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琛嶺——


    一劍不成,那便百劍,積少成多,總有水滴石穿之時。


    沈逐凰便是這樣想的。


    因而,即便感知到嘯叫來臨,沈逐凰所做出的選擇,卻還是和晏頌之一般無二。


    她隻繼續以手中長劍,沿著最初始那道劍弧,於這怪物身上留下的那道創痕,進行連續疊加性的斬擊。


    而在萬佛宗的人發現不對,向她趕來之前,於沈逐凰周身,便已經自行撐開一方,赤金色的圓球狀屏障,將她整個人都守護在其中。


    而這屏障,正是由沈逐凰腰間,掛懸著的那枚,叫旁人都看不清具體麵容模樣的小人偶,抬手撐出的。


    沈逐凰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眼中又看到將自己護在正中的赤金屏障,於她眼底,倏而劃過一抹驚喜之意。


    她的小人偶,好像也從沉眠中醒來了!


    那小金龍呢,應該也有所成長吧?


    沈逐凰心中歡喜,不過,她還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對付這個不知為何,會擁有和舒語芙從前,同樣一張臉的怪物。


    因而,她將這喜悅暫時按捺下去,再次出招時,許是因為她心情轉好,劍勢便也更凜冽了些。


    而那萬佛宗的慧鬆,在發現沈逐凰這邊,並不需要自己後,他也並沒有就此折返迴去。


    而是飛身到怪物另一側,口誦消滅罪障,通往現世安寧的七佛滅罪真言。


    慧鬆已經發現,這由惡孽澆灌而成,融雜了太多無辜亡魂,又親手造就無數殺孽,本就不該出現於這世間的怪物,對於其他術法,或許還能有所免疫。


    但要是對於,最適宜誅邪克惡,消除業障的佛經而言,其對這怪物,有絕對的壓製性作用。


    以佛法去對付這怪物,其所造成的傷害,隻會比對付其他存在時,要更重更深。


    因而,慧鬆此刻對這怪物,口誦七佛滅罪真言,便是在沈逐凰和晏頌之同時出手之餘,為他們做輔助作用,幫助他們壓製這難砍的怪物。


    而若源那裏,很快便也發現了自家師兄的所為,他眼眸微動,隨後也搖動佛鈴,閉口誦讀起來。


    有了佛子口誦經言,再加之手搖佛鈴的加成,原本就受了重創,又聽了佛音,狂暴不安的怪物,此刻便更顯狂躁了。


    隻是,無論是還專心於在這怪物身上,製造出更多創痕的沈逐凰,晏頌之,還是口誦經言的若源和慧鬆,他們都很清楚,這怪物狂暴之下的頹然。


    眼前這怪物,看著是比剛才還要兇悍,但實則,隻是虛張聲勢下的外強中幹罷了。


    而這怪物,雖已顯露了頹勢,卻還是有奮起一搏之力。


    它甚至都不顧,晏頌之那已然深切入它頸項的雙刀,依舊將頭顱後仰,嘴巴大張,發出了遠比先前兩次,還要淒詭的嘯叫。


    這聲嘯叫,其破壞力已然有如實質,直化作兇烈的暴風,以它身軀為原點,向四方如暴風般旋割而去。


    眾人一時不察,身形被這聲波形成的暴風所籠,尚未反應過來,做出合適的應對……


    自這嘯叫不聽的怪物背後,便猛地伸展出四條,長而黑如同海獸觸手般的可怖手臂來。


    且在眾人尚且都未看清,它這突然多出的幾條手臂之時,這手臂便已然分別探伸至眾人的身前。


    這怪物的四條手臂,粗藤般蔓生向截然不同的四個方向,而後以超乎常人想象,快若雷電般的速度,同時擊出四掌。


    沈逐凰還好一些,隻是將她圍在正中的金色屏障,因這怪物的一擊,而陡然破碎開來,她自己也提著劍倒飛出去而已。


    但若源和慧鬆兩位佛修,卻不僅僅是屏障破碎這麽簡單,人也被這怪物的巨手擊中胸口,嘔血飛出老遠。


    唯有晏頌之,因為他的雙刀一左一右,架在這怪物的頸項,人因為用力,身體便也貼著怪物極近。


    也正因此,這怪物生長出的這四隻手,便也極難在這個時候,擊中晏頌之的胸口。


    所以,這怪物是對著晏頌之,那並不設防的後背空門處,出的手。


    攻襲來得突然,即便晏頌之有所察覺,卻也已經迴防不及,且他這雙刀,深陷於這怪物的頸項中。


    於他而言,是好事,但在這種時候,也是件壞事。


    現在的晏頌之,沒辦法很自如地抽出自己的刀。


    他讓這怪物投鼠忌器的同時,他自己也被困在了這怪物身上。


    隻要他不想放棄,眼前這個暫居上風的大好局麵,他便也沒辦法從這危局中抽身出去。


    怪物的巨手重重砸擊在了晏頌之的後背,發出極沉重的一聲悶響,於晏頌之的背部,有隱隱的銀紅色光芒浮現,那是晏頌之成就合體境後,自身所帶的護體之焰。


    但即便有這樣可做他防護的存在,這怪物感知到死亡威脅已至,因而拚命一搏,爆發出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的。


    即使其體內,屬於妖的那一部分,被朗映懷的力量,始終壓製著,無法發揮出作用。


    可這拚接而成的怪物,其所融合的,卻也不止是妖族的力量。


    像這突然長出來的手臂,便是一種屬於邪修的禁忌之術。


    此刻,晏頌之雖已承受了這一擊,但這怪物也知道乘勝追擊的道理,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於在場之人,都未從剛才的重創,緩過來之時——


    那攻擊過若源和沈逐凰他們的,另外三條手臂,便驟然迴縮,又彈跳一般,奇襲向了晏頌之的後背。


    刹那間,一股讓人牙酸的骨頭碎裂之音,在這方天地內,極清晰地響起。


    晏頌之的麵容,幾乎隻在一瞬間,便變得蒼白無比。


    他雖一聲未吭,但隻看從他額頭上,大顆大顆滾落的汗珠,便知道,這樣的硬漢,是遭受了何等的重創。


    以晏頌之的雙刀,和沈逐凰的棲鳳,都很難在這怪物上留下創痕,這般堅硬難砍的軀體,卻砸擊在了晏頌之的背部。


    其氣力之大,造成傷害之重,由此可想而知。


    “晏師兄!”


    “晏頌之!”


    “前輩!”


    原本還倒在地上的沈逐凰三人,以及圍上去,去查看沈逐凰他們三人傷情的朗映懷和魚荀……


    這五人聽此動靜,瞬時都麵色生變,紛紛凝訣,有出手相助之意。


    而沈逐凰,卻是這五人中,反應最快的那一個。


    她本就被小人偶的屏障所護,身體並未受到重創,隻是被這怪物掀卷的餘波,蕩飛了出去。


    而沈逐凰又記掛著,距離她最近,同樣也遭受到怪手攻擊,且周身並無防護的慧鬆,她便出手護了一把,因而才會也受了些餘波衝擊。


    現下,和即便上前來查看他們傷情,卻依舊要抽取自身靈力,去壓製這怪物血紅妖線的朗映懷和魚荀,以及身受內傷的若源和慧鬆相比——


    沈逐凰卻反倒成了,幾人之中,最有餘力的那一個。


    也正因此,她雖是狼狽的半跪在地上的姿態,卻是最先一個催動劍訣之人:“棲鳳。”


    二字落下,與她早已神魂為契的棲鳳劍,便應她心意,臨空飛起。


    一柄寒光爍爍的長劍,都無需經她手握,便直接如穿雲弄影般,向那怪物疾斬而去。


    於沈逐凰掌心,驀地迸發出一團澄藍色的靈光。


    這靈光直追棲鳳而去,於半空中忽而散開,化作無盡的飛雪,隻瞬息間,便模糊了眾人的視線。


    “雪中藏。”沈逐凰將這三字輕緩念出。


    紛亂如群蝶的白雪間,一點凜然寒芒破開亂雪,以肉眼全然捕捉不到的速度,向著那怪物重擊在晏頌之背部,尚且未來得及全然收迴的四條手臂而去。


    這棲鳳劍來時疾若雷電,斬擊時也如天雷劈降在古樹上一般,隻短短兩個唿吸,寒芒三閃——


    卻是有四條手臂,應這劍光而落。


    巨大的,深黑色表麵猶如枯藤般粗糲的手臂,便這樣砸落下來,掉在地上,發出一道重疊在一起的沉悶響聲。


    天地間,除卻這怪物陡然拔高的慘嚎,除此之外,便再聽不見別的聲響了。


    在場幾人,除卻晏頌之以外,都將訝然與驚豔交織在一起的目光,投向了竟能夠使出這般強大招式的沈逐凰。


    這其中,尤以朗映懷和魚荀,這兩個做沈逐凰師兄的為甚。


    原以為,那天見小師妹一招滅殺一個化神中境修者,且能夠遊刃有餘的,將那崇衍元神聚凝的青色虛影打散……


    他們這便已經算是,見識到了小師妹閉關歸來後的強大了。


    卻不曾想,小師妹真要發起狠來,這樣強大的怪物,為自己留下的後招,在小師妹這裏,卻也是走不過一個來迴的。


    如此實力,隻說是煉虛下境,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


    就連對修為強弱,並不甚在意的若源,此刻麵上都有驚異之色,一晃而過。


    【該說……沈道友不愧是被選中之人嗎?】


    【也是,如果沈道友不是如此般,天縱之才……那命盤中預言之人,便也不會是……】


    後麵的想法,若源卻是暫且按捺在心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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