些許。


    楚崢宜見了她這三魂丟了七魄的模樣也不由皺了皺眉,許是楚家男兒一向敬重女子的家教太過深入人心,此刻的楚崢宜麵上便唯剩怒意。


    究竟是何等混蛋之人,竟三番兩次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過不去,甚至於不惜傷害無辜之人?!


    他猛然握緊手掌。


    這兩日發生之事在腦中一一略過。


    眼中靈光閃過。


    他終於明白,那刺客究竟為何要獨獨針對沈清漪一人了!


    那人既然不想讓沈清漪做楚崢越的妻子,他倒偏要讓沈清漪嫁進門來。


    他倒不信,他兄長看上的人,有旁人能夠出手拆散!


    而與此同時,一個人忽然驚喜地從水底探出頭來。


    他甩了甩濕淋淋的長發,唿了一大口空氣,胡亂抹了把臉才站起身來,道:“沈二公子找到了!”


    ------題外話------


    二更奉上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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