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牙疆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通了一般放鬆下來,下巴放在女人骨骼突出的肩膀上,閉著淚水不斷外湧的眼睛說:“這怎麽行呢?這個孩子是要用來和家神周旋的,沒了他我們不就隻能屈服於家神的淫威之下嗎?”


    女人也稍微愣住了,但是很快就露出慘澹的微笑,眨了眨幹澀而發紅的眼睛說:“好吧,即便如此你們也要和家神周旋嗎?你們有周旋的餘地嗎?要知道,即便是戰神,也隻是烈氏虎族家神管理下的一個族人罷了。隻要你還是烈氏虎族的一員,就必然服從家神律法的管理。”


    烈牙疆哭的更傷心了,旁觀的樂正卜唿反而不知道是烈牙疆在傷心,還是那個女人——烈銅生在傷心。烈牙疆琥珀一樣的眼裏汩汩流出烈銅生的眼淚,兩個戰神相擁談話,她們的生命本為一體。


    烈牙疆抽泣了起來,說:“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但是,如果我死了,平平會傷心的死去不可。他又不能脫離時間,所以即便都是在死後,我與他也不能再相見了。那就不要死去啊,寧可在地上爬著,苟且活著,也要和他在一起,生命本來短暫,怎能隨意拋棄這幾十年呢?為了頑強活過這幾十年,我們必須斬殺家神,否則不知哪一天我就離開他了。為了暫且保住我目前的性命,我必須守住我腹中的孩子。”


    烈銅生呆呆地聽她說著,明白了她的苦心,不知不覺竟然悲從中來,心中痛苦和無奈就像撕裂出了一個大口子,烈牙疆淚流滿麵。烈銅生帶著哭腔說:“為什麽你會執著於自己的同胞呢,就像我一樣?我若早些知道滿尊是我親弟弟,哪會有後來的天崩地裂呢?滿尊沒了,我感覺自己也沒了,好像血緣裏缺失了很大一部分。那時候,我怎麽就沒想到我和滿尊的血緣關係呢?所以,我想勸你,放棄同族男人吧,他們隻會給戰神帶來災難。反而是那個為武器奉上血液的人,他才是最忠誠的信仰者,他信仰武力猶如信仰戰神,他將自己的意誌灌注在自己的刀裏,通過戰神實現自己的願望。隻要你一日還是戰神,他的信仰就一日不會改變。我早就勸過你,看來你雖然依舊沒有明白箇中道理,但是總歸是走上正途了。不過,我自己也沒有什麽立場可以苛責你。現在,我求你,你就滿足我這個要求吧……”


    烈牙疆的背影好像晃動了一下,但定睛看去又好像絲毫未動。“你要我選擇……可是,萬一這隻是我一廂情願,該怎麽辦?”


    烈銅生微微一笑,像母親看著不知所措、滿臉通紅的初戀女兒,說道:“怎麽會呢?隻要你報之真情,他也一定會迴應你啊。”


    烈牙疆好像是下定決心了,點了點頭。隨即烈銅生的聲音消失了,樂正卜唿再看向烈牙疆時她懷中已是空無一物。烈牙疆頹然跪倒在地,手裏的長刀噹啷掉在地上。樂正卜唿走上前去,問她:“怎麽辦?”


    烈牙疆虛弱地嘆一口氣,隨即振作精神,說:“先解除這個脫離時間的牢籠,迴到方才那個牢籠裏去。我要——”


    22、


    流水聲沿著木船的船身沙沙向後延伸,薑賀敷的意識隨著那流水與木船輕輕刮蹭的聲音飄離的很遠。他慢慢睜開眼睛,麵前是船艙漆黑的頂棚,泛黃的陽光從頭頂一側往腳側灌進來。他慢慢轉動腦袋,就看見了睡在自己身旁的另一個人。那是他還在術式學院的時候就非常喜歡的一張臉,這個人每次出現都使他下意識地給自己安立“護花使者”的身份。烈安東,或者說樂正卜安,他蒼白秀美的臉上掛著疲憊的睡容,在深色而且繡樣華美的樂師服裝映襯下顯得格外嬌弱。他翻身坐起來,看見船頭搖櫓的人和他旁邊盤腿而坐的沉默背影。


    烈平疆好像感覺到了背後的目光,轉過頭來,手裏劃船的動作也停下了。薑賀敷會意地上前來代替他,烈平疆進船艙休息去了。薑賀敷搖櫓,餘光瞟著坐在一旁的沉默身影。烈牙疆望著前方不可確定的某點,堅決地不迴頭,像是在賭氣。薑賀敷想來想去,也沒敢和她搭話。


    他搖了一會兒櫓,聽後麵船艙的動靜像是樂正卜安也醒了。於是接下來就是烈平疆、薑賀敷和樂正卜安輪流劃船,無論是誰掌櫓烈牙疆都堅決不迴頭看一眼。天黑了下來,三個男人商量決定晚上就在附近的小鎮借宿一晚,烈平疆象徵性的問了牙疆的意見,沒有得到迴應,大家隻好就這樣決定了。小船靠岸之後,烈牙疆第一個跳下船,頭也不迴地往鎮子裏走。大家隻好默默跟著她。


    烈牙疆敲開一戶人家的門,表明了借宿意願。老太太看看他們四人,有點困惑,好像又有點忌憚,拒絕了。烈牙疆好像有點生氣,下意識把手放在刀鞘上,這下子老太太嚇壞了,連連尖叫,引來整條街的開窗詢問。於是四人隻好離開這條街道,換了一處街道後由卜安出麵,才得到了接待。


    四人坐在這戶人家的餐桌邊,個個沉默不語。女主人大概也覺得這個由軍人、工匠和樂師構成的組合有點奇怪,就問:“你們互相認識?”


    卜安說:“是的,我們是同學。”


    女主人好像放心了,接著說:“同學一起出門,還真是少見啊!對了,這兩個像是兄妹,是兄妹吧?”


    卜安說:“我是他們的堂兄。”


    女主人又問:“那這個小師傅呢?”


    卜安猶豫了一下,看向薑賀敷。薑賀敷也猶豫了,隻好說:“我是……我是——”


    烈牙疆說:“他是我丈夫。我們剛結婚不久,和我的兄弟一起出來辦事,我們以前都是同學。”


    三人齊刷刷看向烈牙疆,這是她解決孔雀城事態後第一次當著他們說話。隻見她一臉冷淡,左手下意識摸著刀鞘,好像有些煩躁。烈平疆碰了碰她的手,她馬上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會引起誤解,便不摸刀鞘了,隻乖乖坐著。


    夜裏,烈牙疆和薑賀敷睡在一起。烈平疆輾轉難眠。


    次日,四人再次出發。烈牙疆開始正常說話,但是處處避免同他們中的單獨某個人說話,總是望著空氣說著不知道針對誰的話語。大家好像都很累,不論是心累還是身體累,總之沒有人劃船,隻任小船順流而下。天黑的時候他們再次上岸。


    這次借宿時,烈牙疆絕口不提自己和薑賀敷的關係,隻說自己和烈平疆是同胞。當夜烈牙疆和烈平疆睡在一起。薑賀敷輾轉反側。


    他們再次出發的時候,剛在船上坐下,卜安就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不知今晚戰神會垂青誰呢!”好像非常譏諷,至少他麵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烈平疆聽得有點不快,便說:“至少不會垂青你,你放心吧!”


    卜安冷笑,反駁說:“怎麽,被外人搶了同胞,你也嫉妒了?我也嫉妒著呢!”


    薑賀敷本來想置身事外,可事到如今,聽到“外人”這個詞他的確能使他惱火,於是他說:“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傷了感情,你們倆都冷靜一下。”


    沒料他這一說話反而招來了更多的不滿。烈平疆的瞳孔幾乎縮成一條縫,這樣看起來他和牙疆簡直如同一人。他反問:“這點小事?就為了這點小事,我殺了全家千裏迢迢要到北疆來,還要和我堂兄慪氣?好啊,反正也就是件小事,我不管了,你管!牙牙要是出了意外,就全算在你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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