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真言之有理,日月帝略作思考也反應了過來。


    他對進來報告的嬤嬤吩咐道:“來人迅速把書房收拾一下,然後再放謝貴妃進來。”書房被之前暴怒的皇帝砸得一片狼藉。既然謝貴妃很有可能是給謝安貴傳話的,那麽這淩亂的場景很有可能給謝家更大的心理優勢,必須清理幹淨。


    嬤嬤迅速找了幾個宮女來,將書房裏的碎片和垃圾通通掃除,又添了新的家具和一些擺件,很快就將房間收拾好了。和之前的書房比起來,雖然空曠了些,但也還簡約,算是過得去。


    日月帝點點頭,示意嬤嬤讓謝貴妃進來。過了一會,隻見謝貴妃帶著一個侍女,嫋嫋娜娜地進來了。謝貴妃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裙,臉上略施淡淡的粉墨,勾勒出柔美的五官,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謝貴妃進來用餘光掃視了書房一樣,嘴角露出淺笑,她施施然走到日月帝麵前,福身行了一禮,開口向日月帝說道:“適才臣妾聽聞奴婢說陛下今日散朝後心情不悅,特意做了些可口的點心給陛下嚐嚐,希望陛下能讓心情愉快些。”說著,身後的侍女將一個食盒獻了上去。


    日月帝冷冷地一指桌麵說道:“放那吧。”侍女聽話地將食盒放下,退迴謝貴妃身後。


    碰了個軟釘子,謝貴妃也不惱,環顧了書房一遍,笑著說道:“陛下今日這書房倒是和往常不一樣,看著清減了許多。”


    徐天真心想這女人也是個不吃虧的,日月帝不過冷了她一下,她立刻就抓著書房來反擊。好在日月帝已經有了思想準備,知道謝貴妃此來是有話要替四大世家帶,所以也沒有被撩撥道,隻是冷漠地問道:“貴妃這次來,除了送些點心,可還有其他事?若是無事,就迴宮去歇息吧。”


    謝貴妃當然不會就這麽離開了,“其實,臣妾這次來確實是有事想和陛下您說。”謝貴妃低著頭迴道,姿態放得很低,好像她真的在請求皇帝一樣。


    “貴妃有事就直說吧。”


    謝貴妃對皇帝淡然一笑,說道:“妾身記得昨日晚上拜年大宴上,家父提出希望能擔任太子殿下的老師,臣妾要說的就是這事。”


    日月帝強忍著被勾起的怒意說道:“若你是來為你父親說項的,倒是不必了。今日朝堂之上,已有多位大臣聯名上書,推薦謝卿擔當此任。謝卿真是好氣魄啊,能受這麽多大臣的歡迎。”


    謝貴妃笑著迴應:“皇上誤會了,家父也有難言之隱。家父年輕時幸得拜入聞大師門下,虛長現在日月帝國各個魂導師一輩。家父平日裏交友又粗獷沒有個度,沒想到大家都推舉他做太子的老師,已是推脫不得。”


    日月帝三人聽了這虛偽的話簡直想笑,明明是故意要毀了徐天然,竟能把自己說成受了眾人的裹挾而不得不做,當真無恥。


    謝貴妃又說道:“其實臣妾和父親都不希望擔任這個職務的,父親年事已高,精力早已不如以往。教育太子實在力不從心,隻是畢竟代表著自己的師門,總要給自己的徒弟和徒孫們起個表率。要是有別的辦法,父親也不想多事。”


    “哦?”看樣子謝安貴也不想徹底在太子的問題上和日月帝強到底,這是暗示要做交易了。


    日月帝沉吟了一會,索性把話挑開了。“行了貴妃,謝家到底想要什麽,你不妨直接說吧。”


    謝貴妃見直接攤了牌,對自己身後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立馬會意地離開了書房,並同時清退了書房外的所有人,給書房裏的主子們留下了絕對的秘密空間。


    謝貴妃等了一會,估計書房外的人應該都被攆走了後,這才悠悠地開口道:“陛下,臣妾和謝家並沒有什麽想要的,我們隻是不希望陛下被某些小人所蒙蔽,隨意地改變國家的正常軌道,破壞我國的魂導器發展基礎,敗壞魂導師優良的傳統。我們謝家一直是陛下忠誠的支持者,不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


    日月帝聽後忍不住笑出聲來:“支持?這叫哪門子支持?貴妃不要惺惺作態了,直接提要求吧。”發生在徐天然身上的這件事讓日月帝一句話都不想和謝貴妃多說。


    謝貴妃長歎一聲,“看樣子您還是對我父親,對謝家有誤會啊。我們真的是為了帝國的利益,為了魂導師界的團結。”謝貴妃蒼白的表態虛偽至極,日月帝直接選擇了無視。


    見日月帝無視了自己的解釋,謝貴妃說道:“好吧,既然陛下您不願多談,那我就直接轉達我父親的建議吧。”


    謝貴妃僭越地直視日月帝的雙眼,緩緩開口道:“第一條建議,我們希望您撤換行事作風乖戾的現任明德堂主鏡紅塵,改由作風沉穩的九級魂導師郭開接任,同時下旨斥責鏡紅塵任上破壞傳統的作為並立刻更正。”


    謝貴妃的第一條建議是直接奔著政敵孔德明派來的,鏡紅塵是孔德明的弟子中涉政最深,地位最高的一位。他在擔任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院長和明德堂主之後,吸收了不少平民出身的魂師,並且在明德堂推行考核製度,通過完全專注於魂導器知識的考試來選拔進入明德堂的魂導師。拿下鏡紅塵換上世家一係的郭開是對孔德明派的巨大打擊。


    聽完第一條建議後,日月帝就已經眉頭緊皺了。鏡紅塵是他上台以來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失鏡紅塵就如同失去了一條臂膀,這對他來說有些不可接受,但是為了太子,日月帝也不得不考慮可行性。


    謝貴妃也沒有等待日月帝給出迴答,而是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條件。“我們希望,您能放開在地方官員的任用上,對世家人士的限製。”


    日月帝政變前的前任皇帝時期,帝國對內部的各個勢力完全沒有管束,致使世家和各種地方勢力在各個地方行省尾大不掉,自立山頭,直到日月帝上台頒布政令限製世家和地方大族就地擔任地方官員後才略有好轉,現在世家又想拿掉這個緊箍咒。


    這個條件雖然一樣十分苛刻,但在日月帝看來,目前也不是不能接受。若是謝安貴不再太子老師的問題上掣肘,日月帝倒是願意在和世家討價還價後交換,但是謝貴妃提出的第三個條件卻讓日月帝勃然大怒。


    謝貴妃深深地看了徐天真一眼,說道:“我弟弟有一嫡子,年方十歲,聰慧過人,鳳表龍姿、一表人才,與公主甚是般配,謝家希望與公主結親。”


    徐天真沒想到,謝家提要求竟然還有她的份,而且竟然是給兩個十歲和六歲的孩子提親,當真是有夠敢想。不過細想一下,又不由得罵一句謝家真是好謀劃。


    謝家所想還是針對日月帝的嫡係血脈,他們現在拿捏著太子的老師這個位置,要的就是日月帝用另一個嫡子做交換。無論日月帝答應與否,都是對徐天然和徐天真的沉重打擊。日月帝同意聯姻,自然皇室兩位嫡子之間的聯合就被拆散了;日月帝不同意,那麽太子天然就少了和高級魂導師的聯係做政治資源,謝家計策真是歹毒。


    聽完這句話,日月帝和徐天然都是臉色大變,日月帝直接捏碎了太師椅的扶手,徐天然也是目眥盡裂地瞪著謝貴妃,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


    日月帝抓起一個茶杯,往謝貴妃砸去,“啪”的在地上碰得粉碎。“滾!”日月帝怒喝,“你給朕滾!”


    “陛下!您……”


    “滾!”


    日月帝又抄起了桌上的東西,謝貴妃趕忙粗糙地行了個禮,狼狽地跑了。


    日月帝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該死的謝家,朕早晚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日月帝咬牙切齒,狠狠地咒罵道。


    又過了良久,日月帝終於平靜下自己的情緒,竟是有些頹敗地看著徐天然,說道:“然兒,朕不能為了你委屈天真。”


    徐天然鄭重地對日月帝說:“父皇不用多說,兒臣也絕不接受這種條件。”


    徐天真雖然心裏知道日月帝不可能在知道自己的武魂天賦後還將自己作為政治籌碼交易給世家,但看著二人對自己的維護,還是心裏分外溫暖。


    “可是你的老師……”日月帝長歎道。


    徐天然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決斷,“父皇,並不是所有人都怕他謝安貴,我可以拜師供奉堂的那一位。”徐天然攥緊著的雙拳鬆開了,他的話語異常堅定,仿佛每一個字有千鈞之重。


    “那一位?難道你想……,不行,然兒,不行!那人雖然也名列皇室供奉堂,但你知道,那人就是一個瘋子,她根本不受我們皇室所控製,她的供奉身份不過是一場政治交易罷了。”日月帝連聲反對。


    日月帝強烈反對,但徐天然異常堅決,“父皇,除了她,兒臣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徐天真一開始並不清楚徐天然到底說的是誰,但知曉《絕世唐門》來龍去脈的她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女人,一個危險的邪魂師。她甚至沒有顧忌自己是如何知道這位邪魂師強者的,毫不猶豫地出聲反對道:“不行,大哥。她可是當時最強大的邪魂師,你如果落到她手上,你就完了。”


    徐天然抓起徐天真的小手拍了拍,“相信我,妹妹,我不會有事的。”


    徐天真急了,“你搞清楚沒有啊!那可是邪魂師,可以從精神上控製影響一個人的邪魂師!”


    “那又如何?我相信我的意誌不會輸給她的邪惡。”


    日月帝沉默了好一會,最後嚴肅地問道:“然兒,你真的想好了?這可是最危險的選擇了。”


    徐天然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堅持我的選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徐天然,斷然不會忘記今天世家給我屈辱,來日我必百倍奉還。”


    “可是。”徐天真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日月帝打斷了,“天真,不要否定你大哥的意誌,這是一個男人的複仇。你如果擔心你大哥,就盡你所能地趕快成長起來吧,隻有強大的實力,才能有資格報複這兩天發生的這一切。然兒,朕會竭盡全力保你周全的。”日月帝鄭重地說。


    日月帝和徐天然決定了之後,徐天真就算再擔心、再反對也沒有用了,她隻能想辦法請孔德明多給徐天然做幾件防身和精神防禦的魂導器了,同時她也將今天的仇恨深埋在心底,發誓要給謝家好看。


    日月帝連夜將那位邪魂師召入宮中談了很久,直到深夜才結束。第二天的朝會上,日月帝對外宣布了太子加冠後修煉老師的人選——皇室供奉堂供奉葉夕水。


    這個決定引起了軒然大波,知道葉夕水底細的大臣們不停地給皇帝上奏,請求收迴成命,日月帝的反應也很簡單,隻要任何一個上奏的人願意接替這份工作,他當即收迴這道旨意,並且給上奏者連升三級。日月帝的迴應一發布,原先反對的聲音頓時變得寥寥無幾了。


    孔德明在知道消息後也長歎口氣,罕見地拋下了緊張的研究工作,一頭鑽進了魂導器製作間。


    徐天然出人意料的老師人選第一次把皇室和世家的裂痕公開擺在了眾人的麵前,雖然沒有徹底撕破臉皮,但這標誌著皇室與世家的對抗已經開始了。


    與此同時的謝府內,禿頭老者謝安貴正背著手欣賞著一幅剛剛被一位官員進獻的字畫。謝家世子快步走進來,貼耳將朝堂上的消息告訴了他,謝安貴背著的雙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歎了一聲,“沒想到陛下竟然會用這種方式破局,是我失策了。”


    世子道:“父親,雖然沒有成功讓皇帝接受我們的條件,但逼得他把太子交給了那個瘋婆子,我們也不算失敗。”


    謝安貴迴頭撇了世子一眼,有些怒其不爭地說道:“你還是太年輕了。”


    謝世子連忙恭謹地說:“請父親教誨。”


    “那女人是瘋子不假,但她絕對不會明目張膽地對太子出手,最多也就偷偷做點手腳。依靠孔德明給些支持,徐天然未必會有什麽事,反而大大地惡化了我們和皇室的關係,將這種衝突擺到了台麵上,我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而且,太子本就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


    “首要目標不是太子?那父親您煞費苦心地策劃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哼,是為了孔德明那新收的小徒弟,天真公主。隻要公主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那麽皇室與孔德明一派的聯係就會毫無顧忌,越來越緊密,而且陛下會越來越倚重他們,我們勳貴派的勢力會不斷被他們稀釋。”


    “我本想通過交換條件來聯姻廢了天真公主這一紐帶,結果皇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天真公主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不輕啊。看來小公主不是外頭謠傳的那樣,是孔德明聯合皇室的手段,而是確實有足夠吸引他的才華,不然陛下不會在太子被拿捏住的時候還拒絕得這麽果斷。”


    “父親,那我們……”


    “多安排些人手,給我把徐天真盯緊了!一刻也別放鬆,孔德明有多挑剔我知道,我倒要看看,這是個怎樣的天才,竟能如此為陛下和孔德明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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